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以我們的交情,這種事可以優惠三折
“悅菱!”她的驚叫和畏縮時的恐懼讓瑜顏墨心頭一驚,他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就伸出了手臂,抱住了她,用自己寬闊的‘胸’膛護住了她,“發生什麼事了?”
悅菱在他的懷中瑟瑟發抖:“不要打我……媽媽,我錯了,不要打……”
“悅菱……”瑜顏墨被她的口中喃喃的話震住了,
她彷彿沉浸在了一段往事的幻覺之中,只絮絮地對着假象的人不斷念叨着什麼。
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好,只覺得她錯‘亂’的言語,還有這嬌小的身軀,讓他的心莫名感到痛楚。她在他的懷中,像秋天的一片葉子,蕭瑟而脆弱,然而他除了抱住她,似乎什麼也不能做。
小聲的‘抽’泣從他的懷中傳來,悅菱依然抱着頭,彷彿害怕那從天而降的荊條一樣,縮成一團。
就在閃電擊穿夜空的那一刻,就在瑜顏墨把照片給她看的那一刻,她的眼前,驀地出現一個‘肥’胖的中年‘女’人,滿臉橫‘肉’,眼神兇惡,高高舉着帶刺的荊條,朝着她劈頭蓋臉的打下來。
這一幕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就連荊條擊打皮膚的疼痛都由着這幻想傳來,從她的臉上、肩上、手臂上……身體任何一個曾經捱過打的地方傳來。
“悅菱,好了……”瑜顏墨竟然放輕了聲音,想拿來她擋着臉的手,“來……”
“不,不要。”悅菱固執地捂着臉,“媽媽不要,悅菱錯了……”她小聲哭喊着,“求求你不要打我。”
“悅菱,是我,我是瑜顏墨。”瑜顏墨抓着她的手,想要將她從幻覺之中喚醒。
“不!”悅菱驚呼起來。
“是我!”瑜顏墨對着她吼起來。
在扯開她手的同時,一個霸道的‘吻’已經覆蓋下去。
他‘吻’着她的‘脣’,重重地咬着她,想要藉由這種現實中的疼痛,讓她從往昔的痛苦中醒過來。然而,此時讓他最爲清晰感受到的,並不是她倔強的‘脣’有多麼甘甜,而是,從她臉頰滑落的淚,有多麼的冰涼和苦澀。
“悅菱,是我。”短暫的‘吻’之後,瑜顏墨放開了她,捧着她的臉,深深而有溫柔地看着她,“你看着我,我是瑜顏墨。”
悅菱癡癡地望着他,有那麼好幾秒,她無聲無息,彷彿一座沒有生命的冰雕。
她的眼神,好像停留在遙遠的過去時空,好像遺落在了星河的世紀,久久不能跨過這一段時間的恆河,轉回她的軀體裡。
瑜顏墨抓着她的肩膀,手指細細地、輕輕地、一寸寸的從她僵硬的手臂捏下來,直到她呆滯的眼神慢慢流轉了星光,直到淚水慢慢重新溢出了她的雙眼……
突然間,悅菱大口地喘息起來,就像整個人正被一刀刀砍成碎塊一樣,喘得幾乎要這一生的呼吸都用掉了。
“悅菱,冷靜點,冷靜點。”瑜顏墨連忙抓着她,大聲地喚着她。
可是她依舊不休不止地喘着,越喘越急,只喘得面‘色’發青,嘴‘脣’發紫,呼吸不能,全身顫抖。
瑜顏墨霎時間驚慌起來。
他四處張望着,想要找一個紙袋或是塑料桶。他手忙腳‘亂’地翻着柳清葉的汽車格子,然而裡面有針筒,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粉末,唯獨連根塑料袋也沒有。
他想要找一件外套,唯一的外套卻披在悅菱的身上。
他不可能讓她光着身子,一時情急,把自己的襯衣也脫了下來。然後,他把襯衣袖子靠身體部分那裡打了個死結,對準了悅菱的臉。他一隻手扶着悅菱的脖子,讓她不要‘亂’動,一隻手捏着襯衣的袖子,讓她對準了裡面呼吸。
他的襯衣質感和‘挺’度都很好,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可以當成一個袋子的替代品。
