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丫,不,現在應該叫沈慧了。
沈慧和她男人從屋裡走出來,兩口子一個要到鎮上的書院去,一個要到靠山屯的老沈家去,結果剛一出門,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張金鳳。
今天,張金鳳穿了一身翠綠的新衣裳,臉依舊擦的白渣渣的,嘴脣上還塗着紅紅的胭脂,跟吃了死孩子似的,這紅紅綠綠的打扮,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偏她還是一副自以爲很美的樣子。
看到張景瑞和沈慧兩人親親密密的走出來,張金鳳的眼中劃過一抹妒忌,不過隨即很快振作起來,得意的向張景瑞顯擺了一句,“張景瑞,我要成親了。”
張景瑞沒想到一大清早的就能在自家門口看到這麼個膈應人的東西,還聽到一句這麼雷人的話,不覺抽了抽嘴角,淡淡的敷衍了一句。
“是嘛,恭喜!”
張金鳳盯着他的臉,發現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遺憾和悔意,不禁有點兒生氣,炫耀着說,“我爹說了,要給我十兩銀子的嫁妝,還把我家做五香花生米的方子也給我當嫁妝帶過去,你知道那一張方子值多少錢嗎?告訴你吧,值200兩銀子呢,其實這些東西本來都是你的,可惜啊,被你給錯過去了,怎麼樣?後悔吧?”
張景瑞呵呵呵,“張姑娘今天就是來跟我說這個的嗎?對不起得很,我很忙,沒空跟您談這個,我和內人現在要出去了,咱們後會有期。”
張金鳳見他對自己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覺更生氣,向前一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氣憤的說,“張景瑞,我一直想問問你,瘦丫到底有什麼好的?她哪裡比我強了?你知不知道她就是老沈家的一個丫頭婢女,你怎麼會情願要他也不要我,難道我還不如個使喚丫頭了……”
沈慧自從嫁給張景瑞後,性格變了許多,變得比從前柔和了,理智了,也更有女人味兒了。
今兒看見張金鳳面色不善的前來挑釁,還當着相公的面埋汰自己,換做是從前的她,早薅着頭髮跟她打到一塊堆兒去了,但是現在聽到張金鳳的挑釁後,她竟一點兒都沒生氣,還笑意盈盈的說,“那你可得反思一下自己了,爲什麼我相公情願要我這樣一個婢女也不願意要你這個高貴的張大小姐?難不成你連我這個婢女都不如……”
“誰說我不如你了?你不過是個下賤坯子,憑啥跟我比?”沒等沈慧說完,張金鳳就憤怒的打斷了她,大聲說道。
沈慧笑呵呵的說,“就憑我相公要我不要你呀,你要是真比我強,這會子住在這院子裡,跟我相公站在一起的,不就是你不是我了嗎!”
“那,那是我不稀噠住這兒,一個窮酸的書生而已,連個功名都沒有,有啥了不起的,我纔不稀罕呢。”張金鳳吃葡萄葡萄就說葡萄酸的說道。
沈慧聽了,立刻引用張景瑞這幾天教過她的一句話,說,“窮酸的書生咋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我相公現在雖然沒有功名,但是他遲早會考取到的,紫衣蟒袍,位列朝班也只是遲早的事,倒是你,聽說你找的男人是個殺豬的,也不知道將來能有什麼大做爲大出息呢。”
張景瑞聽到妻子的一番話,心中十分感動,她這般相信自己,維護自己,他定要刻苦攻讀,加倍努力,力爭金榜題名,不辜負了她的期望和信任纔是……
張金鳳想埋汰別人不成,反倒被別人給埋汰了一頓,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說,“你別以爲他讀了幾本書就能考狀元當上大官兒了,這世上讀書的多了,你看有幾個能考上狀元當上大官兒的?多數還不都是窮酸一輩子,文齊武不齊的……”
沈慧毫不含糊的說,“那又如何?起碼我們有出人頭地的希望,不像你們,這一輩子也只能跟豬打交道了。”
“還有,就算我相公一輩子沒發跡,有我在,也絕不會叫他餓着,我家的日子也絕對比你家要好!”
