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不見了!”
這個消息如颶風席捲了整個湖心小島,安靜了沒幾個小時的小島,這下將徹底無法安靜。
安夏等人睡意全無,驚慌地尋找着姜錦的蹤跡,可是他們搜遍了整座小島,也依然沒能看到姜錦。這島本來就不大,很難藏住一個人。
這也說明,姜錦是真的不在島上。
蔣朝朝懷疑是不是昨天那些人離開的時候,姜錦不小心混在其中,或者是被人帶走了。畢竟姜錦昨晚也喝了不少酒,她萬一頭暈眼花走錯了怎麼辦?
保安隊長搖頭說不可能,因爲昨晚把那些人送走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根據名單對過照片,確認絕不可能出現多出一個人,或是少了一個人的情況。
但是爲了安全起見,他們還是調查了一遍。
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姜錦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蔣朝朝臉色煞白,她不由得懊惱這次的胡鬧,若是沒有這一出,姜錦現在大概已經在準備訂婚儀式了。
安夏無力地捂着臉,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作爲此次活動的始作俑者,如果姜錦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她這輩子都洗刷不了心裡的愧疚。
蔣暮暮頗爲冷靜道:“顧筱不是也被迷暈了?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很有可能!
作爲唯一的目擊證人,顧筱到底看到了什麼都是目前所有人想要迫切知道的消息。好在蔣暮暮安夏心思縝密,特意在島上安排的醫生醫術還不錯,顧筱很快清醒過來。
安夏蔣暮暮等人圍在大牀旁邊,看着顧筱艱難地睜開眼眸。
“筱筱你醒了!”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筱還處於懵懂中,冷不丁一堆問題砸過來,她茫然眨眨眼。
而後,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清晰地在她眼前回放,讓她意識到了危險,一個激靈從牀上一躍而起就要往外衝。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姜錦出意外了?”
顧筱被拽住,她回頭看到一羣人焦急關切的眼神,臉色蒼白道:“小嬸嬸被人綁走了!”
衆人面面相覷,最糟糕的情況果然出現了!
問題是,她們該怎麼辦?
“要告訴三哥嗎?”
四下一片寂靜。
連蔣朝朝都焦慮難安,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向顧三交代。
……
身處黑暗中的姜錦,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光亮。這亮光太灼眼,刺破了包裹她的那片混沌,讓安靜熟睡的她,生出些許知覺。
她緊閉的睫毛微顫了兩下,湖水般的眼眸徐徐睜開,神光逐漸匯聚成顧盼神飛的一雙美眸。只是現在這美眸當中,有三分迷茫,三分不解,三分未知。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她睜開眼睛的第一想法。
山間突然吹來的清風讓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清晨的溼潤寒意也清醒了她的大腦,暈倒之前的記憶逐漸回籠清晰。
她想起來了!她是在去別墅的路上,被人捂住口鼻迷暈了!
意識到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惡意時,姜錦翻身坐起,警惕地看着四周,瞬間又茫然起來。
她發現,自己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身旁空無一人,獨自坐在一輛敞篷的法拉利跑車裡,車身火紅的顏色一如遠處,那才從山間跳出來卻已然炙烈灼目的金紅大日。
那是初生的太陽,給大地萬物帶來光明,給予它們生機。
姜錦這才注意到,她身下是輛敞篷跑車,而這輛跑車卻停在翠山之巔,臨近懸崖,再近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而後卻是層巒疊翠的山色風景,美不勝收。
翠山,紅日,清風,蒼冥。
這樣清新又自然的畫卷,卻讓姜錦生不出半點喜愛。
因爲她知道自己是被擄來的,而暗中的人還不知道對她懷抱什麼目的,竟然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裡。
難道說這輛車有問題?
姜錦心想,如果這輛車從山崖上衝出去,她也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吧。
不知道那個時候,顧寒傾還能不能找到她?
應該……能的。
這是她對他的信任,無條件的信任。
姜錦面色稍霽,脣邊浮掠淺淺笑意,璀璨得比天邊金色的陽光碎片還要耀眼。
“你醒了?”
