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棗花又開了, 花兒仍是那麼平常。
多少人讚美, 多少人欣賞。
疾雨的洗禮, 強風的涮蕩。
變革中自信, 花兒依然藏暗香。
第一章 步入新鄉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已經到了八十年代的最後的一個年頭。
權素雯按照上級“知青辦”的分配,到蘋果鄉埠嶺供銷社去上班。
權素雯的工作徹底的改變了洪如剛的人生渠道。
洪如剛辛辛苦苦的幹了十幾年的民辦教師工作,並沒有幹出什麼名堂,社會上那個時候其實也並沒拿民辦教師當回事。但是,他確實捨不得這份工作,一是農村缺乏教書的人,他讀書時就理想當名教師,教書育人;二是他捨不得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他們需要知識,需要文化。可洪如剛必須面對現實,兩個人一個在格針嶺,一個在距格針嶺幾十里路的異鄉異地,兩地分居,三個孩子讓哪一方照顧都是極大的困難。
如何負擔孩子們的生活和學習;現實的情況,他一家人必須在一起生活,才能渡過難關。
取捨難斷,洪如剛忍痛割愛,最後決定:他違心的拋棄了這份不該拋棄的工作。但他決心,以後要付出一切代價,來對這項事業做出最大的補償和回報。
一家人在一起生活,首先要解決的是戶口的問題,根據當時的政策,孩子的戶口隨母親,可洪如剛的戶口怎麼辦?洪如剛和權素雯夫妻二人找到了蘋果鄉**,鄉**經過研究把洪如剛的戶口安排在鄉農試站(本來是鄉級農業科研的單位),可洪如剛必須暫時在農試站工作,有機會鄉里纔可以對他的工作實行調整調動。
洪如剛和權素雯要去的蘋果鄉是個偏僻的小鄉,這個鄉鎮也是根據上級的某些改革政策把國營“渠嶺果園”中的村鎮分割出去的和八里屯鎮的部分邊遠和偏僻小村湊合在一起的距離縣城比較偏遠的地方。但這裡真可謂是山高藏俊鳥,寶地出鳳凰。
從西馬陵山延伸而來的幾個小山頭連綿不斷,小山、小土嶺和渠道上的、堤岸上的馬尾松、刺槐、苦棟、法桐、白楊成片成行,綠蔭遮路蔽嶺,一條通往埠嶺水庫泄洪閘下的沂龍乾渠,彎彎曲曲盤繞着蘋果鄉駐地的小山頭而過,沂龍乾渠上遮天蔽日的刺槐樹和燕柳雜樹林就像那舞動着的深綠色的綵帶;沂龍乾渠裡那常年清清的流水,孕育着鯉鰱鯽雜魚,又肥又嫩,捕魚人蕩着小船,撐船撒網,收穫的肥魚在船倉內活蹦亂跳。真有那黃梅戲《天仙配》中七仙女在天宮中嚮往人間所唱的“撐開船呀撒下網,一網魚蝦一網糧”的夢幻美好的境界。
鄉駐地的東邊,隔河相望就是全國著名的蘋果良種試驗改良基地叫“渠嶺果園”,蘋果鄉之稱可能就是根據這個果園裡的蘋果吉利之美名而命名的吧?橫跨沂龍乾渠的兩座拱橋,把渠嶺果園和蘋果鄉駐地像兄弟一樣牽在一起、連在一處。從鄉駐地越過拱橋向沂龍大堤一走,你就可俯眺這個果園的全貌,那一片片一區區的對扎粗的蘋果樹似山如峰,峰嶺疊翠。
春天,粉紅色的果花是一片片花的海洋。
秋天,那紅潤潤的大蘋果夾在葉縫間,好似溫柔的姑娘在向你不斷的嬌媚地微笑。
還有那藏在果園縫隙中的小火車站裡,會出忽意料地爬出一列長龍似的火車,不一會兒,便又鑽入果園的深處,影影綽綽的像一隻大蟒蛇捉迷藏似地向遠方駛去。
鄉駐地的西邊,馬陵山的東半坡,還有一個“國營西山林場”,那兒有一片片一處處、相連而又有山水相隔的大面積綠色植被:美國鬆,馬尾松,栗子園,洋槐樹林,橡子樹林,栽培育種培植的花木等望不到邊的大樹林,又給這蘋果鄉的邊遠山區披上了綠裝。西部丘陵下的小村子,全隱藏在這綠**域的懷抱裡。
這美麗的沂龍河如龍,奼紫嫣紅的果園似鳳,這真乃龍鳳呈祥。哪個入此寶地,怎能不蓬蓽生輝?