張景瑞笑起來,俊雅的容顏上多了幾分繾綣之意,他握住了沈慧的手說,“媳婦,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
說完,又轉向張金鳳,淡淡的說,“麻煩你讓一讓,你堵着我家門口了。”
清冷的眼神,帶着幾分微不可見的犀利,看得張金鳳的心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張景瑞挽着沈慧的手,從容的從張金鳳的面前走了過去。
沈慧邊走邊笑,低聲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能有這麼大的勇氣娶她呢?”
張景瑞淺淺一笑,說,“管他呢,又不關咱們的事兒,咱們只管關起門來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纔是要緊的。”
“也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走吧……”沈慧附和着,她現在天天跟張景瑞讀書,會了許多成語,說話的時候也喜歡一套一套的。
夫妻倆恩恩愛愛的走了,張金鳳羞辱別人不成,反倒被人家羞辱一頓,氣的一跺腳,也轉身跑開了。
……
此時,京城,壽仙宮裡。
孝端太后靠在八步牀上,慈愛的看着前來給自己請安的小兒子。
太后娘娘的病已經好了十之七八,雖然還不能下牀走動,但至少已經可以起臥自如,還能在精神頭足的時候跟兒女們說上一陣子話了。
“老七呀,這幾天朝中怎麼樣了?”
淳于珟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的坐在母親對面的椅子上,沉聲道,“朝政的大局基本已經穩定,死去的官員兵士兒子已經下令厚葬,對其家屬加以撫卹。朝中大臣的空缺兒子也下令擇選優秀人才補充,並已令應天府徹查此事,相信不久就能將此次事件的兇手繩之以法,以慰皇兄和諸位死去朝臣的在天之靈……”
太后聽了,滿意的點點頭,笑道,“你做的很好,行動做派還有你父皇當年的風範。”
淳于珟心中瞭然,母后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像父皇,是欲意要扶植他做新皇帝的意思。
如果說這句話還不夠明顯的話,太后娘娘的下一句話簡直就是直截了當了,“母后相信你加以歷練之後,會比你父皇做的更好的。”
淳于珟道,“多謝母后信任兒子,定不負母后期望。”
“嗯,你有心就好,你本就聰明睿智,只要稍加用心,定能做得讓天下百姓滿意的。”
玉容長公主笑道,“母后不用在督促了,七弟夠用心的了,你看這才幾天的時間,朝中現在已經井然有序,市井上的那些流言也漸漸平息,百姓們的惶恐也被安撫住,皇兄和太子皇子們的喪葬事宜也打點的妥妥當當的,這些可都是七弟的功勞,你看他這段時間操勞的,人都憔悴了好些呢……”
太后一聽,急忙仔細端詳着兒子,細看之下,果然見兒子眼皮下隱隱可見黑眼圈,遂心疼的說,“你這孩子也是的,國事雖然要緊,可再要緊也不如身子重要啊,你看看這眼睛熬的,都摳摳了,你身邊伺候的人也是的,一點都不盡心,怎麼就不知道看着你早點睡呢?”
聽到老太太不滿的絮叨,淳于珟忙說,“不關他們的事,是兒子擇席,沒甚要緊的,過段日子就好了。”
聽到擇席二字,孝端太后和玉容長公主都明白了怎麼回事,太后娘娘哼了一聲,嘀咕着說,“什麼擇席,分明是想你那個丫頭片子了,真打量着我老糊塗了,什麼都不知道了呢?”
淳于珟也不避諱,笑着說,“母后既然明白兒子的心思,就不如就替兒子做主,讓兒子早點把媳婦兒娶回來吧,也省得兒子總睡不好覺熬壞了身子,母后看着也心疼啊。”
“你少貧嘴,哀家問你,你真個認定要娶她了嗎?”太后認真的說,“難道你真的不嫌棄她的出身?不想找個高貴的女子做皇……正妻?”
淳于珟笑道,“若論起出身,誰比得上皇嫂呢?相府的嫡女,京城第一名媛,可那又怎樣呢?”
一提起陳皇后,太后臉上的笑容倏的不見,眉間的陰騭驟然聚起,像談話談的正高興,突然說起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那個毒婦,她怎配稱得上人?”