一個聲音驀地響起,音色微涼,卻很是熟悉。
姜錦從車內探出腦袋,才發現更靠近懸崖的地方,鋪着一張厚厚毛毯,毛毯上坐着一個人,抱着膝蓋背對着她。
這個身影她很熟悉。
姜錦也認出了這是誰。
她驀地瞪大眼睛。
……
京城唐家大宅。
世間最讓人無法放下的,唯有兩種東西,權勢與金錢。
連所謂的情愛,都會在冰冷的權勢與金錢的鐵蹄之下,無力哀嚎,潰不成軍。
這座唐家大宅,卻是世間難得匯聚了權勢與金錢兩種極致的地方,擁有這般力量,已然稱得上站在金字塔之巔,傲視天下羣雄。
唐家很自傲,他們也有這個資格自傲。
在唐家人眼中,所謂的頂級世家就是個笑話,偌大華國,能夠與他們並肩的唯有顧家而已。
偏偏這個顧家,與他們的做派很不一樣。
顧家累世清名,子孫後輩也多是光明磊落之輩,個個都是才華橫溢君子之風,不論旁支還是嫡系,都以不同程度在各自領域優秀着。也是他們,才撐起了顧家門楣,讓顧家榮耀不倒。
但是唐家不一樣。
唐家就是一個狼窩,只有最兇狠的一頭,在咬死他的所有競爭者後,才能脫穎而出,掌握唐家大權。
有人說,這種手段很像養蠱。
唯有把其他兄弟姐妹吞噬殆盡,才能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成爲真正的蠱王。
一如盛唐初期,每一代王座的更迭交替,都免不了血雨腥風,父殺子子殺父,兄屠弟弟斬兄,殺得血流成河,父子不是父子,兄弟不是兄弟,如此才能登上皇位睥睨天下。
這樣慘烈的爭鬥結果就是,上位者必然冷酷無情,卻也強大無匹。
連親情都無法動搖,當爲梟雄。
所以唐朝強盛一時,直到後來手段溫和了,唐朝也就逐步轉弱,走向滅亡。
唐家卻還沒有滅亡,他們依然進行着這樣激烈兇狠的爭鬥,用血腥無情的方式挑選繼承人。
於是,贏家也許會是一時的贏家,卻不會是永遠的贏家。
唐許曾經是贏家。
他從被人唾棄的私生子少年,咬着牙成長到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老太爺的青睞,掌握唐家大權,一時之間風頭無量,成了京城上方那片尊貴的黑夜。
你以爲唐許就贏了嗎?
當然不是。
他的父親唐明輝回來了,在與他的父親也就是唐家老太爺進行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交談後,唐許瞬間從贏家淪落爲輸家。
唐家唐許?這不過就是個笑話!
老太爺青睞他纔是唐家唐許,如果老太爺收了寵愛,那唐許就什麼也不是,依然是當年那條任人打罵的狗!
唐許離家,因爲畏懼他而沉默下來的流言蜚語重新而起,他們談論唐許曾經的卑微,說起唐許現在的下場,討論唐許未來的結局。
一個個揮斥方遒,好似對唐許極爲看不上眼,全然忘了唐許大權在握時,他們恨不得跪下來給唐許舔腳的窩囊。
作爲這個被人侮辱的唐許的生父,唐明輝一點兒也看不出怒意,他顯得很平靜,還有點欣喜。
他端坐首位,這裡曾經是唐許的位置,下面是唐許的叔伯兄弟,也是唐明輝的叔伯兄弟。
“大哥,看來現在,老太爺是屬意您來繼承這個家主了。”唐明輝同父異母的弟弟諂笑着奉承唐明輝,“這可真是太好了,唐許那個畜生,完全就是個六親不認的東西,要是真讓他上位了,我們這些叔伯怕是連活路都沒了,所以小弟絕對支持大哥來當這個家主!”
此話一出,立馬有很多人開始附和贊同,言語間都是對唐許的唾罵不屑,以及對唐明輝的恭敬尊崇。
實在是唐許大權在握時,手段太過酷烈,看看那個敢跟唐許說重話的堂兄?現在還在醫院躺着,高位截癱,聽說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還有他的某某堂弟,不過就是在宴會上諷刺了唐許幾句,現在呢,全家都被驅逐出京城,所有的產業都被剝奪。
這一切,不過都是唐許擡擡手指的事情。
現在唐許失了老太爺的心,一朝落難,他們這些生活在唐許陰影下的叔伯兄弟,可不得揚眉吐氣,死勁兒巴結唐明輝這個新上任的未來家主嗎?
