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傻妞想,自己或許應該回學校。
她覺得腦袋都是木木的,王致一邊開車的時候,一邊小心地問話,傻妞心不在焉地回答,只發出“嗯”“嗯”的單音。
王致不知道傻妞爲什麼忽然變成這樣了,在紅綠燈的時候他停下來,看着她的眼睛問:“到底發生什麼了?是你爸爸出現問題了嗎?”
爸爸這個詞終於讓傻妞的思緒拉回來一些,她搖頭說:“沒有。”
“那怎麼了?突然發生什麼事了嗎?”
傻妞想了想,緩緩地搖頭。
她現在算什麼呢?生氣,更多的是絕望吧。
王致打轉方向盤,往學校的方向駛去,傻妞看着路標,念出了另外一個地址。
王致將車一直開進小區裡面。傻妞下了車以後就往家裡走去,王致快步走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問:“你去哪兒?”
“回家。”
王致看了看小區,苦笑道:“原來你也住這裡,可是我卻一次也沒有碰到你。”他想起曾經幾次遇到張遙,隱隱猜到了什麼,卻不敢去核實。
可是傻妞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她說:“我和哥哥住在這裡。”
傻妞沒有親哥哥,這是王致早都知道的事。
家裡是冰冷的,沒有燈,沒有光。
A市的冬天總是冷的,並且冷的時候不像北方會有暖氣。
雖然有空調,他們卻都不習慣開,從小,張遙便是寧願受着夏天的酷熱,冬天的嚴寒,卻不想在空調下多呆一秒。
然而這個家裡卻是有空調的。
傻妞腦子裡想起剛纔自己看到的畫面,確實頭痛的無以復加。她跪坐在沙發上,看着黑暗的冰冷的客廳。她後來爬起來,摸黑去廚房倒水喝。廚房裡的水壺裡有水,卻是冷的。她喝了一杯,將她的腸胃凍得直打顫。
她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看到的那幅畫面,周大福門口的接吻,卻在她的心上挖了一個洞,疼痛地無法解脫。
她現在是二十四歲了,並不是十六歲。十六歲不懂的事情,現在明白了。那時候只是不喜歡宋珊妮,而現在,只要知道他們在一起,她就覺得絕望至極。
傻妞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忽然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依賴的哥哥,可是她忘記去問,他到底要不要?
他從來沒有表示過。他回來大半年了,他從來沒有表示他們可以進一步地交往。他總是像以前那樣對待她,溫柔的,體貼的,如媽媽所說,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妹妹。無關乎男女。
肚子突然墜痛起來。傻妞捂着肚子,慢慢地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黑暗中,曾經的時光猶如舊照片一樣掠過。
她忽然想起他們初遇的那一刻,他痞痞地站在樹下,居高臨下地對她說:“把你的錢都拿出來。”
現在想起那個時候,傻妞才忽然明白,他和那些混混不一樣,驕傲如他,怎麼會需要到打劫小學生的地步?
如果沒有他,自己的人生會是怎麼樣的?
不敢想,不願想。
未來也不敢想了。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傻妞醒來的時候終於覺得不那麼冷了,她看着單色調地被子,愣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是在張遙的房間裡,
昨天自己竟然就那麼睡着了,連自己怎麼到了房間裡還蓋了被子都不知道。大概是他回來了吧。傻妞站起來,拉開窗簾,初冬的陽光照進來,沐浴在陽光中,有一種如獲初生的感覺。
看了許久,她才發覺家裡的寂靜。她打開房門,梳洗了以後想去廚房煮泡麪,只是終於看見了那個蜷睡在沙發上的人。
他顯然睡得很不舒服,修長的腿架在沙發邊上,毛巾被揉成一團胡亂地抱在胸前。
傻妞在沙發邊上蹲下來,靜靜地看着他的臉,忽然眼睛就莫名地酸澀起來。
他的牀足夠大的,以前她不想一個人睡的時候,即使她睡成大字形,他也能在一邊睡得穩穩當當的。爲什麼他昨天晚上要睡在狹小的沙發上?
是爲了她嗎?
傻妞看着他閉着的眼,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短短的胡茬,眼睛脹疼得厲害。
年少的時候,以爲只有她等待,他就能回來。她可以一次又一次不知愁地說,我等你,我等你。可是卻不知道,等回來的那個人願不願意和她在一起。
時光過去了一分一秒,一時,終於,一滴溫熱的淚水落在了睡着的人的臉上。
張遙睜開了眼睛,只看到眼前一晃,便成空白。他摸了摸臉上溫熱的液體,有點錯愕。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廚房裡傳來摔盆摔碗的聲音。
他來到廚房,看見傻妞蹲在地上,慌忙地將陶瓷盆拿起來,又要去撿地上的碎片。他衝過去,堪堪來得及抓住她要撿碎片的手。
“別用手抓,我去拿掃把。”
傻妞低着頭,站起來靠在一邊。張遙用掃把將碎片掃去,看了看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一棵白菜。那棵白菜還是妞上次買的,快八個月,早蔫了。
她一直低着頭,張遙看不清她的表情,卻感覺她無比沮喪而又慌亂的心情。想起昨天晚上她蜷縮在沙發邊地板上的樣子,他覺得嗓子都是疼的。
“別做早飯了,我們去外面吃早餐吧。”他柔聲說,可是聲音乾澀地彷彿在砂紙上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