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虞小萱身子的僵硬,楚墨容不由淡然一笑,那雙溫潤的眼眸含着一絲笑意,柔和無害的注視着她。
四目相對,那溫柔的神情與姿態,讓虞小萱緊張無措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彷彿恍然間回到了曾經的四月,楚墨山莊,濃濃春|色,滿枝的瓊花之下,楚墨容也是如此柔軟含笑的,在她的雙耳夾上了一朵小花。
思緒蔓延開來,虞小萱略有呆滯的躺在小榻上,望着楚墨容熟悉的溫柔淺笑,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此刻,馬車之外陽光明媚。
午風襲來,吹動少許車窗的紗簾,一抹刺眼的光線便投進馬車內,映照在虞小萱的眼上。
感覺到了刺眼,虞小萱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緊皺眉頭,下意識的閉上雙眼,遮開了過於明亮的光線。
俯視着虞小萱緊皺眉頭的模樣,楚墨容笑了,繼而伸出修長的手指替虞小萱遮去了幾分灼眼的陽光。
一陣溫熱的柔風過後,紗簾重新降落,將明媚的光線重新擋在了車窗之外。
虞小萱緩緩睜眼,不偏不倚,瞧見了楚墨容溫潤幽深的眼眸。虞小萱的逐漸平穩的心瞬間又被提起,她緊咬一下嘴脣,努力平復內心的慌亂。
楚墨容柔和一笑,動作十分輕緩的俯下頭,貼着虞小萱的耳朵,聲音低低淺淺,氣息溫熱,輕灑在肌膚上,勾人心絃:“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虞小萱心頭微微一顫,在大腦中快速搜尋着回答楚墨容的最佳答案,想了一會兒,她便冷靜下來,開了口:“我是誰,你不是最清楚麼?”
她確實不是虞若蘭,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若是坦白,說她是由毛兔蛻變而來,幻爲人形,只不過與虞若蘭容貌相似,便被人認錯,以假亂真了麼。
這樣荒謬至極的話,又會有幾人相信?
思來想去,繼續假扮虞若蘭便是她此刻最好的選擇。
楚墨容聽了,不以爲然的輕笑一聲,道:“你是何人,我怎麼會知。”
略一停頓,楚墨容繼續莞爾道:“總之,你不是虞若蘭。”
虞若蘭的一切,他太過於熟悉,正因爲過於熟悉,他才能深刻的感覺出眼前的虞若蘭與真正虞美人的不同之處。
虞小萱望着他,努力的剋制住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的身體,聲音堅定而又清晰,道:“我是虞若蘭。”
縱是說了謊,虞小萱的眼睛仍舊一眨不眨。
她鼓足了一切勇氣,美目瞪圓,直直的盯着楚墨容幽深的眼眸,沒有絲毫閃躲之意。
假使說,人在一定條件下,臉皮可以厚到平時厚不到的境界時,那此刻的虞小萱便已然成功了。
聽了這話,再看到虞小萱一副底氣十足的表情,楚墨容不由得笑了,笑得柔美動人,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虞小萱忍不住重新皺起眉來:“不管你是誰,不懂知難而退,臉皮夠厚,這一點,你和虞若蘭還真是相似。”
虞小萱縱是心裡一百個一千個不樂意,卻偏偏不好發作出來,她暗暗咬緊牙,在心裡將楚墨容罵了個臉皮堪比城牆。
楚墨容笑笑,漫聲道:“好,既然你不願說出自己是誰,那我便也不再繼續逼問。”
楚墨容的話,雖是出乎意料,但也讓提心吊膽的虞小萱終於鬆了口氣。
然而,片刻之後,虞小萱便發覺了楚墨容話語間的異樣之處。
他明知道她不是虞若蘭,即便她現在嘴硬撐着自己是真的虞若蘭。
但,只要楚墨容稍一認真,派人去請真正的虞若蘭過來,縱使她再嘴硬,也是無濟於事了。可是,楚墨容並沒有如此較真。
他淡淡的微笑,深不可測的眼眸依舊平靜無瀾,似乎對她的存在另有打算。
“只不過,演便要演好,莫要再隨性而爲,露出了什麼破綻。”
楚墨容單手扶榻,支起身子,便悠然的靠在了車壁,面上的神情一如既往,柔和散淡。
身子因爲楚墨容的離去而重新獲得自由,沒有了壓制,虞小萱暗自舒口氣,趕忙坐起了身。
不過……
楚墨容方纔所言的意思是……準備要包庇她麼?
若真是如此,這絕對是始料未及的。
可是,楚墨容爲何要包庇她?
假使,楚墨容並不是有意要包庇她,那他所說的話,又有什麼別的意思?
虞小萱微微發怔的望着面前的儒雅少年,不明白他方纔所言究竟是什麼意思。
楚墨容倒也不解釋,只是輕淺一笑,伸手拾起木桌上的百里香,將它遞到了虞小萱的手中。
虞小萱接過已然乾枯的百里香,眨了眨眼,垂眼沉思許久,卻還是想不通楚墨容的意圖。
不過——可以明確的是,不管楚墨容是出於何種目的,暫時都不會傷害到她。
彷彿看穿了虞小萱心中所想,楚墨容坦然一笑,目光凝視着虞小萱,聲音柔和道:“放心罷,我不會加害你。”
虞小萱略一沉吟,深呼吸一口氣,才緩緩開了口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並無害你之意,所以,請此次採藥結束之後,找個合適的機會,放我平安離開。”
這個請求是虞小萱不得不提的,在這個時代,她沒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依託的人,今後的一切一切便都是要依靠她自己來生存,即便是如此,這對於跟虞若蘭擁有相同容貌的虞小萱而言,也是難上加難的。
思來想去許久,虞小萱覺得唯一的辦法,便是請求眼前這位頗有身份與地位的楚墨容了。
他的一句話,一句承諾,或許就可以改變虞小萱的一生。
她只不過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並不算過分。
沒有片刻猶豫,楚墨容淡然一笑,隨即答道:“好。”
明媚小道之上,馬車快速飛馳,馬蹄與車輪滾過黃土小路,踢踢踏踏的瀰漫開來一陣飛揚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