孝端太后早就知道了,皇上之所以處處與老七作對,她之所以病倒,都是那個毒婦出的主意,要不是老七及時趕回,還帶回了救她性命的靈泉水,怕是她這條老命都折在那個毒婦的手裡了。
還有他的大兒子,也是被那個毒婦攛掇的,變得心狠多疑,不孝不悌,竟然對自己的親孃和親弟弟下手,簡直大逆不道豬狗不如。
連同她曾經最愛的孫子,也被這個毒婦教的陰險狡詐,表裡不一。
曾經太子對她這個奶奶很是依賴,一直敬愛有加,太后也是真心實意的疼愛着她這個大孫子,疼愛的程度僅限次她疼愛自己的小兒子。
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那個小狼崽子卻眼睜睜的看着她被他父皇母后下毒,差點兒弄死,卻一句話都不肯爲她說,也不來看看她這個可憐的老太太,當真是讓老太太心寒不已,只覺得這些年白疼那個狼崽子了。
現在,在孝端太后的心中,不管是皇上還是皇后還是太子,甚至是那些無辜慘死的皇子,在孝端太后的眼裡都是死有餘辜,誰叫他們是那個孽子白眼狼的兒子,將來也肯定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死了也就死了,一點兒都不可惜!
當然,她最恨的要數陳皇后,太后雖然對兒子和孫子的無情心寒,但他們畢竟是她的兒子,孫子。人都有護短的毛病,當一個錯誤擺在面前時,人都會本能的選擇將錯誤推到不喜歡的人身上,雖然在這次事件中皇上和太子都有着難以推卸的責任,但是在太后娘娘心中,皇后的責任居多,都是他攛掇和教唆的,把他的兒子和孫教壞了,所以對她的怨恨最深。
玉容長公主說,“自從出事後,她就整天哭哭啼啼的,已經病倒多日,聽說現在更是連藥都不肯吃,想必已經是萬念俱焚活夠了吧,一個女人,人到中年,卻失去了丈夫和孩子,想來也算是遭到報應了吧。”
孝端太后冷聲道,“她那種沒心沒肺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因爲沒了兒子和丈夫就活夠了?哀家可不覺得她會萬念俱焚,說不定是故意做出這副樣子來矇蔽咱們,私底下在算計什麼呢。”
“老七呀,你可不能因爲她這副樣子就對她掉以輕心,那個女人就是條毒蛇,說不着念不到的時候就會竄出來咬你一口,你可一定要當心。”
淳于珟笑到道,“母后,明明在說兒子娶媳婦的事兒,怎麼說到她的身上去了?既然您這麼恨她,明兒子結果了她給您出氣就是了,何須跟她計較見識?”
孝端太后忙說,“不可,哀家聽說現在外頭有傳這事兒是你乾的,說你要廢帝自立,可不管怎麼傳終究沒有證據,這當口她要是死了,起不會被人認爲是遭人動手害的?那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就得是你,肯定會有人認爲是那賤人擋了你登基稱帝的道路,被你除去的。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得爲天下人的表率,萬不能揹負污點啊……
聽到太后的話,淳于珟感動的說,“母后爲兒子思慮周全,兒子感激不已,以後遇事必仔細思量,定不負母后希望。”
“你能這麼想,母后就算容忍她活着,也算是值得了。至於你娶媳婦的事兒,哀家覺着現在皇上剛剛駕崩,朝中又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在這當口娶媳婦不好,會遭人非議,還是等國孝過後再娶也不遲,反正你們兩個已經是兩情相悅,也住在了一起,又何必在意個名分呢?”
淳于珟聞言,默了一會兒,說,“母后,蘭兒已經有了身孕,我不想孩子沒名沒分的出生,也不想委屈他們。不過,既然母后覺得該在國孝後再娶,兒子也不敢違背,只是她們娘倆的這份委屈還得需要好好安撫纔是。”
太后一頓,說,“她懷孕了?你想怎麼安撫?”
淳于珟道,“確實已經有孕,快三個月了,兒子不求母后別的,只求母后或許我們兩個一夫一妻一輩子,不要強行給兒子塞妾室,更不要強迫蘭兒接納別的女人。即便是蘭兒這一胎生下女兒,甚至是連着兩胎三胎四胎生的都是女兒,母后也不要給她施加壓力,我們兩個有一輩子的時間,遲早能生出兒子,兒子絕不會讓淳于家的血脈斷在我這裡……”
聞言,孝端太后和玉容長公主都默住了,兩個人都面面相覷,良久無言。
許久後,太后終於開口,說,“想不到我竟養出了個如此重情重義的兒子,也罷,既然你已決意如此,母后不干涉你們就是,只是你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千萬別像你皇兄似的被女人左右了心性,我雖然不喜歡那個丫頭,但是,也不會去爲難她,只要她不做有傷江山社稷的事,母后就接納她便是。”
淳于珟一聽,心中大喜,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太后娘娘拜了下去,“兒子多謝母后成全,也替您兒媳婦和您孫子謝謝您!”
