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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夫人除了慧娘以外,不認識蕭家其它的人。因此常氏狂吼一聲,張家的人全沸騰。張寶成等三個公子還在機警地往四面看時,大腳婆子、家人們一起衝了上去。
嘴裡喊着:“打死兩個小賤人!”
弄得沒有人給張夫人打轎簾,張夫人自己躥出轎簾子。她個雖不高,人卻壯實,又牀上睡幾天,雖然吃驚嚇,卻養得身子骨兒更不錯,撲出在後面,沒幾下子卻到了前面。
見若荷和顏氏兩個姣好小美人,張夫人更恨之入骨。她生得不好,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美人兒。手中養的有指甲,上前就撲,嘴裡罵道:“撕爛你們兩個賤人!”
不是惡虎下山,也是惡狼出谷!
若荷和顏氏只愣了一愣,轉身就跑。
張寶成心中一閃,縱馬上前,才叫道:“母親小心!”
“砰!”
人羣中迸出一拳,把張夫人打得“蹬蹬”後退,摔在她後面的大腳婆子身上!兩個婆子一起倒地,身上又壓上一個張夫人。不管是墊底的人,還是上面的人,都渾身痠痛,不住地喊哎喲。
張寶成、張金成、張銀成,都怒喝一聲:“小娘養的,你敢打我母親!”
街上本來熱鬧,事起倉促,圍觀的人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有幾個人喊:“快躲開,他們厲害!”
“譁!”行人潮水般分開,中間現出一個人。石青色男裝,烏髮高簪,微彎的嘴角上掛着嘲笑,眸子如星,紅脣如朱,正是蕭少夫人。
慧娘拍拍手,笑盈盈:“她不動手,我怎麼會動?”
張寶成兄弟三個人到底是經過事的人,手迅速按在腰間兵器上,但是人犀利的把慧娘打了一個遍。
她着男裝?
又在這裡及時出現?
蕭家也是早有防備。
張金成怒火中燒:“大哥,怎麼辦?”張寶成往左右兩邊動動眼珠子,見街上人閃空,再沒有別人,輕而有力地道:“殺!”
一個字剛說出來,一左一右張金成和張銀成跳下馬,手中刀劍劃出一道殺氣,直撲慧娘!張寶成還沒有下馬,他對自己小廝低而快地道:“回去告訴父帥,早作準備,今天就反了吧!”
張大公子相信自己和兩個兄弟有把握殺了蕭少夫人。張家幾代和蕭家爭位置,比袁樸同研究蕭家槍法要深得多。
張寶成也認識聽說過蕭少夫人破袁樸同那一回,當時對父親嗤笑:“要是我,纔不會讓她這惡當。可笑袁家還家傳長兵器,傳了這些年,越傳越沒用!”張守戶中肯地對兒子道:“袁家長兵器,在袁樸同祖父手裡,是有些門道。這兵器招式,還看什麼人使!”
張家要幹殺頭的事,怎麼不把對頭如國舅如蕭家認真對待,不敢大意!
因此張大公子謹慎地讓小廝回去通知父親,再抽出自己掛在馬鞍橋上的兵器,卻是一對銅錘。慧娘今天卻沒有帶刀!
她沒有想到自己丈夫會清君側,也想不到張家要造反,就沒有想到張家的人敢公然前來。原以爲只是常氏或者來鬧一鬧,如羅氏揍常氏一樣,帶上幾個大腳婆子,不過是這樣。
再說媳婦們買菜到家門口兒,不過穿過兩、三條街。就有人來,隨便打一打也就是了。她的寶刀後來蕭護說十分有名氣,慧娘男裝出來,心想事情不要鬧大,不帶也罷。
打幾拳不就走了。
此時撲過來的,卻是張氏三兄弟。
他們手中都有刀劍!
後來的張寶成自幼習練銅錘,在這上面浸潤上十幾年的功夫,是他的成名兵器!