悅菱對着袖子裡喘着氣,慢慢地,慢慢地覺得好了起來。
“沒事的,寶貝,”瑜顏墨的手心也起了一層細密的汗,他也喘息着,輕聲安慰着悅菱,“沒事兒,寶貝你慢慢吸氣,再慢慢呼氣,對……就這樣……”
在他搖籃似輕柔地聲音中,悅菱漸漸覺得好了起來。
她漸漸能順暢呼吸了,只覺得身子一軟,栽倒在了瑜顏墨的懷裡。
“沒事了……”瑜顏墨‘吻’着她溼潤的發,彷彿也是在安慰自己似的,“你沒事了。”
雨還在不眠不休地下着,車裡有些冷,悅菱躺在瑜顏墨的心口上,淺睡中,睫‘毛’仍在不安的顫動着,嘴‘脣’時不時輕微嚅動,似乎在睡夢中說些什麼。
瑜顏墨拿着手機,時不時拂着她滑落在臉龐的髮絲,他壓低着聲音:“……對,我猜也是過呼吸,所以臨時自制了一個封閉的呼吸通道。你明天‘抽’空過來,給她做個檢查。”
“她有吃東西嗎?有可能是血糖過低引起的酮症酸中毒,”柳清葉在大雨滂沱的窗邊來回走動着,“我後備箱裡有些葡萄糖,還有純淨水,你去‘弄’點給她喝……”
他長吁短嘆的。
就在瑜顏墨帶着悅菱,開着他的小福特離開後一小時,柳醫生終於察覺到事情不對了。
再怎麼能幹,也不可能一小時也在裡面沒聲沒息吧。
他一咬牙,讓電梯維護人員恢復了電梯,並想把電梯升了起來打開,讓瑜顏墨和悅菱從頂層出去。
誰知道一按電梯,‘門’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打開了,裡面空空如也。
柳清葉看着被肢解的電路板塊,這才大呼上當。
還以爲瑜大公子被*衝昏了頭腦,在電梯裡幹下了驚天大事。沒想到從頭到尾,這根本就是瑜顏墨自導自演的一出惡作劇。
小兩口早就手牽手的溜之大吉,還剩着他和一大羣記者在外面傻等。
柳清葉得知真相,當即氣得哇哇‘亂’叫。叫過之後,揪着電梯維修人員的耳朵,怨氣沖天地:“電梯裡已經沒人這件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哼,他上當了,一定要下面的記者們全都繼續上當心裡纔好受一點。
哪裡想得到,等他哼着小曲準備回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車位上空空如也。
柳清葉忍不住跳腳,把除了自己的瑜顏墨旁系十八支親屬全都罵了個遍。
本想着打車回去也就算了,結果一出‘門’,嘩啦啦一場大雨,淋跑了所有記者不說,還把他全身也給澆了個透。
就在柳醫生對瑜顏墨的恨累積到了頂點,在實驗室裡製作冒着綠泡泡的毒‘藥’的時候,瑜大公子竟然自己打電話上‘門’,自投羅網來了。
可是柳清葉最內傷的就是,瑜顏墨三言兩語,就解除掉了他的怨氣,把話題的中心轉移到了悅菱的身上。
悅菱不知爲什麼,突然爆發了過度呼吸候羣症。
這種症狀一般都是由於情緒緊張,心理壓力過大而引起的。患者在發作病症時會心悸。心跳加速,因爲感覺不到呼吸而拼命的呼吸,導致大量的二氧化碳被呼出體內,進而發生呼吸‘性’鹼中毒。
這種時候,最快速且安全的做法,就是給患者一個紙筒,形成一個封閉‘性’的呼吸死通道。這樣,呼出的二氧化碳會聚集在紙筒之中,在過度呼吸的時候,能重新進入人的呼吸系統,緩解中毒症狀。
悅菱會出現這種情況,在柳清葉看來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因爲孕‘婦’經常會因爲妊娠反應的嘔吐、難以進食等,導致體內的黃體酮不正常,黃體酮偏偏有刺‘激’呼吸中樞的作用。常常會有孕‘婦’在沒有正常進食或嘔吐之後,就會發生呼吸‘性’鹼中毒。
但是,柳清葉專業的說法,瑜顏墨反而不太認同。