“起來吧,別貧了,只是不給你塞貌美如花的妾氏也行,但是母后還是得給你幾個好女人,好讓她們幫母后照料你的身體。”孝端太后一本正經的說道。
淳于素皺起了眉頭,面露不悅之色,“母后……”
孝端太后像沒看見似的,對春柳道,“你去把王嬤嬤,陳尚宮,白令人和常給我做八珍湯的那個廚娘,都送到湛王府去……”
原來是些婆子,姑姑和廚娘等人,淳于珟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不覺勾起了脣角,淺笑着看向自己的母親。
這老太太,看起來端莊沉穩,其實也挺詼諧挺頑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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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太后娘娘爲淳于珟選的那幾個女人就被送到了湛王府,開始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淳于珟見她們都是上了年紀的,而且都是沉穩可靠的,就欣然接納了,把她們安排在府中,由她們照顧自己。
如今,湛王已經完全掌控了朝中的大局,他先後任命了十幾個自己的心腹之人擔任朝中空缺出來的重要之職,那些重要機構也都換成了他的人,可以說,現在的他已經大權在握,跟真正的皇上只是差了一個名分而已。
就在淳于珟打點朝政,安排皇上喪葬之禮,一步一步的走向大位之際,朝中突然爆出一個驚天的消息。
皇上居然還有一個兒子!
原來,建安帝數年前在行宮避暑時,一次醉酒後臨幸了一個宮女,因爲那個宮女身份卑賤,人長得也不是十分美麗,皇上酒醒後就把她丟到了一邊兒去,既沒有接回到宮裡,更沒有冊封或者給她什麼位份。
沒想到,那個宮女倒是有福氣,被皇上臨幸一次後竟珠胎暗結,產下一個皇子。
只是,那宮女身份低微,即便是生下皇子也沒人在意,畢竟宮中有那麼多身份尊貴的妃嬪紛紛產下了皇子,皇上不缺兒子,那宮女生下的兒子也自然是可有可無了。
於是那個宮女就直帶着她所生的皇子生活在行宮中,一直到現在。
如今,皇上出了事,太子和諸位皇子皆隨皇上而去,眼見得皇上無後,大位就要落到湛王的手中,卻冷不丁爆出這樣的消息,着實是震驚朝野,讓朝中諸人吃驚不已。
淳于珟聽聞這件事後,也着實吃了一驚,立刻派人去徹查這件事是否屬實。
孝端太后聽到這件事後,氣得直拍桌子,大罵陳皇后陰險卑鄙,下流無恥。
這件事,不用想,就知道是陳皇后做的。
在經歷了最初的崩潰後,陳皇后漸漸的緩過神來,當看到淳于珟把一個個心腹安插到朝中,掌控了朝中的大局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倘若再這樣聽之任之,老七很快就會登上大位。而他一旦問鼎大寶,肯定會找自己秋後算賬,到那時,不光是她,連她的母家也會一併跟着問罪,她的整個家族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不能任由這種事情的發生,於是,就把這張藏了七年的底牌翻出來,要給淳于珟致命一擊。
那個孩子,確實是皇上的孩子!
這會子,她把孩子推到前面來,就是爲了給淳于珟出難題。
倘若淳于珟懷了野心,爲自己上位殺了那孩子,就證明外面的謠傳是真的,皇上遇刺的那件事就是他做的,是他窺竊神器,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如此他必會遭天下百姓詬病,也會被有心之人拿來大做文章,即便是他登上了皇位,這個江山也坐不穩。
倘若他顧忌名聲,讓這個孩子順利的登基,即便是他暗中把持着朝政,掌握大權,但只要她還是皇上的嫡母,她就一定能找到機會扳倒老七,替她的兒子報仇。
怎麼算?這都是一樁划算的買賣!