慧娘見不妙,在張金成和張銀成撲上來時,先往後面退。後面是鋪子,老闆見他們來勢都兇,刀發殺機,劍舞殺氣,人也快青面獠牙般猙獰,趕快和夥計收外面擺的東西,下門板。
最後一塊門板剛上好,見到少年往後面退。老闆嚇得大叫:“不要弄壞我的大門!”見一道刀光劈雲閃電般劃過,少年頭一縮,鑽到廊下柱子另一邊。老闆在門縫裡才鬆一口氣,見劍光盤旋而至,一劍劈入柱子中,包括房頂都晃了一晃。
“啊!……..黃楊木的!”老闆自己都不知道亂叫的什麼。
張銀成收劍時,房子又晃幾晃,老闆驚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叫纔好,驚駭張着嘴呆在原地!
這裡離家只有一條街,慧娘知道家中還有張伯,一般也留下兩個小廝守門。且站且退,往家那面去。
當街三個大男人打一個少年很不好看,張寶成雖然不要臉,但看兄弟兩個人夾擊已經足夠,他就看地形。
雖然沒拜過蕭家,也知道蕭護住哪裡。張寶成道:“二弟三弟,不要讓她退回去!”人幾個縱步跳到慧娘身後,擋住她的退路。
心算一下,就冷笑:“蕭少夫人,你束手就擒,乖乖隨我們回去,留你一條活路!”你還能支持幾招?
手無寸鐵的人對上兩個有兵器的人。
常氏打心眼兒裡恨死蕭家的人,她當初滿身起紅斑,自己嚇得魂快沒有時,她兒子弄個板車,蒙鼻蒙臉,強着把她往城外化人場上送。常氏要大哭:“殺人了!”兒子罵道:“您老人家不怕以後左鄰右居全攆我走,你就只管罵,都要死的人了,給我積點德吧!”常氏就不敢高聲罵,哀哀哭了一路子,在城外被張寶成找到,張寶成罵了那兒子一頓,這個人還是跟他的,就此不化老孃,只把她丟在城外,尋一個爛草棚子,放一葫蘆水,幾塊吃的,呆了一天好些了才進城。
她只想看蕭少夫人死無全屍纔好!狂叫一聲:“擋住她,不讓她回家!”幾個大腳婆子和家人們一起站在張寶成身後,大有大公子擋不住,還有我們。
張夫人雙手叉腰,獨她原地站着落了單,尖叫罵道:“小賤人,你也有今天!”她身後就是轎子,正在發狠,冷不防轎子後面跳出來一個人,顏氏和若荷躲到人流中後,迅速商議一下,若荷當丫頭慣了的,跑得快,讓她回去報信,請張伯帶人來。膽子小的顏氏挎着一籃子菜,縮在人家屋檐下,見刀劍閃閃,不敢上前。
又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觀,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尋思拿什麼砸一下,路邊石頭搬不動,手中只有菜籃子,好頂什麼用!
又着急!
張夫人一落單,顏氏就悄悄往她身後去,這是個機會!她雙頰漲紅,興奮得人都是僵着走,腳下又輕鬆,似踩了雲彩。張夫人叉着腰笑,顏氏從轎後往前一跳,用手中菜籃子對着她腦袋就砸,不會罵人的人,也罵出來一句,還是嘶吼:“你纔是賤人!”
張夫人一骨碌兒摔倒在地,才翻個身要起來,一個人撲上來,跳到她身上騎坐着,雙手掐住她脖子,狠狠地道:“你去死,你害人!”
顏氏反反覆覆的罵着,沒幾聲,張夫人就翻了白眼,嗓子裡有低聲“咕,呼!”是被她掐得氣流不暢,亂髮顫音。
頭一回打人的顏氏害怕了,她嘴裡喊着:“你去死,”其實心裡並不想真的殺人!她鬆開手,把因興奮而僵直的手臂對着張夫人沒頭沒腦的打,嘴裡罵的還是:“你去死,你快去死!”