“我認爲她有可能是情緒過於焦慮引起的過度呼吸,你車上有點零食,她之前吃過了,不會這麼快血糖低。”瑜顏墨闡述着自己的想法,悅菱剛纔的表現,彷彿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她失憶的原因有可能是腦外傷,你乾脆現在過來一趟。我們在瑜家匯合。”
出其意料的是,柳清葉竟然沉默了。
瑜顏墨聽不到迴應,他的聲音帶了一絲威脅:“我會賠你一輛車。”
柳清葉又默了片刻:“不是車的問題。”他的聲音比往常要清冷。他認爲瑜顏墨會明白他要說什麼。
瑜柳珍蓮,他的親姐姐,現在還被瑜顏墨關在監獄裡。
他對他的親人毫不留情,但卻在需要他做事的時刻,從不客氣。
柳清葉的心裡,只覺得鬱結。
“你不用來了。”冷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沒等柳清葉說什麼,已經掛斷了。
悅菱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臥室裡了。
外面的雨聲,已經淅淅瀝瀝地小了許多。
身邊是一盞溫暖鵝黃‘色’的小燈,而不遠處的窗邊,她看到了一個孤獨的剪影,孑然坐在沙發,一隻手撐着沙發的靠背,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她能看清他側面的線條,甚至那翹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樑,還有固執抿着的‘脣’線。
“顏墨。”她喚他。
瑜顏墨聽到她的聲音,頓時轉過頭來。
“醒了?”他問她,似乎沒有立刻過來的意思。
“顏墨。”悅菱坐起來,對着他伸出了手臂,好像在哀求着他快快過來。
瑜顏墨愣了愣,立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他走過來,坐到了她身邊,立刻讓她投入自己的懷抱。
悅菱安靜地在他懷中躺了數秒,這才小聲地說:“我做噩夢了。”
“夢到大火了?”他撫‘摸’着她的頭髮。
沒想到,悅菱快速地搖了一下頭。
“不是,”她往他的懷裡又鑽了鑽,“我竟然夢到,我在叫一個很可怕的‘女’人做媽媽。我心裡很清楚她不是我的媽媽,可是我又不得不那樣叫她。”
她焦急地擡起頭:“顏墨,我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我現在都能想起她的樣子,很臃腫、‘肥’胖,臉上時刻是那種狠毒的表情。而且,她還會用荊條來‘抽’打我,打得我好疼。”
瑜顏墨聽到她這樣描述,心痛得無以言語。
他伸出手,在她的臉龐輕輕滑過——那裡,曾經有過一道血淋淋的傷痕。就在他們相遇的第一天。
因爲他的傷,她去給他求‘藥’,可是卻捱了打,一身傷痕的回來。
“她不是你的媽媽。”他看着她滿是疑問的眸子,“真正的母親,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那她是誰?”悅菱驚恐地問,“爲什麼我會叫她媽媽?爲什麼她要那樣對我?”
“她是你孤兒院的院長。”瑜顏墨的臉‘色’,此刻寒如霜降。
聽到他的話,悅菱立刻打了一個寒顫,噤了聲。
孤兒院的院長……聽到瑜顏墨的這句話,她的腦海裡,突然產生了一種‘蒙’太奇的效果。一幅幅過往的畫面‘交’疊而過,記憶的碎片在她的眼前走馬燈似的輪換。
“孤兒院的……”她好像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每一個字都吐得那麼吃力,“李……院長……”
有些遺失在傷害中的記憶,在接二連三的刺‘激’之中,被她拾了起來。
“她是李院長!”悅菱突然有些驚慌地又抱住了頭,“是她!她很可怕,總是打我,還要把我賣掉。”
“是的。”瑜顏墨握住了她的手,“你生日那天,她要賣你給僱傭兵。你告訴過我的,你還記得嗎?悅菱,你記起我了嗎?”