淳于珟調查清楚孩子的來歷後,也沒有多做遲疑,馬上作出決定,讓這個孩子繼承大統,他做攝政王,輔佐他一直到他成年爲止。
這個決定遭到朝中衆臣們的大力反對,大家紛紛上表,請求淳于珟自立爲帝,又都說皇子年幼,還是出身微賤的宮女生養的,怕不堪委以天下之任!
還有人在民間組織百姓到宮門前請願,請求淳于珟登基,繼承大統。還有人向太后請命,請太后出來主持大局,選出合適的新君……
一時間,朝野上下羣情激昂,京城的街頭巷尾,百姓們都議論紛紛,誰登基,誰爲帝,成了京城中現在最熱門的話題!
陳皇后穩坐在她的鳳藻宮裡,不時的聽到宮人們來向她彙報外面的風聲,聽到朝臣們和百姓們都擁戴淳于珟,想讓他登基爲帝,陳皇后一點兒都不着急,因爲她還有一顆棋子,只要她把這步棋下出來,不怕整不死老七。
……
吉州城裡
沈若蘭還不知道京城那邊的風起雲涌,詭譎莫辨,還在幸福的養胎中。
自從淳于珟解了禁府令,她着實的在外面溜達了幾日,可是溜達了幾日後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又整天的呆在府裡,不怎麼出門了。
一天,她正在府裡看着園丁在花園裡種花,忽然外面來報,說榮欣大長公主和魯夫人到訪。
沈若蘭聽淳于珟說起過,這位榮欣大長公主就是魯元的母親,至於魯夫人,就是那個讓她討厭的安安郡主了。
沈若蘭雖然討厭安安郡主,但是魯元能在淳于珟最關鍵的時候義無反顧的站在淳于珟這邊,看在魯元的面子上,她覺得自己應該拋下私怨,好好的接待這兩位客人。
當下,沈若蘭立刻命令把客人請到府中,她親自去接待客人。
榮欣大長公主是個和善溫柔的長輩,看到沈若蘭後,喜愛的說,“沈姑娘長的可真標誌,連我家安安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聽聞這話,就知道這位大長公主殿下跟媳婦相處得十分融洽,不然也不會這麼說了。
沈若蘭下意識的向安安郡主看去,卻見安安一點兒都沒有因爲婆婆的話感到不高興,還笑着說,“雖然母親說的是實話,可是媳婦絕不承認。”
說着,婆媳倆都笑起來,氣氛很溫馨,沈若蘭也跟着笑起來,說,“我聽說魯夫人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我一個鄉下女子怎麼敢跟你相比?快別拿我取笑了。”
“怎麼能說是取笑呢?不信咱們兩個出去問問不認識咱們的百姓們,肯定都說你比我好看。”安安郡主大大方方的說道。
看到她現在這副溫柔大方的樣子,跟幾個月前那副虛僞狡詐的模樣真是天壤之別,難不成有孕之後轉了性情了?
落座後,沈若蘭看着安安郡主微微凸起的肚子,忍不住問了一句,“魯夫人可是已經有了身孕了?”
安安聞言,撫着肚子羞澀一笑,說,“正是。”
沈若蘭也是孕婦,孕婦和孕婦在一起,自然會很有話題,於是兩個人聊了起來。
期間,母親穆氏聽說來了客人,因不放心沈若蘭,便也趕來相見了。
沒想到,榮欣大長公主竟和穆氏相識,她們曾在十多年前一起參加過一次宴會,期間穆氏在宴會上作了一首詩,還被榮欣大長公主佩服的五體投地呢。
故人相識,且二人年紀相仿,性格又都是和善的,在一起自然是更有話題,於是便熱熱鬧鬧的聊開了……
因爲聊的都很投機,晌午時沈若蘭特意吩咐設宴款待她們,還傳了家養的小戲子們來席前唱戲取樂。
穆氏和榮欣大長公主都喜歡聽戲,湛王府裡的小戲子們唱演的又都是新曲目,都是沈若蘭編的三十六計裡的本子,把榮欣大長公主聽的十分着迷。
穆氏和榮欣大長公主倆專心聽戲的時候,安安假意要去走走,邀請沈若蘭跟他一起去。
沈若蘭因今日跟她聊得挺投機的,便沒有拒絕,跟她一起走了出去。
倆人走到一處亭子時,安安向沈若蘭深深的拜了下去。
“沈姑娘,之前都是安安不懂事,一時爲情所迷,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安安的無心之失。”
沈若蘭見她誠懇道歉,就親自扶起她,款款的說,“都是年輕人,一時衝動也是有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我的男人又是最好的兄弟,我又怎麼可能怪你?”