手亂舞沒章法,沒幾下子,劈了自己指甲,在張夫人面上成功留下幾個指甲痕,還不是她有意掐的,是亂打時長指甲留下的。又有張夫人的首飾扎到了手,顏氏拿起旁邊一樣子東西,旁邊有物,是眼角看到,順手抓來,卻是一把子芹菜,顏氏抓住芹菜頭,用芹菜葉子對着張夫人劈頭蓋臉的抽,再罵來罵去,只有那一句。
張夫人先是被掐得半死,後來又打得狼狽,身上騎着人,只顧着躲打去了,竟然那芹菜葉子打起來一般,她可以一博也忘了。
只是左閃右閃的躲着。
顏氏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是越打越痛快。她潛意識裡是一直憋屈的。在家當姑娘時,學針指做繡活,嫁人後七爺蕭執沒事就愛動手,顯擺他能管住媳婦。顏氏沒有地方說,說出去又怕人笑,只能一個人默默流淚,再告訴自己,家家都是這樣過來的。今天這一頓狠打別人,顏氏覺得打人真痛快!
並沒有往自己丈夫打人那上面去想!
只是痛快了!
懲治惡人不是嗎?
正打得痛快,頭髮一緊,一個人把她提起來。張寶成怒目圓瞪:“賤人,你也敢!”他一手提顏氏,另一隻手握着雙錘。單手把顏氏往半空中一拋,見她落下來,一巴掌揚開,就煽了過去…….
顏氏身在半空,魂飛魄散,耳邊風聲呼呼,又見到下面這個人張開巴掌等着,那手看上去比七爺巴掌要大,顏氏才哭一聲:“救命……”
見一隻強壯的手臂過來,握住張寶成的手,另一隻手臂輕舒展,半空中接住顏氏。七爺蕭執也瞪圓了眼,怒目而視:“你敢!”
顏氏輕輕落地,一站到地上,就撲到自己丈夫懷裡,嚇得渾身亂顫:“七爺,幸好你來了!”蕭執咬着牙,手中肌肉繃起,正和張寶成在較勁兒。嫌媳婦礙事,把她推開。他一隻手用勁,全身緊繃,另一隻手難免也力氣大,推得顏氏踉蹌幾步,一個趔趄坐倒在地,屁股上疼上來,聽自己丈夫話這纔到:“讓開!”
頭一回,顏氏沒有怪他粗魯,頭一回,顏氏沒有爲疼痛而落淚。她怔忡地看着自己丈夫拉開勢子和張寶成站在一處,顏氏忽然想到一件事,成親數年,頭一回當着人撲到自己丈夫懷裡。
以前全是在夜裡,還是七爺一把扯過來,就按身下面……
顏氏輕輕地笑了,笑過咧嘴皺眉,摔得好疼。看自己的手,破了一層油皮,刺刺的痛上來。她看周圍,差一點兒笑出來。
三嫂呂氏和七嫂楊氏,還扎着圍裙,手持一把擀麪杖,正和大腳婆娘們打得兇。若荷和秀蘭手裡,一個是鍋鏟,一個是漏勺,匆忙而來,沒有兵器,只能抓什麼是什麼。秀蘭正在炸魚,就拿了漏勺,若荷一抓,是個鍋鏟。
馮媽媽是短棍,陳媽媽拿的是掃把,張伯手舞門閂,獨自對幾個家人。三爺蕭拔精赤上身,吐一口氣開聲:“嘿!”
身上肌肉硬如鋼鐵,對着張公子的幾個親兵。
親兵們槍林箭雨中殺出來的,三爺蕭拔卻是一身橫練功夫,這在蕭家人中是少有的,慧娘也一眼看出來,說過三爺功夫最好。
九爺蕭揚只有一雙拳頭,對的也是幾個親兵。十五爺蕭據使的是雙劍,劍穗子甩開,指東打西也可以傷人,對的是張三公子張銀成。
他雙劍使開,行雲流水一般,旁觀的人只見到好看,張銀成漸覺吃力,又心中懊惱上來,今天像是要吃虧。
九奶奶祝氏奔過來,扶起顏氏。聽身邊呻吟一聲,張夫人捂着腦袋半仰身子要坐起來,祝氏大怒,丟下顏氏,跑過去也一屁股坐她身上,拿起丟在一旁的那把子芹菜,這芹菜太順手了,對着張夫人也是一個勁兒的打,邊打邊罵:“羞不羞!沒事打女人主意!羞不羞!當街聚衆一羣男人打我們少夫人一個!”
