尹隨心擡起頭,看着丁拓,目光平靜,她說:“丁拓,我只問你一句話,稍端的車是你做的手腳嗎?”
在她的心裡,丁拓這人可能因爲天性和生長環境的緣故,給人感覺冷冷的,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人,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距離感。臉上好像隨時都寫着四個大字,‘生人勿近!’但他的本性卻並不壞,記得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放學的路上,尹隨心親眼看到丁拓在喂一隻流浪貓。對貓都能付出愛心,更何況是人呢?!所以,尹隨心知道,丁拓他是屬於那種外冷心熱的人,只是他不善於去表達而已。
可是,這幾年來,她的這種認知越來越被推翻,她和他原本是可以坐在一起聊天說笑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和他之間變的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無法正常的溝通和交流。
丁拓寒着臉,黑曜石般的雙眸飽含自嘲,她就這樣,沒有寒暄、沒有客套、沒有問候,有的只是單槍直入、直直的往他的心窩子裡戳。
她在向他表明,她來的目的只有一個,爲了秦稍端!
悲哀,前所未有的悲哀涌上他的心頭,丁拓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是爲了什麼,好像他不管做什麼對她來說都是錯的,如果不是涉及到秦稍端,她怕是看都不會來看自己一眼的吧!
想到這,丁拓笑了,那個笑看起來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他點點頭,大方的承認,“是,是我做的手腳!”
聽了這話,尹隨心只覺眼前一花,腦中嗡鳴不止。
雖然心裡隱隱約約的知道秦稍端的車子是丁拓做的手腳,可是,當他親口承認的時候,給自己的衝擊力仍舊不小。
好半響,她才找回自己的心緒,深呼吸一口氣,紅着雙眼道:“丁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丁拓像一尊泥塑一般站在尹隨心的對面,盯着尹隨心的雙眼中拉滿了血絲,“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嗎?”
尹隨心冷冷的反問道:“我爲什麼要知道?”
“是,你不想知道,你一直在逃避我!”
“丁拓!”尹隨心微微提高音量,“你到現在還沒看清事實嗎?”她看着丁拓一字一頓道:“我們不可能,就算我沒結婚我們之間也不可能!請你以後別再做這些喪心病狂的事了!”
“喪心病狂?”丁拓虐捏緊了拳頭,“我對你的愛在你眼裡就是喪心病狂?”
此時,丁拓只覺得自己的神經不堪一擊,長久以來積累的那種求而不得把他徹底的推進了懊悔和嫉恨的深淵。
“難道不是嗎?你做這些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如果這次稍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我肚子的孩子怎麼辦?說白了,你最愛的人不過是你自己罷了,你爲了你自己心裡好受、爲了達到你所謂的目的不擇手段,這不是喪心病狂是什麼?!”
丁拓臉色大變,一向淡淡的臉上此刻因爲極力忍耐而變得格外的扭曲。他看着尹隨心冷漠的樣子,心臟便如凌遲一般的痛,她只需要一個眼神、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把那個驕傲的、意氣風發的、不可一世的自己狠狠的打倒在地。
尹隨心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雙眼一紅,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她忍了好久纔沒讓眼淚掉下來,她沒辦法想象,真的沒辦法想象,如果這次秦稍端出了什麼事,她要怎麼辦,尤其這事還因她而起,儘管她並不知情。
“丁拓,別再逼我了!”說完這句話,尹隨心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隨心,別走……”丁拓低呼出聲,身體先反應過來,大跨步的向前,順勢拉住尹隨心的手臂。
尹隨心甩了好幾次都沒甩開,有些急了,瞪着丁拓,“你放手!能不能別這麼噁心我!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丁拓的動作頓住了,他僵硬的擡起眼,眼睛一片血紅,形如修羅場裡的惡鬼。
尹隨心無言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後她就看到,丁拓哭了。
她從來沒見過丁拓哭。
原來丁拓哭起來,跟其他人都一樣。眼淚像關不上的水龍頭,順着臉頰嘩嘩的流了下來,整張臉頃刻間就爬滿了淚水,他也不擦,任淚水模糊他的視線,然後他伸出手抱住了尹隨心,緊緊的抱着,嘴裡無限悲傷的叫着“隨心”,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此時的丁拓再也裝不出半點沉穩,他的眼淚淌進了尹隨心的衣領中,尹隨心只覺得後頸潮熱,耳邊傳來丁拓低低的抽泣聲。
這個十幾平米的審訊室的空間裡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一個僵直的站在原地,一個死死的抱着不撒手,懷着內心無法言說的傷痛,再想要貼近,卻也是隔了萬水千山。
尹隨心說不出心裡什麼感受,但她不想和這個差點害死秦稍端的人多待,儘管這個人曾經是她的同學,是她的朋友,可是,傷害她愛人的人,她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
她推開丁拓,推開門,走了出去。
看着尹隨心漸漸遠去,丁拓臉上的傷心慢慢凝固了,喉嚨就像被一隻手掐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頓時,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因爲經歷瞭如此多的事,自己做了那麼多,他依然只是愛情裡的一個跳樑小醜,他再怎麼興風作浪,也撼動不了她分毫。
他處心積慮是爲了什麼?他喪心病狂是爲了什麼?他鋌而走險,做出那樣的事,都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她啊!