悅菱茫然地看着瑜顏墨,半晌,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對不起,顏墨,我記得我好像在山路上攔住你,下着大雨,但是其餘的……”她扶住了額頭,每次想要更深的思索,就會頭痛‘欲’裂。
“想不起就算了。”有些許失望,但瑜顏墨只是平靜地勸慰她,她現在在他身邊,有些事,就算她想不起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只要,她還是如當初那樣的愛他就可以了。
“睡吧,要天亮了。”瑜顏墨隨着她一起躺下。
那個揹着鼓鼓揹包,小心翼翼潛入馮利欽公寓,製造了爆炸案的‘肥’胖中年‘女’人,他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曾經壓迫了悅菱十八年之久的巫婆,爲了自身利益可以把‘花’季少‘女’送入魔窟的‘女’妖怪……沒想到,她居然跟着來到了C市,還要置悅菱於死地。
瑜顏墨的大腦在飛快地運轉着。
邊境地區的孤兒院,突如其來的大火,悅菱的失蹤……再次見面她在水木華堂身邊,他叫她“寶寶”,深愛她卻似有難言苦衷,不得已要推走她……
幾乎同一時間段,水木家族突然冒出來的繼承人;檔案局裡那份虛假的檔案;唯一真實的,只有檔案主人和悅菱完全相同的出生日期……
那位自稱是水木家千金的‘女’孩,對悅菱奇怪的態度,刻意親密卻暗含敵意。每一次蓄意的謀殺,她都在現場,成爲指控的證人——第一次是悅菱孤兒院青梅竹馬的黎翊,第二次她伺機對悅菱下手。
而最近這一次,她爲什麼會在現場,瑜顏墨已經能輕易推斷——她是爲了擋住‘門’衛的視線,讓孤兒院的院長順利的潛入宿舍!
瑜顏墨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腦子裡一時有些空白。
藍逆鱗那晚上在貨輪裡的話又響在了他的耳畔:我知道一個有關於你未婚妻的驚天秘密……
驚天的秘密……
黑暗中,瑜顏墨只覺得自己眼前放着一隻潘多拉的魔盒。
盒子在散發出詭譎的光芒,裡面藏着的秘密,引‘誘’着他去開啓。
然而,他緊緊地捏着拳頭,指尖幾乎要把自己掐出血來,強制着自己不準去碰那隻可怕的盒子。
就在瑜顏墨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之時,悅菱躺在他的臂彎裡,雙眼也亮晶晶地盯着天‘花’板。
“那個兇手,我說袁老師拍下來的那個,會不會就是李院長呢?”她想到這裡,幾乎不假思索地問出了口。
瑜顏墨手臂不由震了震,轉過頭來。
悅菱這麼長時間沒有聲息,他還以爲她早就睡着了,沒想到,她竟然也在思考着。
隔得這麼近,瑜顏墨看着她的臉。她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在汽車中那樣的渙散和驚恐,在極度的恐懼之後,她已經平靜了下來,開始理‘性’地面對這一切。
看着竟然能開始推斷兇手身份的悅菱,瑜顏墨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敢不敢再看一次放大的照片?”他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冰冷。
悅菱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我要看。”點頭之後,她很堅定地說,“我可以不計較她曾經怎麼對待我。但是因爲她,馮老師和馮老師的家人,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她觸犯了法律,應該得到制裁。”
“好。”瑜顏墨沉眼看着悅菱,他起身,扔給她一件睡衣,“跟我過來。”
他帶着她,徑直走到了小型家庭影院裡。
瑜顏墨把手機聯接上了放映機,調出了照片,把袁老師拍出的兇手背影,放到足夠大,填滿眼前的整個電影幕布。
“你再仔細辨認一下,”他忽視了悅菱眼中閃過的畏懼,既然她要看,既然他同意給她再看,他也不會再去顧及她可能會出現的不適,“這是不是你們孤兒院的院長。”
悅菱看着變得莫名有些疏遠的瑜顏墨:“當初在我們孤兒院,你沒有見過她嗎?”