慧娘獨力在戰張金成!
這一羣人出來的快,猶其是四個兄弟們,早上是出去的,今天幸好在。可是他們都忘了一件事,沒有送慧孃的刀來。
好在只戰一個人,慧娘並不怕他。
街頭上一通混戰,磚飛石走,刀劍擊出的火星子滿街走,誰還敢出來?怕他們遊走着打,不要說鄰居們全關門,就是隔壁幾條街也關上門!
“嘩啦啦”,馬蹄潑風般響。一隊上百人,擁着幾個將軍們出現。死了的居大海兄弟居大江怒聲道:“公子們,我們來了!”
蕭拔才把幾個親兵放倒,冷眼看他們在自己腳底下喊哎喲,正對慧娘說:“少夫人,我來幫你!”就見到街口來了這一幫子人。
三爺幾個大步,迎到居大江馬頭,身子一沉,紮下馬步,左拳抱起,右拳擊出,口中大喝一聲:“倒!”
一拳打在奔馬頭上。
奔馬力奔急馳中,衝力也很驚人。此時拳頭到,馬長嘶一聲,要揚蹄卻沒有躲過去,往旁邊一歪,倒在了地上!
居大江及時跳下馬,又驚又怒。他兵器在馬鞍橋上,是把長柄大刀,來不及摘,馬已倒下,腰下只有佩劍,“唰”一下子拔出,大怒道:“你是什麼人!”
這個人渾身肌肉鼓起,雙眸精光四射,分明是一身好的內家功夫。
蕭拔不慌不忙回答:“蕭家三爺蕭拔!”見居大江身後又是兩騎要縱出,眼看從身邊一左一右掠過,蕭拔怎麼會忍,一伸手,抓住其中一匹馬的馬尾,再次吐氣:“停!”
那馬就此定住,四蹄狂踢狂蹬,卻不能進前一步。張家來的援兵全目瞠口呆,見蕭拔穩穩踏上一步,另一隻手抄起馬腹,再喝一聲:“起!”
馬上的人趕快跳下去。
見抓住自己馬的人,雙臂一用力,把自己馬匹高舉起來。衆人瞠目結舌時,見這個三爺再喝一聲:“走!”
把馬扔了出去。
正中另一邊掠出去的那馬上人。
“砰”地一聲,兩匹馬同時倒了,馬上那人壓在一匹馬下面,沒有動靜,不暈就是死了。地上,慢慢的纔有血出來。
人人驚住!
蕭拔重新馬步抱拳,冷冷盯住這一羣人,再盯爲首的居大江:“你們誰先上?”
居大江吃吃的張着嘴脣,吃吃着一個字也出不來,只有嘴脣間似回答又不知道回答什麼的吃吃聲,絲絲的出來。
旁邊有一個人沉聲道:“三爺,這個人是我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姚興獻帶着家人們過來。姚興獻跳下馬,取出自己兵器,對居大江冷笑:“來來,你不服我當年的武狀元,說應該是你的!咱們今天拿這裡作當年校場,重新來比試一回!”
姚將軍烏眸圓睜,鬚髮皆張,大喝道:“取你兵器,我等着你!”
“啪啪啪”腳步聲響,衙役們今天來得慢,一到這裡傻了眼,這不是老爺家的姑爺,老爺的親妹夫!
這裡還是歸羅氏孃家哥哥管。
哈哈笑聲傳來,魯永安也到了:“你們這羣混蛋,小姚,打架也不喊我!”姚光獻鄙夷他:“小姚是你喊的,小王你喊喊知足吧。”
“來了來了,我來了!”王源滿頭大汗過來,也帶着一隊家人,來到也抱怨:“怎麼不住得離我近些,害我來晚了!”