在改革的初期,計劃經濟的年代裡,這個從馬陵山脈延伸下來的一個小山頭上的新興小鎮本來是人民公社的住址,現在改成了鄉駐地。這地方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機關和企事業單位一個不少:供銷社、糧管所、食品站、財政所、稅務所、工商所、鄉置機關、中小學校、醫院、交通管理站、郵電局、信用社……各部門、各系統的基層辦事機構應有盡有。
蘋果鄉的交通非常便利。每天有四班公共汽車來往於陵海縣城,離此向南不到一公里處還有隴海鐵路上的一個小火車站,每天有東來西去的火車,有好幾列客車在這個小火車站停留,在這裡乘火車能去附近幾個縣城和全國各大城市。
蘋果鄉有十幾個行政村,一萬多居民,這個新興的小鎮就是這裡的政治文化中心,還又是個比較著名小集鎮。這個小集鎮每十天就有二個逢集日。別看這個小集鎮不怎樣出名,她可是兩省交界,五縣之交的交通要塞和較繁華的集市貿易的集鎮,附近五個縣城的或者更遠的商賈雲集,或賣或賣,百貨、土雜、電器、成衣等交易量廣,流通量巨大,還有交換農副產品,或買賣大牲畜等等,大家都能如心所願。這裡還有蘇北最大的一個牲畜交易市場。
蘋果鄉駐地人自己傲稱此地是陵海西部的“特區”,特區當然具有特區的風格,這兒也真有點兒燈紅酒綠,花花世界的風貌。
不說是小城鎮的建設,街道整齊,綠色植被搭配合理,紅牆綠瓦相互輝映,黑夜照明光輝璀璨,彩燈閃爍;就是那些緊跟形勢的娛樂場所、影劇院、舞廳、錄像廳、咖啡廳等等也是無奇不有。新興的小鎮無處不滲透着“港味”,可名義上就缺少個賭場、妓院……
再說這裡人的生活、吃穿、打扮,更是一流;時尚;超前。由於交通的便利,這兒的中年、青年、少年利用休假日坐火車、乘汽車和單位的自駕車,東遊西竄,經多見廣,他們模仿了城市化的生活,學來了城市化的打扮;由於歌舞廳和錄像廳的存在,中青年的模仿能力強,他們學來了外地舞謎來此地跳舞的穿戴,還學來了錄像裡的影星的港臺式、韓款式穿戴打扮。休假日、晚間的業餘時間和閒暇時刻,各單位的青年男女會不約而同的來到舞廳步入舞池,跳一段探戈、華爾滋和比較新式的交誼舞;或者相聚來到錄像廳,觀一場港臺的武打片、美國的恐懼片和警匪的槍戰片。
這個地方的城市化的魁力無窮,居住在此地的少男少女無不感到自豪和驕傲,大家走在大街上都是成雙成對,隨歌隨舞;超前的生活,時髦的打扮,真是先進於蘇北的某些鄉鎮十年之餘。新型的小城鎮,塑造着新型的人和事,編織着美好的夢幻和奇特的故事。
距離這個小鄉鎮北邊不到一公里處還有一個駐軍營房——XX高炮團。高炮團和這個小鄉鎮的關係非常的密切,一條“擁軍愛民路”把軍營和鄉鎮連在一起,部隊的軍車和軍人常來往於這個小鄉鎮,無形當中這又給這個小鄉鎮增添了人氣和風采。另外,不少軍官家屬還安插在這個小鄉鎮的企事業單位上班,軍官家屬子女也在此地的中小學就讀。
供銷社是中國計劃經濟的產物,在改革初期,它仍然具有負責供應農村生活必需品,工業品以及農業生產資料的功能。
蘋果鄉的埠嶺供銷社在這個小山頭上佔地面積二百多畝,具有大量的倉初和營業設施經營門市部,另有兩個下設門市部和好幾個大村代銷點,正式非正式的職工八十多人,這真算是這個小山頭上的一個“大家庭”了。
