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殺和營救
卻說文英去了北山,在半路上就被韋亮迎回來了。他悲痛地對韋亮講述了地爹爹和母親遭人暗算的經過,講述了哥哥被人綁架的前後。
韋亮告訴他,我們的隊伍一會兒就到家了,一趕到馬上就去營救,他們決不可得逞的。
回到家後,別人告訴文英,要她自己和蘭英、招羣都必須小心,說這些人心毒手狠,要讓這家人斬草除根。
文英絲毫不怕威脅,她冒死也要找尋哥哥被藏在什麼地方,哭喊着要韋亮趕快想辦法。可是,轉了整個八里屯,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到哥哥被抓到什麼地方?受到他們虐待沒有?她又想想一家人的失散,真是痛不欲生。
第二天,蘭英就瞞着姐姐,偷偷地去了姥孃家,她巴不得一天就找到這失散了的一家人。
洪岳陽的知己涼子江,他從乾地下工作的林志遠那兒得知洪岳陽被暗算的消息,心急如火,他親自找到白州的白大人,要他趕快派人連夜趕到八里屯,讓他的僞**放人;然後又找到自己的女婿,千方百計的想辦法,想措施,積極到八里屯營救洪岳陽。
閻振宇等人一方面派人去保護洪家財產,他又親自去查看洪家的住宅情況。奇怪得很,據鄰居講,這幾天常在夜間有人跳入洪宅,好像在挖掘洪家留下的錢財什麼重要東西;有人曾親眼見到姓牛的也來過;有一天夜裡,來挖盜的人被二個蒙面人,一陣拳打腳踢,哭爹喊媽地逃走了。閻振宇更加疑慮萬分,他想,這兒一定還會有人暗暗相助他的。他立刻叫幾個武工隊員嚴加看管洪宅,決不準某些人利用人家遇難的時候來盜竊他家的財產。
閻振宇想到棗花,想到洪岳陽,想到大山和春芽,一股腦的辛酸味涌上心頭。
大山下的紅土,紅石山下的青山綠水孕育了我們這些渾身泥土味的山娃,多少苦難磨練着我們的意志,紅石崖峰中的山棗樹結的紅果兒凝結了我們的友誼,上帝又把我們這些可憐的生命甩給了人間滄桑。我們在茫茫人海中拼死掙扎,在中華大地面臨民族生死存亡的當口,有人吶喊,有人屈辱,有人奮起拿起武器走向拼殺的風口浪尖,有人曲線救國,有人懦弱,還有人成爲民族的敗類……
洪岳陽啊,你是我們大中華的佼佼者,你不是爲了自己而發財,你把嘔心瀝血獲得的收穫支持民族的解放事業,你胸懷大志,你要受苦人都和你一樣,都挺起腰桿創造財富,你暢想我們在生存的這片熱土中要有文化素養,夢想辦一所大學校,讓子孫後代匯聚初心大志,蘊育東方龍的精神……大志未成,怎麼就——
春芽,你的妹婿,你的親人,將要——你知道嗎?
大山,我的好兄弟,你身在江湖,漂泊在哪兒啊?你的好兄弟,你兒時的好夥伴,這回他的命運將會如何?你知道嗎?
農曆十月初十日,這是一個特殊的天氣,中午前後,天氣反常的熱,簡直不像初冬的天氣,似乎像六月的天,熱得讓人無法承受。八里屯的天氣規則基本是農曆十月天和三月天差不多,老人們常說,這會的天,“是孩子的臉,說翻眼就翻眼”,氣候真是變化無常。可不是,剛到傍晚,南方的黑色層雲就黑壓壓地往上涌,不一會,太陽就鑽到烏雲裡去了。天氣仍然很悶熱,似乎遠處還傳來了雷聲。
在黎屯長和牛彪的秘密魔窟裡,他們正在緊急地準備着一場人們讓人難以預料的沒有任何理由的秘密行動。
事態的變化真是和天氣一樣讓人無法揣摩。
“黎屯長,自衛隊的隊長牛彪前來向您報告:行刑隊的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全體行刑隊的隊員都已配上頭盔,戴上黑色口罩,墨鏡,每人都肩揹着涼四爺秘密發給的新式步槍,我們準備來個‘調虎離山計’,我已經安排部分人員到處傳說在今天晚上去東南村的亂葬崗和西山腳下的亂墳地裡殺人,秘密換了便裝的自衛隊員就在那些企圖張揚要救洪岳陽這些該死的傢伙的地方,到處散佈謠言,說是我們要在那兒秘密殺人。黎屯長,今夜就讓韋亮,讓那個新來的聽說是一個叫什麼特派員的等着去救人吧,等着他的可能是那些陰魂到他們那兒去伸冤叫屈吧!”