他一抖兵器:“讓開,你們全讓開,餘下的全是我的!”
姚興獻往地“呸”一口:“居大江是我的!”魯永安遺憾,而且大罵:“易平湖那混蛋羔子,他孃的不敢進京了!老鼠洞裡能縮多久!”無可無不可的迎上一員將軍,很不滿意:“就是你吧。”
那將軍哼一聲,和他戰成一團。魯永安戰他,只提着易平湖的名字罵:“縮頭烏龜,一家子縮頭烏龜,生下來也縮頭烏龜……”
聽得王源樂不可支,邊打邊笑:“你別急,等我改天陪你出京,翻烏龜洞去,把他翻出來給你打!”
姚興獻聚精會神,對上了居大江。
隔壁幾條街在屋裡慶幸,幸好早早關門,戰團已經攪到這裡。人太多,展不開,就往隔壁街上去。
蕭拔沒事了,就到處走着看哪裡要幫忙。和姚興獻等人會過幾面,看他們功夫過人,喝一聲彩。轉過來,頭一眼看到離自己最近的祝氏,她拿着把芹菜打得正歡。蕭拔撲哧一笑:“九弟妹,你換個東西吧。”祝氏手中芹菜也打得葉飛枝開,道:“哦,好。”順手撿一樣,是菜籃子,對着張夫人又打起來。
張寶成又氣又急,要救母親,又甩不開蕭執。蕭執功夫弱於他,但是不時遊走糾纏,張寶成竟然沒有辦法。
顏氏在旁邊祟拜的看着自己丈夫。蕭拔走過來提醒她:“七弟妹,你回去弄飯,中午我們吃什麼?”顏氏啊地一聲大叫:“我的餃子餡。”菜籃子沒了,肉在地上,芹菜呢?只見到幾片爛葉子。
還有幾塊姜風中瑟瑟。
呂氏臉上腫了一塊,楊氏也吃了虧。不過常氏被打暈在地上,面上青紫紅白,嘴角邊還流着血。
“少夫人呢?”楊氏扶着腰到處找。
蕭拔一驚,急忙大步往另一條街上跑。耳邊聽到由遠而近的跑步聲,姚興獻等人全停下來,側耳聽,這人不少。沒有一萬,也有數千。
京中管治安的將軍們到了?
姚興獻猜離得最近的,大興衛,長武衛……是哪一個先到?到了又怎麼說?不管了,再對居大江抖抖兵器:“來來,再來!”
蕭拔轉過街口,大吃一驚,這條街寬,可以看到極遠處。少夫人和張金成戰在一起,在他們身後,遠處數裡外,是黑壓壓的士兵。有騎在馬上的,也有小跑着過來的,看服色,卻不是京中守衛的人!
這是什麼人?
張金成露出陰險笑容,手中更加快殺招,父親動用了隱藏兵力,今天就反了吧!
天,似乎忽然陰沉下來。慧娘空手對張金成,雖然吃力,但是有屋檐柱子外面擺的石臺等遊走躲閃,還可以支持。
見蕭拔來,慧娘心中一喜,對於黑壓壓來的人,又心頭一暗。
她擔心上來,不僅擔心今天怎麼收場,也擔心會給夫君帶來麻煩。十三難得辦一件事,就弄成這麼大場面,慧娘怕接不下來。
這不是她當初一個人,可以走了吧!
“嗆啷啷”一聲響,天空似乎一亮,有什麼閃着珠光飛來,似乎明珠出深海,玉龍騰青空。
有人朗朗道:“十三接刀!”
慧娘歡聲大叫:“少帥!”身子一縱,單手接住自己刀。刀一入手,如魚得水,唰唰唰三下擊開張金成,喜滋滋看向一旁,蕭護微微而笑,站在那街口上。
這一剎,慧娘覺得什麼都滿足了。
她的夫君素手佇立,笑容似能裝天下事,眸子卻緊如冰,盯着黑壓壓近了的人。他身軀寬肩乍背,不是過於魁梧的人,此時看上去,卻似頂天立地,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身後蕭北手捧手槍,蕭西卻不見身影,還有另外兩個小廝,平時負責跑腿兒遞消息,也沒人蹤影。
蕭拔走過來,眉頭緊鎖:“大哥你看今天這事情?”會怎麼結局。今天就清君側?