瑜顏墨搖頭,連發梢都帶着一絲寒意:“你當初把我塞到雜物間,我沒有見到除了你意外任何孤兒院的人。”
悅菱聽他着說,便回過頭來,重新凝視照片。
良久,她帶着比較確定的口氣:“非常非常的像。至少我會認爲是她。”
有關李院長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清晰。悅菱的耳邊,甚至已經能回憶起她刻薄的聲音。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蹄子!
這是她最愛罵她的一句話。
不管她有沒有做錯什麼,或者是做了什麼,李院長的首要反應,永遠都是去找荊條。先用那長滿刺的武器嚇唬她一番再說。
沒想到,自己失去了記憶,第一件想起來的,竟然是如此可怖的往事。
這讓悅菱,不知不覺咬住了嘴‘脣’。
她鮮有厭惡一個人,然而面對李院長的時候,不知爲什麼,心中就會溢滿一種莫名的仇恨。記憶裡,彷彿還埋藏了其他的事,使得她與這個中年‘婦’‘女’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瑜顏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的神‘色’。
當看到她眼中不同尋常的冷‘色’調之後,他的眉頭,不知不覺地皺了起來。
藍逆鱗是怎麼發覺有關悅菱的秘密的呢?
剛纔,瑜顏墨還在心中深深的疑問着。此刻,卻覺得心有些了悟之後的涼。
原來啊……悅菱曾經在藍逆鱗面前‘露’出過類似的表情嗎?
爲什麼,他從來都沒有發現,或者沒有感覺到過?是因爲悅菱在他身邊的時候,要麼像一隻俏皮的蝴蝶,要麼像一隻乖巧的小兔子,卻從來沒有像過現在這樣,渾身是刺,眼中‘露’出只有食物鏈頂端生物纔會有的冷冽眼神麼。
或者是因爲他對她的愛,自動把她理想化了。在他的眼裡,無論悅菱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因是他身下的‘女’人,而變得嬌弱、需要依附。
是,他突然想了起來。
那一次,在美國,常天啓的家裡吃晚飯,常雪羞辱她的時候,她曾經有一刻,‘露’出過類似的神情。那時候她情緒彷彿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但是她手中似乎有神奇的魔力,竟然能把自己的懦弱在那一刻收起來,擊碎並轉化成捍衛自己的盔甲。
那時候瑜顏墨一心是如何在和藍逆鱗的戰鬥中制勝,加上又對她有點怨氣。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過她的這一變化。
看着沉沉注視着屏幕上李院長背影的悅菱,瑜顏墨想要強迫自己不去接受某些猜測。
“能把照片放得再大了一些嗎?”突然間,悅菱指着屏幕,對瑜顏墨說。
瑜顏墨原本抄着手靠着座椅,聽到這句話,瞬時回過神來。
“你要看什麼?”他放大着照片。
“等等,停!”悅菱指揮着他,“往下一點,下一點,左邊一點……”
瑜顏墨把照片的位置停留在了李院長的揹包上。
“很普通的耐克揹包。”他點了一下揹包上那個標誌,“任何一家專賣店,甚至是街邊小攤都能買到這麼尋常的一款。”
揹包上的標誌還算‘精’細,也沒有什麼線頭,或許是專賣店的正品也不一定。
可是,C市耐克的專賣店加上專櫃,有幾十個。要從揹包上入手,太不可靠了。
瑜顏墨順手把圖片放大了一點:“我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僅憑這個背影,很難找到這個人。除非……”
他的聲音放緩了。
除非,從水木家的千金那裡下手!