雖然只是未來家主,還不是家主,但畢竟是老太爺唯一的嫡子,不論是勢力還是手段,誰能越過他去?
更重要的是,唐明輝可比唐許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仁慈多了。至少不會一言不合,就讓人斷手斷腳。
唐明輝聽着這些追捧,低頭喝了一口茶,眉眼舒展,看不出情緒。
他但笑不語,似乎很是風淡雲輕,實際上心裡何嘗不是在對這些叔伯兄弟諷刺冷笑。
說得倒是好聽?但凡老太爺對他流露出半點不喜,或是他本人顯露出丁點脆弱,這羣隱藏極深的叔伯兄弟,就能立馬露出狼的獠牙把他咬死!
這是流淌在唐家血液裡的兇狠,與親情不親情毫無關係。
就好比老爺子,唐許剛回家時視若不見,寵愛時就把一切都捧到他面前,現在不喜了又棄之如履。如此反覆無常,又冷酷無情,難怪能掌控唐家大權五十年之久,也是唐家歷代最強大的一位家主。
在這座宅子裡,也唯有老太爺,纔是所有人敬畏且不敢反抗的無上權威,唯一的真理。
想到這裡,唐明輝不由得也有些佩服他那個兒子。
能夠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這能力跟手段已經不能單純用狠心來形容。
可惜啊可惜,唐許,你若是更孝順一點該多好?父親說的話,你爲什麼就是不聽呢?
心裡如此想着,唐明輝嘴上卻道:
“那個逆子,我已經決定逐出唐家。”
衆人心想,所以才讓他離開京城嗎?
“唐許能有今日,也不過全因老太爺的信任,現在他自己打破了這份信任,淪落到這個下場,就怪不了別人。”
唐明輝的冷漠,讓其他人不由得好奇。
唐許是怎麼破壞了老太爺的信任?
唐明輝又是如何說服了老太爺,棄唐許而選他呢?
有人忍不住問了,想要知道那傳聞中的一天一夜裡,唐明輝到底跟老太爺說了些什麼。
唐明輝自然不會回答,這是他跟老太爺之間的秘密。
倒是有一點,所有人都想錯了。
他跟老太爺並沒有討論一天一夜那麼長,他只是進了這唐家大宅最深處威嚴的地方,見到他的父親唐家老太爺之後,說了一句話——
“我在國外,有了一個兒子。”
老太爺說:“好。”
世人皆知,唐明輝因爲早年的一場意外而失去生育能力,跟他那位已經去世的原配夫人想過很多辦法,人工試管之類的都做過,卻半個兒女都沒能生下來。
後來找到唐許,那是他出意外之前留下的私生子,換作其他人,這樣的私生子毫無價值。偏偏唐明輝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他急需要這樣一個後代來鞏固繼承人地位,這才把唐許帶回唐家。
誰想到此舉成了養虎爲患,等唐許成長起來,優秀程度遠遠越過他,也直接奪走了唐明輝的繼承人位置。
大家都說唐許命好。
唐明輝惱恨卻無奈。
直到他在國外的情人奇蹟般給他又生了一個小兒子,他從懷疑到肯定到狂喜,相信這是老天爺的眷顧,是給他的機會,他由此重新擁有了底氣。
他決定,這次一定要把兒子培養成孝順乖巧的優秀繼承人。
而不是唐許這樣六親不認,覬覦父親位置的沒人性狼崽子!
所以,唐明輝帶着這個消息回來了,站在他父親唐老太爺面前,要回了唐家繼承人的位置。
他有了珍愛若寶的小兒子,唐許這個私生子,自然也就沒了用處。
沒有用處的東西,就該丟掉。
唐許就這樣被丟掉了。
“沒有唐家!他唐許不過是一條狗!”
狗被丟掉,但也不能隨便丟掉。
唐家這樣的地方,更加清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唐許表面上被放逐出京,暗中卻有殺機凜冽,隨時瞄準唐許脆弱的脖子,只待一擊致命。
他唐明輝,要唐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