蕭護淡淡道:“且看!”
他看清楚黑壓壓的人,不是京都守護的人,那隻能是,張家的人!張家的人幾時在京裡有這麼多?後面還有多少?
蕭護眯起眼?他想?造反?
這可能一旦出來,只一滴子水入大海般,卻掀起狂風巨浪!他想造反,才由着自己將軍們被提進京,他想造反,才和南宮復私下裡交往?南宮復是主使人?還是…….
蕭西帶着兩個小廝打馬出了這條街,岔路口馬鞭子一指:“快,蕭守去昭獄,蕭成你跟我出城。”
蕭守打馬急奔到昭獄外,徐徐而到門上,心中萬般急,還是不慌不忙地進去,給守門人照例一個銀包,笑着說了幾句。這個纔不過十歲的小廝,不能說不緊張,不能說手心裡沒有汗,但是強裝無事,甚至嬉皮笑臉對守門人扮個鬼臉兒:“我家少帥想將軍了,讓送吃的。”
手中只得一個包袱。
守門人還打趣他:“小小毛猴子也能當差,已經掙一份銀子了。”蕭守走進去,見到伍思德,包袱是當着人打開過的,裡面是點心。蕭守笑嘻嘻:“少帥說才做的點心,熱,當心着吃!”伍思德眸子一沉,接過來若無其事的哈哈大笑:“小毛崽子,下回來給舅爺帶瓶酒。”蕭守衝他扮鬼臉兒:“舅爺?哦,原來是舅爺。”
再用力點一點頭,走了。
伍思德和伍林兒關在一起,伍林兒用身子擋住外面人,看伍思德捏碎點心,取出一把鑰匙,還有一個非常小的刀。
只能將就。
蕭成去城外監獄,對幾個可靠親兵傳話:“少帥說隨時準備。”蕭西打馬直奔荒林中,不時回頭看身後有沒有人跟來,他要奔出去上百里才行,蕭家的私兵,全散在京外的集鎮上。
街中,黑壓壓的士兵已經逼近。
直到能看到人面目,蕭護才一回手,握住長槍,傲氣地喊蕭拔:“三弟,你我今天不必客氣!”少帥眸子眯起來,帶着狠勁兒。
蕭拔力拔泰山的用足了中氣:“好!”雙手一握,手臂上肌肉暴漲出來。北風中,他油光水滑的身子上還似乎有汗。
絲毫不怕北風,也不怕雪花。
從開始打到現在,並沒有多少時間。蕭護輕聲道:“再等一刻,這京裡護衛的死人就來了,咱們打不了多久。”
話才落音,見黑壓壓的人後面亂了。一騎衣袂飛舞,如凌雲散花般。馬上人玉面珠眸,靖遠侯南宮復到了。
南宮復遙遙高喊:“住手!”
與此同時,慧娘一刀擊飛張金成兵器,刀尖副上他的咽喉,十三歡歡喜喜地笑:“少帥,要殺他嗎?”
她雖然笑,但滿面是打出來的殺氣,好似玉面羅剎。
“蕭少夫人手下留人!”南宮復急了。
快馬過來,滾鞍落馬,對蕭護拱手,一長串子話飛出來:“我路過聽說你家有事,卻原來是和張家,少帥,你們想來是戰場上結的仇氣,依我說,京中自有法度,你們都歇手吧。”
蕭護還沒有回話,有人高聲大喊:“住手,大興衛到!”
“大興衛到!”
“大興衛到,放下兵器,不許私鬥!”
見三位將軍盔甲明輝,匆匆忙忙過來,一下子來了大興衛三位將軍。他們還沒有走過來,又有人高聲喊:“長武衛到!”