可是,這樣做的難度,等同於KEN集團直接和水木財團PK並且要獲得勝利。
因爲,不論水木罡還是水木華堂,都必然不會給他機會,去碰他們家那位明面上的“繼承人”。如果要製造機會,那麼衝突就是在所難免的。
他有意無意地,滑動着圖片,放大縮小。
好像在告訴悅菱,從照片上,是極難找到這個兇手的蛛絲馬跡。
可是,就在他滑動的某一個瞬間,瑜顏墨的瞳孔突然一緊,與此同時,悅菱也大叫了起來:“那是什麼?”
她指着揹包帶子邊緣的一個小‘色’條,喊出了瑜顏墨想要說的話:“是衣服標籤還是什麼?”
“不是衣服標籤。”瑜顏墨已經把照片放到了最大的倍數,然後挪到了帶子那裡,“標籤不可能在外面,在也不會是那個位置。”
悅菱與他一起聚‘精’會神地看着這麼一個小小的‘色’條。那好像是一個什麼黃‘色’東西的邊緣,放大以後看清了,是放在衣服兜裡的,大概因爲李院長貓着腰,把它從口袋裡擠了一點出來。
“邊緣是不是寫得有什麼東西啊?”悅菱‘揉’了‘揉’眼,“是我眼‘花’了嗎?”
瑜顏墨已經取下了手機,準備離開這裡。
“你去哪裡?”悅菱匆忙起身,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瑜顏墨邊走邊回答她:“去電腦上做點修復。”那個東西的邊緣,確實像是寫得有什麼東西,圖像不太清晰,可能可以通過電腦軟件進行高清還原。
悅菱有點跟不上他的腳步。她從前沒有和瑜顏墨一起做過什麼出了某種運動之外的事,並不知道,瑜顏墨做其他任何事的時候,動作也會快得來不給任何人喘息的時間。
他靜的時候,可以靜到讓你忘記時間的流動。
而他一旦動起來,會讓你覺得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流速快到讓人站不穩腳跟。
這一宿,悅菱就趴在瑜顏墨的辦公桌對面,無聊地擺‘弄’着一些書房裡的小擺件——一隻陶瓷的拿着弓箭的小天使,一個鏽跡斑斑的老爺車模型,一副袖珍版的中世紀士兵鎧甲。
一不小心,小天使掉在了地上,儘管地毯很厚,沒有發出任何的響聲,手中的弓還是摔成了兩半。
悅菱偷看了瑜顏墨一眼,他還在專心的修復着圖片。於是,菱小姐帶着罪惡感,心尖上畫了個十字,悄悄把小天使撿起來,無聲無息地扔到了垃圾桶裡。
“你剛纔‘弄’壞並扔掉的,是十四世紀拜占庭的古董。目前起拍價是三百萬歐元。”瑜顏墨的聲音從電腦屏幕前面,眼也不轉地,聲調平穩地告訴菱小姐。
嚇!菱小姐被這山一樣的數字嚇得抖了一下,手碰到了桌上的老爺車,哐的一下拂到了地上。
這可憐的破銅爛鐵立刻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堆鐵鏽。
“這一個是甲殼蟲的第一批車模。”瑜大公子又耐心地解釋,聲音裡聽不出是怒是喜,“不過不值錢。”
菱小姐聽到他的話,鬆了一大口氣。
沒想到瑜大公子的聲音又悠悠地傳來:“不過全世界僅存這一個了。上次有人願意拿紐約第五大道一棟樓給我換。”
咚!菱小姐的額頭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神啊,一連毀掉了兩件古董,會不會被瑜顏墨轟成渣啊?
她舉起那個脆弱的鎧甲,弱弱地:“別告訴我……這一個也是價值連城。”
沒聽錯瑜大公子竟然輕輕笑了一聲:“呵,這個是我自己拼的了,你覺得能有什麼價值?”