“牛隊,真是越來越聰明瞭,昨晚上聽說白州的白大人要親自光臨,我這回一定要在他的面前給你請賞,賞你個大官兒,賞你些大洋鈔票,再到*院裡弄個美人兒,讓你財氣佳人雙豐收!”黎四走向前來豎起大拇指誇讚姓牛的。
那烏雲遮擋下的半個月亮,絲毫也不能發揮作用,此時的夜空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了。忽然陡起一陣東北風,天空中陣陣烏雲翻滾着向南奔跑,被積壓在烏雲頂上的積雲正在製造冬天到來之前的一場罕見的狂風暴雨。
就在這月黑風高的環境下,有三個蒙面人也在行動:颼、颼、颼,這兩個人如騰雲駕霧,在漆黑的大路旁,在已收割完的光禿禿的田野裡,越過溝坎房屋,踏過樹林、荊棘……
“大師兄,聽人傳言,今晚他們不知在什麼地方要殺害乾爹,我們三人一定要把乾爹救出來。”
“不可急躁,謹遵師訓,萬事不可魯莽,我們的功夫抵不過那些真槍實彈。”
“那怎麼辦?讓親人去等死嗎!”
“在必要時,看我眼色行事。”
“他們到底在哪兒殺人?”
“我們三個分頭去打聽,有人說在東南村的亂葬崗,有人說在西山腳下,這消息不可靠,我們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八里屯比較蔽靜處陰暗處好好打聽,打聽好消息後,南門外老槐樹下見,不見不散,我倆要快去快回,千萬不可怠慢!”
緊張雜亂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向街南村的亂葬崗行進,那是黎屯長和牛彪親自監押的六個好人。那幾個人都被五花大綁,他們的頭臉全部被蒙上了黑布,嘴裡都被什麼東西堵上了。
事情做得再隱蔽,也有暴露的可能。一人發現了“秘密行動”的事件以後,立即傳給十人;十人又很快地傳給百人。這八里屯的街坊鄰舍們的耳目怎好隨便遮掩呢?大家得知黎四要秘密殺害洪岳陽這些人的消息後,衆多的羣衆和他們的親族都火速地去追趕這些人的隊伍,都想上前阻止這夥人的行動,他們一邊追趕還一邊高聲地叫喊着:
“千萬不可隨便殺害好人,決不允許秘密地殺害好人!”
“鄉親們,我們要堅決制止殺害無辜的人,這些人不幹正事,不去前方打鬼子,不去打蠻子兵,還到處殺人,我們不答應,八里屯的人不答應!”
“洪岳陽不該死,洪岳陽沒犯罪,你們趕快放了洪岳陽!放了洪祥玉!……”
羣衆的呼聲越來越大,越傳越遠。
天空中的毛毛雨變成了大雨點,西方出現了閃電,遠處傳來了雷聲。
前邊就是亂葬崗,牛彪爬上了最高的一個土墳,對準天上放槍,然後又大聲喊了起來:
“黎民百姓們,鄉親們,我們是奉命行事,昨晚白大人命令我們要殺這幾個人,這些人在其他的地方犯了法,你們不知道,決不能讓他們活到天亮!”
“你們放聰明些,誰也不準替這些人喊冤叫屈,洪岳陽做生意掙錢不上交**,爲非作歹,霸佔好幾個女人;他的父親作惡多端,偷跑了不給涼家看家護院,這傢伙放跑了他父親,隱瞞和放跑罪犯是和罪犯同罪;真是罪大惡極,非殺非不足以民憤!”黎屯長手持短槍,也站到土墳上高喊。
圍上來的羣衆仍亂呼口號,街南村的一個老人跑到屯長的面前大聲說:
“黎屯長,我求求你了,放了洪岳陽吧,他真的是好人,我以我的人格擔保,要殺就殺我好了!”