又是一長串子聲音一個接一個過來:“長武衛到!
“長武衛田將軍到,放下兵器!”
大興衛的三位將軍跺腳罵:“來這麼晚,還擺什麼威風!”
張家黑壓壓的私兵,忽然動了。大興衛和長武衛帶來數千人,和他們人數差不多相當。見私兵們分散開來,鑽入四面八方巷子中。
喝聲如雷:“站住,不許走!”
“散開散開,不放走一個!”
有人上馬高聲敲鑼:“曉諭百姓,不許窩藏人等!但有窩藏者,一概論罪!”怕人聽不懂,還有幾個士兵跟着喊白話:“不許收留,不許幫忙,不許開門!緊避門戶,安守家中!”
接下來又是一長串子喊聲:“得令,見羽林衛將軍,封鎖南門!”、
“見虎賁門將軍,封鎖北門!”
“見大寧衛將軍,守好內城,決不放走一個!”
長武衛的田將軍披一件大麾,怒容滿面過來:“蕭少帥,你們這是弄的什麼!太不像話了!”他還想加一句無法無天,想想算了!
等皇上治他的罪,由皇上罵他去吧。
蕭護早就把槍收好,無辜的雙手一攤:“田將軍,你自己看就是!”一旁,慧娘還逼住張金成,蕭護手一指:“你只問他!”
從京都守衛們過來前,姚興獻先大喊一聲:“快走!”不要說是他們,就是居大江等人也跟着跑。
聚衆鬧事,又是知道法度的將軍們,罪加一等。
王源看他們跑得狼狽,好笑起來:“我爲什麼要走,我是來看少帥這裡出什麼事?”姚興獻瞅他兵器:“你手裡是什麼?”
一把大刀,上面還有血,不過那個人沒死只傷了。
王源笑逐顏開,把大刀往家人手中一交:“你們快回去,”他空着兩手,悠閒自在的雙手一背,又問魯永安:“我臉上有沒有血?”魯永安正擦自己手中的血:“不行了,擦不乾淨,我得走,不能陪你們一起關進去。”
那雙手一看就是鬧事的手。
姚興獻喊王源:“小王你走吧,我留這裡。”旁邊一直看戲,偶爾也幫着他打太平拳的衙役們喊他:“姑爺,跟我們來,我們知道小路,你走吧,這隻怕是大罪。”
小王將軍正在閒庭散步,對着躺倒起不來的嘖舌:“看你笨的,功夫不行還出來生事情!”倒的全是張家的人,就再踹上一腳:“讓你找事!”
張寶成沒有走,他二弟張金成被制,母親張夫人傷得不重,卻全在手上面上,有不少血,衣衫上也血跡斑斑。張寶成才扶起母親,而張夫人什麼也看不見,放聲大哭:“他們打了我,老大,給我殺了這些*材兒!”
從張寶成聽到一長串子的呼喝聲時,就灰心喪氣,知道今天大事不能成!
蕭護恰好帶着幾位將軍們走來,先指給他們看自己家的人:“全是女眷,”再指地上躺的人:“全是男人!”張家帶來的大腳婆娘們,全是蕭家的女人在打,把幾個女眷也打得不是臉腫就是鼻青,她們跟着主人行事,見來到討不了好,別人跑她們也跑。
地上睡下的,是三爺蕭拔放倒的親兵,還有九爺蕭揚放倒的家人。
然後聽到張夫人的哭喊:“給我殺了她們!”她半醒半昏沉,一張嘴就是這一句,人人聽得清楚。少帥再次無辜的把手一攤,話也不說了,那意思還用說嗎?
從田將軍起,幾位將軍們都不說話,互相使個眼色先商議。
蕭家,有兵權,張家,有兵權…….
而且蕭張兩家,在進京前就送錢過來,上下打點,託詞是爲獄中關的將軍們。都是收了錢的人,也同坐一桌喝過酒,此時不好說話,你看我,我看你。
只苦了南宮復一個人,他左勸蕭護:“少帥,這事先不申訴可好?”蕭護怎麼能答應:“你沒看到我家女眷們的模樣?”
