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學開課並沒有什麼儀式,孩子們揹着各自的書包,都是提前了好多就來到了義學,看着嶄新的課桌椅,每張桌子上面擺放整齊的一套學習用具,乾淨整潔的教室和校園,想着昨天母親看到這個環境時,悄然滑落的淚水,好多孩子都有些鼻澀心酸,他們雖然年紀都還小,但他們不是不懂事兒的,這樣的學習環境,這樣的學習機會,對於他們來說,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他們心裡都清楚,以各自家裡的條件和環境,想要去念私塾,那簡直就是做夢,可現在,夢境竟然變成了現實,他們現在卻是可以坐在這樣的屋子裡學東西了,這種感覺真好,想着昨天萬將軍的夫人跟大家說,
“今天的參觀就到這裡,明天讓母親們幫着做個書包,來上學就行了,筆墨紙硯學校都會幫你們準備的。”
當時大家都是一陣歡呼,現在真實地摸着眼前的那一套筆墨紙硯,還有那一本散發着獨特書香味的課本,好多孩子的心裡都是發顫的,
“我終於坐到這裡了,我也能念私塾啦!”
他們並不太知道義學和私塾的區別,但他們都是知道的,他們能有這樣的學習機會,那都是萬將軍的夫人給大家爭取來的,無論如何,這份情要牢牢地記在心底。
而山杏坐在門房裡,看着陸陸續續地走進校園的孩子們,看着他們身上揹着的五顏六色的書包,卻是有點兒紅了眼睛,好多人的書包,都是用一小塊一小塊的布,拼湊起來的,只是針角細密,可見縫得有多上心,但孩子們揹着這樣的書包,依然是興高采烈的,可見,只要能讓他們讀書,他們就是歡喜着的,多麼卑微的要求,好在得已實現。
山杏就這麼坐在校園門口的門房裡,坐到了上課的時間,當然啦,看門的人早就躲到校門口站着了,把門房留給了將軍夫人,山杏等到看門人關上了義演的大門,山杏才從門房裡走出來,直接就奔了後院,萬欽山跟在媳婦的身後,陪他到二門口,就停在門口等她了,畢竟裡面都是女人,就算是女學生年歲小,但還有女先生在呢,避諱一些還是要的。
“你一直陪我坐在門房裡,是不是挺無聊的啊,要不,你先回府裡吧,我看看小女孩兒們,也就回去了。”
一想到萬欽山能陪着自己坐在門房裡,枯坐一、兩個時辰,山杏心裡就挺感激,辦義學的這段日子,萬欽山就像是個影子,時時刻刻的陪在自己左右,自己有什麼需要的,他就會第一個衝出來,而需要露臉的,他就躲在她的身後。
雖然是得了皇上聖旨的,但一個女子如此地拋頭露面,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而萬欽山卻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滿,看到他能爲自己做到這個程度,山杏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一朝穿到古代,看到了滿眼的三妻四妾,自己能得此一人,真是萬幸了,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麼積德的好事兒,使得自己在這一輩子,功德圓滿。
“不用,我哪能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兒,你快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最多三炷香,如果三炷香你不出來,我就進去找你。”
萬欽山是真不放心山杏一個人留在義學,這裡到處都是男先生,一個不好,不管是誰衝撞了誰,那都會成爲市井的一段傳說,但吃虧的總會是女人,所以他纔不放心把山杏一個人留下。
山杏到後院裡看了看,女校現在還只有一個班上課,趴在窗外看了看孩子們,第一天上課,小臉上滿滿的都是興奮和激動,當然,還有一些小小的緊張,只是,兩隻小眼睛,都是瞪得溜圓的看着前面的先生,眼神專注,山杏笑了,本來她還想着,用不用把二門往後移,後院只少留出一點點,畢竟女學生太少了,空出來的教室可惜了,但看到這些小女孩渴求的目光,山杏改主意了,她會想辦法招收到更多的女孩兒來上學,希望能讓更多的女孩們,自己掌握命運。
“這麼快?我以爲你會呆足三炷香的時間呢。”
看到山杏只在後院呆了一炷香,萬欽山還感覺有點兒奇怪,山杏對這些孩子們的關注,他可是全看到了,那股子熱情和投入,很是超乎萬欽山的預料,一直就知道山杏是心軟善良的,但沒想到,在教育孩子這件事情上,山杏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和執着,他問過山杏問什麼,山杏說,那些孩子纔是未來,這話不禁讓他心絃怦動。
看看左右沒人,萬欽山悄悄的拉住山杏的手掌心,用手指捏了捏,山杏很稀奇萬欽山的大膽,這可是在校園裡呢,側過來,有些意外地看着萬欽山,萬欽山被山杏看得有點害羞了,山杏看到他的耳朵尖,泛起一點點紅,
“怎麼了,想要說什麼嗎?”
拉着萬欽山的手,山杏輕輕地搖了搖,這種雙手握在一起晃盪的感覺真好,像初戀的情侶,勾着小手錶達隱晦情感。
“沒什麼要說的,只是,想問問你累不累?”