“胡說八道,替罪犯求情,連你一起殺,老東西,再不滾開,我就立即讓你見閻王!”黎屯長氣得臉色發青,他立即命令手下的人推倒了這位老人,隨後又命令牛彪帶領武裝人員趕快圍住這些向前擁擠喊口號的人羣。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一聲巨雷,驚天動地!遠處傳來了嘩嘩的大雨點聲。
三個蒙面人火速地在雨中到大槐樹下相聚又神秘地隱藏在羣衆的隊伍裡……
一個民兵着急地向閻振宇彙報了牛彪要在街南村的亂葬崗子裡殺人這個“十萬火急”的消息。
閻振宇等人正走在從東南村返回來的路上。他恍然大悟,他用拳頭使勁地敲打自己的腦袋,他悔恨自己,自己的行動慢了一步,讓這夥人走在了他們的前邊。他命令張小亮帶着的北山武工隊的一個小分隊跑步前進,採取爭分奪秒的搶救措施。
閻振宇聽到了羣衆的呼聲,似乎所到了風雨聲中的點滴希望。
晚了,實在的晚了!街南村的亂葬崗裡傳來了緊急的排槍聲,不多不少的八聲槍響。爲什麼?一個傢伙說,洪岳陽身子倒了以後還動彈,接着一個傢伙一連又對着他放了兩槍。
雷電交加,一場人們意想不到的十月裡反常的暴雨,無情地潑灑在八里屯的大地上。
圍觀的羣衆,他們無法制止黎屯長和牛彪這夥人的行動,他們爲不該死的人而悲傷痛惜,他們痛哭流涕,他們不顧暴雨狂風的襲擊,特別是受過洪岳陽恩惠的人,他們圍着他的屍首依依不捨,最後難過地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洪岳陽的屍首上……
黎屯長如凱旋歸來的功臣,在自衛隊的保護下,得意挺胸;牛彪走在前邊,緊隨屯長,滿懷完成心中計劃而特別得意的氣勢,狂妄地向八里屯的大街裡走來。
閻振宇和韋亮、張小亮三人聽到槍聲響了,也明知自己的行動遲了,他們帶着武工隊火速地趕到離亂葬崗不遠處的岔道口,等待牛彪他們的到來。
就在圍觀的羣衆和自衛隊隊離開墳地之後,三個蒙面人神秘地來到洪岳陽的死屍旁,然後又不斷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亂葬崗裡此時已是萬籟俱寂,不遠處,時而跳起一些點點星星的磷火,時而又是一團磷火亂蹦,它們活像一個個冤魂在顯靈。
三個蒙面人迅速擡過一個不知名的屍首,放在洪岳陽的屍首旁。一個人用手試了試洪岳陽的嘴,說“真的沒死”,另一個人點了點頭。他們迅速地脫去洪岳陽的衣服,穿在了不知名的死屍身上,又給洪岳陽穿上了他們在包裹裡帶來的衣服;把那個假岳陽放回了原處。這三個人又動作敏捷地把“金蟬脫殼”的洪岳陽輕輕架走,向墳地南邊的一片野樹林裡奔去。
“師兄,我真想在他們槍響之前,迅速搶走乾爹。”
“那你能走得了嗎?你身上還揹着一個人,能躲過那些荷槍實彈的傢伙追殺嗎?那樣做只能是更害了你乾爹和你自己的。”
“師兄,虧你的好功夫,一顆飛鏢就打歪了對準乾爹的槍口,使飛出的子彈偏離了方向。”
“也是多虧了你啊,師姐的功夫更是了得,我們怎麼也沒想到,那些壞蛋又放了兩槍,幸虧你心靈手快,接連發出兩枚飛鏢,要不幹爹準會受害。”
“真是好險呀,就這樣妹婿的頭上不還傷得利害嗎?”
“不過只是擦破點皮,乾爹的身子那是在牢中被人折騰的;人不該死,終有救麼!”
“也許是執行任務的人被你乾爹的爲人品質喚醒了良知,故意打偏方向的,到底好人不該死吧!”
“師姐,你爲什麼不多發射幾隻飛鏢,救救乾爹身旁的洪祥玉他們幾個好人呢?”
“師弟,我有多大的本領?子彈可是高速度的,要是一分心,那就誤事了,能救出妹婿,已是太不容易了!”
“別耽誤時間了,我們的目的只是你乾爹一人,多了就來不及了,收拾妥當趕快離開,事不遲疑,別再被人算計。”
“師兄,那我們就趕快想法使乾爹儘快脫離危險吧!”