他想和她在一起啊!
可是現在他丁拓算什麼東西?他只是個卑鄙的陰謀者,活該一輩子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看着他愛的人避他如蛇蠍,厭他如螻蟻。
他丁拓究竟算個什麼東西!
這一刻,他感覺前所未有的累!不止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上的。
他像一個永遠沒有終點的環,追逐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馬不停蹄,磕磕絆絆,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的如同做了一場噩夢。
監控室的門被關上,徹底的隔絕了在裡面的丁拓。
而他,第一次,有了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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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尹隨心走後,丁拓對他做的一切供認不諱,氣的顧海峻直想罵娘。可一切已成定局,顧海峻再氣也沒有用,只得恨恨的走出了警察局,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經過這次的事之後,他在京城的律師界再也混不下去了,因爲他得罪了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陳錦榮等人在徵得秦局長同意後,將這案件通報給上級,等待着上級的裁決,一切都按照正常的程序走着。
對於知道丁拓就是想要殺害秦稍端的人的時候,秦叔叔心下無比的詫異和憤怒,在他看來,他這個未來的準女婿還是非常優秀的,待人謙遜,能力突出,是個能成大器的人,可是,他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這個丁拓簡直就是心思歹毒、窮兇極惡!所以他不顧秦梓茜的哭鬧,執意取消了秦梓茜和丁拓之間的婚約。
秦梓茜哭成了一個淚人,她原本以爲尹隨心能勸住秦稍端放過丁拓,可是沒想到,她勸是勸了,但是卻將丁拓勸進了不見光日的深淵。
在求自己的父親無果之後,秦梓茜再次去找了尹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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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秦梓茜,尹隨心覺得恍若隔世。
尹隨心詫異的看着秦梓茜,短短几天內,她瘦了,她坐在桌子的對面,白熾燈直接打在臉上,越發顯得顴骨高聳,眼眶凹陷,臉色白裡透着青,沒有化妝,形容憔悴,嘴脣乾裂,整個人看起來好像一夜間被傷了根的植物一般枯萎蔫黃。最糟糕的是,她的目光帶着呆滯和麻木,臉上宛若帶了厚重的石膏面具,真實的自我不知藏匿何處,而此時此刻坐在她跟前的,只不過是一具名爲秦梓茜的行屍走肉而已。
尹隨心從未見過這樣的秦梓茜。在她的記憶中,秦梓茜是溫柔可人的,她總是神采飛揚的。不僅長相靚麗,又很懂得穿着打扮。她喜歡笑,笑容中透着真誠和善解人意,舉手投足中總有說不出的端莊大方。秦家的人也都很喜歡她,就連挑剔的秦老爺子對她也是很不錯的。
在尹隨心的認知中,秦梓茜從來都是氣質知性且樂於保持這種形象的女人,她從沒想過有一天秦梓茜會任由自己神情萎靡展現於人前,她也從沒想過,秦梓茜有一天會悲傷外露到這個程度,似乎全世界在她面前崩塌了,而她茫然無措、不知所爲一般。
尹隨心知道秦梓茜不好受,她這次受的打擊太大了,她現在只是一個悲慟欲絕的女人。她那麼喜歡丁拓,如今卻什麼都沒有了,婚約取消不說,丁拓還得坐牢,不管坐幾年,以秦家的家世和秦叔叔、秦嬸嬸的性子,秦梓茜就算再喜歡丁拓,她和丁拓之間這輩子也不可能了。
尹隨心呼出一口長氣,站起身走進廚房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鮮奶放在秦梓茜面前。