男的,只有蕭拔在這裡,年老的張伯在這裡,別的都跑了,再就一個姚興獻和王源在,地上卻睡着不少張家的人,不管誰看,蕭家是吃了大虧。
要是男人被打,又好說一些,打女眷?這真不要臉!
女眷們嗚嗚的哭,顏氏哭得聽不清楚,嗚嚕嗚嚕的,在哭她的芹菜。祝氏後怕上來,蹲在地上哭得頭也不擡。楊氏扶着腰唱着哭:“狠心的強盜,你怎麼這麼狠的心,打幾個女人!”呂氏直眉瞪眼,摸着面上的紅腫處,淚水斷線般往下落。
蕭拔着實的心疼她,自己沒動過她一手指頭,硬生生讓人家打了。他雙手握拳,等大哥清君側,殺他幾個!
南宮復又去見張寶成,看似低聲商議,其實低聲命他:“過去賠禮,把這事解開!你想鬧到獄裡去!”
張寶成看看二弟,張金成被制在蕭少夫人刀下,蕭少夫人已經收刀,是蕭護的小廝擰着張金成!他鼻青臉腫,也是吃了虧。又看手中母親,哭得神智不清,面上不是血就是血痕。他咬牙:“不行!”
“賠禮去!”南宮復也咬牙,又怕蕭護等着急,對他陪笑:“少帥,你且等一時,他先安頓好張夫人,就來給你賠禮。”
蕭護漫不經心地敲打他:“侯爺是個熱心人。”
南宮復心裡格登一下,在心裡把張家父子大罵,他一直表現得不參與任何一家的矛盾,今天全是被這羣人逼的。
石明讓他來,南宮復不能不來。
正在糾結中,又幾騎馬過來,當先一人鬚髮虯張,是怒髮衝冠模樣,着一件團花刻絲錦袍,正是鄒國舅,他後面跟着袁樸同等幾個人。國舅馬未到,先大罵:“一羣不要臉的東西!無法無天!全抓起來!”
國舅氣狠了,他心裡罵不要臉,是指蕭護揹負郡主膽大包天娶封家的慧娘,想想自己爲了壽昌對他多好!再罵張家,是不要臉上門鬧事!
兩個全是不要型的。
蕭護當沒聽到,張寶成和張金成眸子一緊,有幾分寒光。
有國舅在,田將軍幾個人好辦了,地上躺着起不來喊哎喲的人,全擡走。再對姚興獻和王源一笑:“你們站的不是地方,走一趟吧。”
全是認識的人。
鄒國舅對蕭護瞪一眼:“還有你!”蕭護還能恭敬他,欠欠身子:“是。”再帶走蕭拔和張伯,小廝們。
到慧娘時,鄒國舅橫眉看了她一眼,蕭護馬上冷下臉,鄒國舅狠狠瞪着蕭護,目光從慧娘面上放過,粗聲道:“女眷們不去,不過要提時,隨時要到!”
又帶走張寶成和張金成。張寶成忍無可忍:“我得先送母親回去!”要麼跑,要麼倒,一個人也沒有。
鄒國舅一甩袖子:“麻瘋病人,不要當街亂走!”命袁樸同:“你送她回去,小心別讓她惹上!”張家兄弟全面色一寒。
袁樸同是國舅的人,和張家的人也不好,見到暗暗好笑。從張家麻瘋病的話一出來,就和鄒國舅商議過,這事不見得就真。不過鄒國舅覺得不錯:“讓姓張的少出來蹦,老夫心裡也痛快。”
往宮中呈報的,就是張家人最近不出來爲好。老太醫因此才肯再去,是宮中有旨意,命治好張家,還賞下藥材。
皇帝不能看着自己的一位大帥就此病死。匆忙中,哪裡去挑能和蕭家抗衡的人呢?牽制少了一方,就不再平衡。
宮中一面選帥,一面賜下珍貴藥材,希望張大帥能堅持到選出新大帥再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