……
從三人的低語中,一聽便知,來搶救洪岳陽的人是他的乾兒子和他乾兒子的大師兄和春芽。這三個人經過探聽到確鑿的消息後,混在人羣中,在自衛隊開始行刑的千鈞一髮時刻使用少林功夫,搶救了這個愛國人士。但洪岳陽由於幾個月的病疾折磨,又在審訊時所受酷刑的迫害,加上今天晚上在這種陣勢的三槍之嚇,現在確實是奄奄一息了。
又是一道閃電,一個炸雷。
閃電照亮了等在岔路口上閻振宇和武工隊的同志們。
炸雷把被堵截在這裡牛彪的一夥人震得東倒西歪,渾身發抖!
張小亮按照韋亮和閻振宇的指示,立即衝到人羣的前頭,高聲喊話:“黎四和牛彪的隊伍趕快投降,八里屯的父老鄉親們趕快散開!”
黑暗中冒雨急行的人羣,大多數能聽出是張小亮的聲音,大家不但沒散開,反而一起把這夥自衛隊團團圍住。
張小亮讓武工隊快速行動,把黎四牛彪等人包圍起來。他一個箭步衝到牛彪跟前,大喝一聲:
“牛彪,你被捕了!”
牛彪迅速地掏出自己腰間的手槍,他左右的幾個貼身保鏢也準備負隅頑抗。
說時遲那時快,經過特殊訓練的武工隊人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來,立即下了這些歹徒手中的武器,同時把牛彪和黎四也按倒在地立即睏綁了起來。
張小亮立馬當先,走上至高點,憤怒嚴肅地向圍觀的人羣,宣佈了牛彪的罪行:
“同志們,逮捕牛彪這個日僞內奸,本來是明天的事,可是,他們亟不可待的幹了他們不該乾的事,所以我們必須提前行動。”張小亮又氣憤地提高了一下嗓門,“父老鄉親們,耽誤你們今晚的一點休息時間,我現在根據上級的指示,代表**,立即宣佈牛彪這個內奸的罪行。牛彪這個狡猾的狐狸,趁着涼子濤反攻的機會,企圖長期隱藏在我們八里屯的周圍,準備在抗戰勝利後,鑽機我們的隊伍,夢想在‘淮海戰役’期間,配合蠻子兵的正規部隊,妄圖阻止人民解放軍前進,他和黎四這夥人利用卑劣的手段,誨辱和迫害進步人士,妄想利用地方的不法組織,殺害無辜的羣衆和進步人士,挑撥我們和羣衆的魚水之情,破壞統一戰線,破壞我們的勝利成果,最後,企圖垂死掙扎,妄想逃跑。同志們,現在我再一次地提醒大家,你們一定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爭取最後的勝利!”
僥倖得財得官,向東洋鬼子獻媚取寵,顯赫一時的黎屯長和牛彪都被綁了起來,判了死刑。
雷電在天空中交替進行,大雨仍在不停地下着。
閻振宇等人連夜組織人員果斷地對這些被害人員的家屬採取安慰和事後處理措施。
文英聽說哥哥已被人殺害,一下昏倒在家中的院子裡,惠惠和招羣兩個孩子也拼命的哭喊,好歹鄰居趕來相勸,文英這才勉強地站起身,到大街上給哥哥買些紙錢,還扯了幾尺白布,撕了條白布巾,頂在自己的頭上;給兩個孩子做了兩個“孝帽”分別戴在頭上;還找了個瓦盆,燒些紙錢在裡邊,叫招羣端着;做了一個白布帆,叫招羣拿在手中挑着,三口一起去了街南亂葬崗子。由於是黎四這夥人搞的暗殺,死者的家屬纔剛剛知道,洪祥玉的家人被趕到了格針嶺,噩耗也傳到了他們那兒,這會兒他的妻子帶着兩個兒子和女兒從幾里路以外的村莊趕來,一齊在那兒哭天哭地;周雲濤的家屬和張子良的妻女同樣也都在那兒哭泣。
亂葬崗裡哭聲連成一片,雨聲和雷聲又同哭聲混在一起,構成一曲悲慘的哀樂,這真是:
苦雨腥風奏悲歌,壯志未酬長空啜;
骨肉離散九洲遠,滿腔熱血灑江河。
張小亮分別給其他的四家人各送了一領柴蓆,又抽出部分民兵,幫助這幾家人把死屍用蓆筒卷好,勸她們好好安葬親人。
文英在鄰居的幫助下,叫招羣端着紙錢盆,打着白帆給哥哥領葬,把哥哥的“屍首”埋在八里屯的東邊自己的田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