因爲怕這鬧心的事被秦老爺子知道,害他擔心,尹隨心也就沒再回秦皇島,說在京城住幾天,過幾天再回去,秦老爺子也知道讓尹隨心這個小年輕和他這個老頭子待在秦皇島也確實挺悶的,於是便應下,囑咐秦稍端好好的照顧尹隨心,又專門打了個電話給秦媽媽,讓秦媽媽多做些好吃營養的東西給尹隨心補着。
“梓茜,來,喝杯鮮奶。”尹隨心輕聲說:“我加了糖的,我記得你喝牛奶一定要糖,不然會覺得喝不下去。”
秦梓茜低着頭沒有動,尹隨心接着溫言說:“梓茜,喝吧,你是不是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先喝點熱的東西暖一下胃。”
秦梓茜仍然麻木,尹隨心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秦梓茜身邊,彎下腰扶住她的肩膀柔聲說:“梓茜,別這樣,人應該往前看……”
話還沒說完,只見秦梓茜擡起頭,看着尹隨心,木然的打斷他:“往前看?我往哪兒看?哪裡都是漆黑的一片,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見。”
“梓茜。”尹隨心說:“乖,現在先喝牛奶,喝完了,好好的睡一覺,睡醒了就沒事了!”
秦梓茜猛的瞪大雙眼,“睡醒了就真的沒事了嗎?睡醒了丁拓就能回到我身邊嗎?”
尹隨心頓了頓,沒有說話。
“我好恨我自己……”秦梓茜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真的好恨,在他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太恨我自己了……”
秦梓茜的聲音中帶着顫抖和悲憤,聽的尹隨心心裡也不好受,她搖頭輕聲說:“梓茜,這不關你的事,你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怎麼不關我的事?!”秦梓茜突然站起身,朝着尹隨心大聲怒吼道:“如果不是我去找你,你就不會去警察局,你要不去警察局,丁拓就不會有事!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尹隨心的臉立馬沉了下來,“梓茜,你這是在怪我?!”
秦梓茜冷笑一聲,“我怎麼敢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怪我自己沒有找對人。”
“秦梓茜,你要搞清楚,是丁拓犯罪在先,他要殺你哥!”尹隨心拼命的忍耐着才使自己沒有衝秦梓茜發火。她一想到丁拓要殺秦稍端她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氣的渾身直哆嗦,秦梓茜倒好,一心一意的維護着丁拓,可維護至少也得有個度吧,維護也得講理吧。
秦梓茜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一會兒,擡起頭問:“你是鐵了心要丁拓坐牢?”
“這不是我鐵不鐵心的問題,犯了罪就得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國家的法律!”
“法律?要是講法律你那叫於智莉的表姐應該現在還在監獄裡待着吧?說到底,還是你和我哥不願意幫我罷了!”秦梓茜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
尹隨心沒想到秦梓茜連於智莉的事都知道,她不動聲色的看着秦梓茜,開口:“這根本不能混爲一談,丁拓他要殺的人是你哥!”
“那還不是因爲你,要不是你,他和我哥會有什麼仇?!”
秦梓茜吼完這句話,屋內一時間陷入了非常寂靜的狀態,時間彷彿就此靜止了一般。
半響,秦梓茜伸出雙手捂住臉,嚶嚶的哭了起來。
尹隨心冷眼看了眼哭泣的秦梓茜,伸出手撫上自己日漸凸起的肚子,她告訴自己要淡定,不能生氣,醫生說了,孕婦的情緒特別影響胎兒,要是情緒不好,會影響寶寶的發育。想到這,她說:“我要休息了!你請便吧!”逐客的意味甚濃。
她不覺得自己和秦梓茜還有什麼好說的,她愛哭就哭吧,愛怪自己就怪自己吧,自己沒必要當回事!