山杏就笑了,又晃了下手,纔回答到,
“不累,因爲是自己喜歡並惦記着的,所以並沒有覺得累,看着這一院子的孩子,我就很有成就感,義學建起來,可能一年、兩年看不出好處來,但時間久了,它的好處就一定能顯出來了,我很期待,三年、五年或者是十年之後。”
萬欽山用另外一隻手,捋了一捋山杏飄下來的一絲碎髮,
“好,咱們等着,反正我們有時間,我就陪着你,看看十年以後。”
這話說得,山杏差一點兒流下眼淚,這個時空裡,這個優質的男人,他給了自己承諾,陪自己看十年以後,這都是從前不敢奢望的,但現在,它實現了,就像孩子實現了讀書的願望一樣,山杏也實現了屬於她自己的,隱秘的願望。
“大山哥,咱們回府吧,短時間裡,咱們都不用來了。”
拉着萬欽山的手,兩人往校門口走去,只是走了沒幾步,視野開闊了,兩人牽着的手就默契的放開了,然後山杏低下頭,去看那隻離開了自己手掌的手,大半的手掌隱匿在袖子裡,只餘幾根骨節分明的手指,露在袖子外面,突然在心裡升起一股念頭,竟然是捨不得。
山杏又偷偷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原來,不只是心有記憶,手心也有記憶呢,那種相握的溫暖,已經鐫刻在了掌心裡,山杏悄悄的彎了眉梢眼角,眼裡含笑,
“你捨得回府了,我以爲你還會窩在義學裡,呆上一天呢。”
萬欽山聽到山杏的問話,扭過頭去看她,正好就看到她笑得眉眼彎彎的,那一刻展現的風情,讓萬欽山心裡一團火熱。
“不用啦,前一陣子每天來義學,那是因爲學校還有很多的瑣碎沒有完成,如今學校正式開課了,男校和女校都有山長負責日常事務,義學也算是步入了正軌,剩下的就不用我了,我也不用經常來這裡,而且,我考慮着,想要把義學的歸屬權還給朝廷,我想,如果朝廷接手義學,那帶來的意義跟在我手裡是完全不同的,朝廷會需要它。”
萬欽山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前一段的凜然,他可是完全看在眼裡的,他看着山杏日日奔忙,看着學校一點點的改建成功,直到今天,看到學生們安靜的坐在屋子裡聽課,這中間所付出的辛苦,那可不是一點半點兒,現在聽到山杏雲淡風輕地說出,想要把義學還給朝廷的話,萬欽山的眼睛裡,所剩的只有欽佩和尊敬,還有深深的疼惜和寵愛。
他現在才知道,山杏爲這個學校奔波忙碌,並不是想要利用這個義學爲自己爭得名聲,而是真的想要爲孩子們獻出一份真心,爲朝廷上盡一份心力,她是不放心把辦義學的事情,交到別人的手上,現在義學已經開課了,山杏這是要功成名退了,這樣的胸襟和氣度,萬欽山覺得,自己是沒有的,但是,這纔是山杏,能做了這樣的決定的人,也只有他的山杏。
“好,你說交就交,我都聽你的。”
萬欽山全力地支持着妻子,而山杏也因爲自己的被理解,而感覺很開心,要知道,辦義學是一件大大善舉,如果義學掛在自己的名下,那不只是對自己,就是對整個侯府,那也是有着不一樣的意義的,但是,萬欽山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下了自己的決定,他對自己的寬和和縱容,讓山杏既然歡喜又愧疚。
“大山哥,我這麼做是有考量。”
聽到山杏想要跟自己解釋,萬欽山趕緊制了她,
“山杏,你決定的事情就是我決定的事情,你不用解釋的,我只要支持你的決定就好,我無條件地相信你。”
這話更多的像是一種告白,山杏怦然心動。
兩人這已經走到了校門口,門房打開了義學的大門,兩人上了停在門外等候的馬車,馬車緩緩地啓動,山杏拉住萬欽山的手,對上他的視線,很鄭重地說到,
“大山哥,一個天大的好名聲,就這麼降落在我頭上,降落在侯府頭上,短時間看着我們是極其風光的,但時間長了,就會有很多人就會從羨慕轉成嫉妒,甚至是仇恨,他們會覺得,憑什麼這樣的好事兒就讓我們得了呀,他們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這不公平,然後呢,你也想得到的……”
山杏的話,萬欽山還真沒有考慮過,不是他想不到,是他壓根就沒往這上面想,現在山杏一提起,他真有點兒起汗的感覺,自己考慮東西總是太簡單了,想不到更深的一層,如果沒有山杏時刻地提醒和監督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一步。
“大山哥,所以我纔想把義學交出去的,不過,我現在最想回山莊去看看,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我正好藉機把事情考慮清楚,等我們從山莊回來,我就會做出決定的。”
“好,我們回途嶺山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