聽她這麼說,安安如釋重負一般,抿着嘴角笑起來,感激的說,“沈姑娘,多謝你,你真是個溫柔大度的女子,難怪湛王會那麼喜歡你……”
沈若蘭笑道,“各花入各眼,你說他喜歡我,魯將軍又何嘗不是像他喜歡我一樣那麼喜歡你!”
聽到這話,安安的表情瞬間皴裂,臉上的笑跟刻上去似的,陪着沈若蘭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呵呵……呵呵……”
聊了幾句,兩人回了席,繼續去看戲。
這些戲本子是全新的,外面根本沒有,榮欣大長公主迷得不要不要的,一本接一本的看,直到日落西山時,才意猶未盡的回去。
回去的車上,安安笑道,“母親在王府呆了一天,您看着這沈姑娘怎麼樣?可配的上湛王?”
榮欣大長公主感慨着說,“我看那姑娘不僅樣貌絕美,舉止做派也落落大方,說話行事也是進退有度,一點兒都沒有農家女的小家子氣,要我看,就是咱們京城中的貴女,能趕上她的也是屈指可數呢,拋開家世,她確實配得上老七。”
一聽這個,安安的眼中立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只是那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只一閃即逝,快到榮欣大長公主根本沒有察覺出來。
安安說,“母親說的極是,沈姑娘確實是個出衆的女子,不然湛王也不可能爲了她不惜放棄吉州這30萬大軍的統領之職,欲要跟她歸隱田園,隱居鄉里,可見有多愛重她呢!”
頓了一下,又說,“之前皇上和太子遇刺,朝中局勢動盪,多虧了湛王籌謀得當,力挽狂瀾,才穩定了咱們楚國的大局,湛王這次的舉動着實功在社稷,往後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媳婦覺得,咱們應該好好的結交這位沈姑娘。”
榮欣大長公主笑道,“你能這麼想,這很好,足以證明你是一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其實不是咱們功利心重,只是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既然結交她對咱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咱們爲什麼不這麼做呢?”
安安笑着說,“所以媳婦兒才竭力的勸母親去湛王府上拜訪,去跟她們母女結交啊!”
婆媳倆相視一笑,是心照不宣一般,沒再多言語。
晚上回府後,安安正坐在房裡看書,魯元回來了,進門就問,“你去湛王府見沈姑娘了?”
安安合上書,起身過來幫他脫衣服,“去了,跟母親一起去的,還在那邊吃了飯,看了戲,傍晚纔回來呢。”
魯元猶豫了一下,說,“那她有沒有爲之前的事對你心有敵意?”
他還惦記着那次安安誣陷她推了她的事。
一聽他提起這個話茬兒,安安的臉一下子紅了,有點兒不自然的說,“沒有,都過去的事了,又是個誤會,誰都不會放在心裡的。”
“沒有就好,往後若有機會,你跟她道個歉,也好叫她知道,咱們不是她想象的那種人。”魯元繼續吩咐說。
安安低下頭,輕輕的應了一聲,臉色已經很不好了,只是她頭垂得低,魯元沒看見罷了。
換完衣裳,他去了大長公主住的松鶴園裡,去給大長公主請安,順便陪她吃飯去了。
知畫帶着人擺好了晚飯,低笑說,“郡主,今兒個是十五,您又已經過了三個月了,爺今晚上必定會在這住,奴婢已經吩咐人燒了水,採了花瓣,待會兒您吃過飯就好好的泡個澡吧,把自己泡的香噴噴的,也好叫爺喜歡……”
安安聽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懶懶的說,“知道了,你有心了。”
她的身孕早就滿三個月了,他若想來也早就來了,不用非得等什麼初一十五的,從打他們成親到現在,她倆雖然在一個榻上睡過幾次,但是他一次都沒有碰自己,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從前那麼熱烈的愛着自己,追求自己,可是現在,彷彿一夜間就對自己失去了興趣,難道是因爲得到的太容易,所以就不珍惜了嗎?
還是他移情別戀,又喜歡上了別人?
可若是喜歡上別人的話,又爲什麼沒把人娶進府裡呢?