秦梓茜擡起那雙通紅的雙眼看着尹隨心的背影,目光裡有着掩飾不住的憤懣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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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稍端回來的時候,秦梓茜已經走了,秦稍端叫了兩聲媳婦兒見沒人答應便進了房間,這纔看到尹隨心平躺在牀上睡的還挺香。
他笑着走近牀邊低下身子親了親尹隨心的額頭,尹隨心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嘴裡嘟囔道:“你回來啦……”
秦稍端伸出手摟着尹隨心,嘴巴貼着她的耳邊,“嗯,媳婦兒想不想我?”也不等尹隨心回答,他眷戀地把臉埋入尹隨心的脖子裡內聞着獨屬於她的香甜的味道,那種味道太過的蠱惑人心,好似海洛因一般讓他欲罷不能。他狠狠的吻了尹隨心的脖子兩下,又擡起頭,在尹隨心還來不及說什麼之前,迫不及待的含住她的脣輾轉纏綿。
一場激情正在悄悄的拉開了帷幕……
尹隨心沒和秦稍端說秦梓茜來找她以及她說過的那些難聽的話兒,一方面那些話實在令人添堵,也不是什麼好話,爛在肚子裡算了,另外,秦梓茜畢竟是秦稍端的堂妹,是秦叔叔秦嬸嬸的女兒,看在她比自己小的份上,尹隨心也不想和她過多的計較,只當她是痛失愛人、口不擇言罷了。
星期六的時候,秦稍端沒去公司,吃完早飯之後,他牽着尹隨心準備去不遠處的小公園裡溜達溜達。
走在路邊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車喇叭聲突然闖進了兩人的耳朵裡,那陣響聲夾雜着明顯的怒意。
倆人一起轉頭,就看到不遠處停着的紅色奧迪車裡,坐着秦梓茜。
看到秦梓茜,尹隨心面上不顯,心裡其實還是有些不舒服的,其實她之前一直挺喜歡秦梓茜的,她們一起逛街、一起吃東西、一起聊天……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還挺多,性格也比較合得來,除了是姐妹,更多的像是朋友之間的相處。
可是現在,她一想到秦梓茜那天說的話,她就沒法把眼前這個她和以前的她聯繫起來,她總覺得秦梓茜一出現,周圍的空氣都是灼熱的,彷彿隨時會轟然起爆。
秦稍端卻不高興了,微微的蹙了蹙眉,秦梓茜這太沒有禮貌了,尹隨心這懷着身孕呢,還不管不顧的按喇叭,萬一把尹隨心和寶寶嚇到了怎麼辦。
秦梓茜開門下車,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她的臉色白得嚇人,雙眼浮腫,裡面的情緒讓人看不真切。
“哥,我有話要和你說。”秦梓茜看也不看尹隨心,徑直朝秦稍端開口。
秦稍端臉上的不樂意更明顯了,他都能猜到秦梓茜要找他說什麼,無非是關於丁拓的事,恰巧這是他最不想說的事。
想到這,秦稍端說:“有什麼事等我有時間再說吧!”說着拉着尹隨心的手就要往前走。
秦梓茜氣的咬牙切齒,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她知道這是秦稍端在故意躲她,拿話搪塞她,如果有辦法,她也不願意來這,可是自己的父親油鹽不進,自己的母親又因爲這事整天在家絮絮叨叨,說當初看走眼了,還張羅着給自己相親。除了來找秦稍端,她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她知道,只要秦稍端一句話,丁拓也許就沒事了。
可是,秦稍端卻並不願意幫自己,甚至,連話都不願意和自己多說。
看了眼被秦稍端小心翼翼的摟着的尹隨心,秦梓茜氣的指甲都嵌進了肉裡,尹隨心臉上那幸福的笑在她看來格外的刺眼,都是她,都是這個叫尹隨心的女人,她不僅害了丁拓,還蠱惑了秦稍端。
秦稍端沒結婚之前,對自己很好的,幾乎有求必應,可現在呢?因爲這個女人吹了枕邊風,他連話都不願意聽自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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