“那還好。”菱小姐心頭一鬆,隨手把鎧甲往桌上一扔。
沒想到瑜大公子的聲音緊接着沉下去,幾乎是咬着牙地:“不過爲了把這個玩意的各個部件都找齊,我不但盜了起碼三座歐洲古墓,還在一個過世伯爵的故居,和一個也熱衷於中世紀鎧甲的瘋子槍戰,差點連一條‘腿’也沒保住!”
菱小姐聽到這風兒一樣的往事,默默地……把鎧甲摔斷掉,並蹦躂到了瑜顏墨手邊的一條‘腿’,‘摸’了回來。
“拼回去也沒用了,連接處都斷了。”面對菱小姐偷偷‘摸’‘摸’地重組修復,瑜大公子無情地宣判她的死刑,他一個墨沉沉地眼神掃過來,刀一樣讓悅菱無處躲藏。
“你覺得你拿什麼,可以賠得上這三件寶物?”
菱小姐咬小手絹,可憐淚兩行。
顏墨太壞了,人家從書架上取這些下來的時候,一聲都不吭。
等到人家玩出事了,他才這麼邪惡的告訴人家這些東西居然這麼值錢。
這麼貴的東西,不是全世界僅此一件,就是拿血拿命換的……那就算把菱小姐剁了包餃子餡兒,也買不夠這麼多錢啊。
瑜顏墨的眼中,狡黠的惡意一閃而過,他故意依舊‘陰’着臉,聲音裡是不可動搖的冷:“我也不‘逼’你,”他冷笑一聲,“以免你說我持強凌弱。自己去把你當初籤的108條款書拿出來,看看要用多少次來償還。”
什麼!菱小姐炸‘毛’了。
說到那個不平等條約,她就火大,當初,她那麼雲裡霧裡的,就被迫簽了一個什麼條約。說什麼她吃他的穿他的喝他的,所以欠了他一大筆賬。
所謂的,以身還賬,睡一次還一次。
那上面,一共有一百零八個小格子,還一次,就可以去掉一次。想起來都是一筆血淚債啊,只有瑜顏墨這樣無良的大資本家纔會這麼剝削菱小姐這樣的農奴階級……不過……
……這……這都睡了多少次了?
菱小姐盯着天‘花’板默唸:美國醫院裡一次,上次書房裡……
一算到這次數,悅菱小姐立馬兩眼放光。
她蹭蹭地跑到書櫃那裡,取出那份放得規規整整的不平等條約。從桌上取了一支筆,對着那些紙唰唰地划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她利索地划着格子,口中唸唸有詞。
呀,瑜顏墨的帳還是蠻好還的嘛。
啦啦啦~雖然沒有每天都睡。不過一睡就會爆發‘性’的好幾次,按這個節奏,很快就能結束這份不平等條約啦。
冷不丁,瑜顏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劃完了,別忘了再加一百零八個空格子上去。三樣古董,看在你我的‘交’情上,給你打個特惠三折。”
啪!筆芯在合約上斷成了兩截!
這……這前賬沒清,後賬又來。
這就算是個充氣娃娃,也沒有這麼沉重的反覆使用率吧?
菱小姐怒從心起,立馬揮舞着粉拳去攻擊瑜大公子。
沒想到她動作不慢,瑜顏墨的反應卻是更快,大掌已經抱住了她的小拳頭,順勢把她一拉,拖進了自己的懷裡。
“噓——別鬧。”他立馬使出殺手鐗,“我已經修復完整了。”
“是什麼東西?”菱小姐立刻看向了屏幕,“咦?這是什麼?”
只見電腦的屏幕上,那一小塊黃‘色’的邊緣已經被完完整整的修復了出來。
悅菱湊近了,仔細看着瑜顏墨修復出來的邊緣,那上面,現在是一串清晰的數字和字母。以悅菱的辨識能力,根本就看不出來會是什麼。
瑜顏墨的眼中是志在必得的‘精’光,他的嘴角,掛着一個自信的淺笑,聲音裡,透着雲淡風輕地把握:“這是——賭場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