雖然她在心裡一直是個捏酸吃醋的性子,可表面上一直是個溫婉賢良的好妻子,絕不會犯善嫉的過失,倘若他真的往府裡娶別的女人,她縱然心裡邊兒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表面上也不會表現出來的,只會在背地裡使絆子。
所以,也不存在他怕她善嫉而隱藏那個心上人的事。
她想了好幾個月,也沒有想明白魯元爲什麼會冷淡她,只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過下去……
這會兒,魯元正在松鶴園裡陪榮欣大長公主吃飯,母子倆邊吃邊聊,氣氛很是溫馨。
“娘,聽安安說,你們在老七那兒看戲一直看到晚上,真有那麼好看嗎?”
“那是自然,兒子你不知道啊,老七府上的那些本子都是外頭沒有的,真真是好本子,那些戲文比外頭戲班子演的強百倍千倍不止呢。”
爲了讓兒子相信她的話,大長公主殿下隨便的給他講了兩個本子,一個是《空城計》,一個是《草船借箭》,把魯元也聽得也入了迷,還說,“母親,你還什麼時候去湛王府?下回去的時候帶上我,我也去聽聽他們府上的體己戲去。”
大長公主道,“老實說,我也沒聽夠,正打算這幾天再去拜訪,只不知拜訪的這麼頻繁,會不會失禮,也不知沈姑娘會不會厭煩。”
“不會,絕對不會!”
魯元言之鑿鑿的說,“您別看那個丫頭看起來冷冷清清的,不怎麼好相與,其實心眼兒很好呢,您不知道,她做過許多好事,都是尋常女子不可能做的。”
爲了讓母親相信沈若蘭的人品,他還特,把沈若蘭救助那些被家裡拋棄的被拐女子的事兒說了一遍。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管那些女子,跟她又沒有一文錢的關係,可是她就是太善良了,不忍心看見她們孤苦無依,顛沛流離,就把她們都收留在自己的手底下,還給她們租了房子,找了活計,讓她們有了謀生的手段,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她還在老家養了一個討飯的祖孫,把他們都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樣看待,還有她家裡的幾個丫頭,原本是被那幾個丫頭的父親賣到妓院裡的,後來被她給救下了,她真的很善良,您可以放心的跟她相處,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她的好處。”
榮欣大長公主聽到魯元對沈若蘭讚不絕口,不由得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兒子,你怎麼那麼瞭解她呢?不會是也看上她了吧?”
魯元一聽這話,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滿臉通紅的炸了毛。
“娘,您說啥呢?朋友妻子不可戲,我是那麼無恥的人嗎?”
榮欣大長公主看兒子那麼激動,一副炸了毛的樣子,急忙安撫順毛,“別激動,娘就是隨便那麼一說,來來來,吃塊黃鱔消消氣,順便兒再補腎的。”
她一邊說,一邊體貼的夾了一塊鱔魚,放到了魯元的碗裡。
魯元的嘴角一抽,“母親,你兒子的腎很好,不需要補。”
榮欣大長公主‘哼’了一聲,“還說嘴呢,我都問過了,你從打娶了安安還一次都沒碰過她呢,你又沒有別的妾室,難不成改了性子要做和尚了不成?”
“娘,你連這個都要打聽?”
聽到母親竟然連自己牀上的事兒都要干預了,魯元頓時有點崩潰了。
大長公主說,“我是你娘,當然得關心我自己的兒子,我可跟你說,縱慾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兒,可禁慾也不是好事兒,憋長了容易憋壞的,再說我還想多幾個孫子孫女在膝下承歡呢,你都不去睡女人,你讓我上哪兒找那麼多孫子去?”
魯元翻着眼睛,說,“娘,京城的局勢現在已經穩定了,兒子明天就派人送您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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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嫌棄你老孃了?想攆你老孃走?做夢!”
榮欣大長公主窺着她的兒子,老神在在道,“你要是不給我生出五個以上的孫子,我就住在這吉州不走了……”
“說真的,兒子,娘真的很想你能娶寧兒,寧兒是個好姑娘,雖然長得不如安安美麗,可是她心性淳厚善良,待人寬和體貼,肯定能跟安安和慕相處,不會叫你的後院多是非的......”
魯元煩躁的說,“娘,這事兒還是等以後再說吧,兒子這幾個月心煩,不願意想男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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