供銷社的工業品經理部和農資供應部以及農副產品收購,中草藥收購,廢品收購,均屬於國營部分;糕點加工,餐飲旅社,飯店屬集體性質的。當然國家分配的,吃計劃供應的職工就在國營經理部上班;縣級集體工、臨時工都在集體經營的單位上班。可這山高皇帝遠,在這裡任職的是一個只上幾晚夜校連自己名字都籤不好的具有二十多年工作齡的從八里屯鎮調過來的叫遲步之的有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主任,他的權利就是一句話,“叫你上什麼班就上什麼班”;不管你是什麼工,他叫你“當什麼工,就是什麼工”。
權素雯是吃國家硬殼小本供應糧的正式職工,可這個老頭子說她是泥腿子丫頭,能懂什麼,到飯店炸油條,蒸包子去。她必須服從分配,就只能是起五更睡半夜在餐飲部門上班了。但京南市的知青傳來消息說,她們女知青回城後多數是如此命運,在飯店,工廠上班佔百分之七十,只有不怕事的難纏的漢子們或是有相當背景的知青回城後在機關、鐵路、教育、機械和大型的工廠等部門上班。
洪如剛毫無理由地去了鄉農試站工作。當時的鄉農試站已經改制,並不是原來由農業科技人員專搞農業科學實驗的基地,而是由一部分較年輕的人只抽出極少的土地搞搞良種測試罷了。
報道的第一天,鄉委委員兼任農試站站長的一位老領導和洪如剛談了話,他告訴洪如剛說,這個單位本來也是每月發放二十八元工資,集體吃食堂集體參加勞動的單位;可從今年元月份起也實行改革了:就是按每人每月發放一袋麪粉,實行記工工分制——年底按勞取酬覈算工資。
和讀初中時一樣,洪如剛又沒有趕上個好機會,他只有每天八點準時到站裡參加點名,點名後和大家一起參加繁重的農業體力勞動,晚上六點鐘才能滿載着疲憊下工回家。
權素雯默默無言地起五更睡半夜到大飯店裡和麪、炸油條、蒸饅頭,每天都是累得腰疼腿痠。
洪如剛和權素雯兩人抽出一切可利用的時間給三個孩子做飯、洗衣服和輔導她們的學習。
一家子五口人擠在一間具有十多平米的房間里居住,兩張牀一個飯桌,破爛家舍堆得滿屋。兩個人拉呱的機會很少,孩子睡熟了,他們倆常常是因爲工作的不如意大聲小聲地吵個喋喋不休——窮嘮餓吵勞累煩啊!
洪如剛本着能隨着家屬改變環境改變生活的特大願望而來的,可是,面臨的仍然是滿肚子的不如意:工作還比不上原來的理想,真如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中。住房太狹窄,單位沒有太多的職工宿舍,即使有,也是讓那些資格老的人享受。他無聲忍耐,他默默夙求。
繁華的外界,多姿多彩的娛樂生活,電影院裡流行動聽的音樂,放映廳裡殺殺打打的武打片誘人的氣氛,無時不在吸引着洪如剛和他的家人。
星期天和休息日,孩子們看着自己的同學都能在爸媽的帶領下去看戲,看電影,當然心中也是蠢蠢欲動。
和諧氣氛來臨的時候,洪如剛和權素雯也是能高高興興的領着孩子去看一場精彩的電影或是錄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