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旻婕妤,表面上誰都不沾,原來是梅妃那邊的人,倒是把本宮瞞得好苦啊。”憐光跟在身邊許久,皇后對她還是信任的,不然此次之事也不會派她去。所以,聽聞憐光道出來龍去脈,皇后不疑有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氣急敗壞地將方盒掃落在地。
“你將這木盒處理了,記住,要處理得乾乾淨淨的。”
“諾。奴婢斗膽一問,娘娘您的計劃……?”憐光暗暗鬆了口氣,想起皇后原先的計劃,怯生生地問道。
“已經被旻婕妤那賤人識破了,你覺得還有用?”皇后出乎意料地沒有衝憐光發火,而後卻冷哼一聲,似警告似責怪:“憐光,你跟在本宮身邊許久,什麼該問的什麼不該問的你還不懂?”
“奴婢多嘴,娘娘恕罪!”才略微鬆了口氣的憐光又被嚇得手出冷汗,惶恐不安地求饒。
“退下吧,本宮想一個人靜靜。”皇后正眼都不看憐光一眼,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累了。
“諾。”憐光將皇后摔在地上的木盒拾起,悄悄地退下了。
出了門,憐光便往廚房方向去了,將稻草小人連同上邊的生辰八字一起,扔進竈中與柴火一起燒了。至於那個暗色的花雕木盒則是用柴刀劈了小塊,當做柴火一把扔進竈中燒了。不放心地在廚房看着盒子和裡邊的物件都燒成灰燼後,憐光才安心離去。
這邊皇后如常喝下李太醫開來的安胎藥,手指規律地在桌上敲動着,垂眸神色認真地思考着什麼,一雙眼珠不停地左右轉動。半晌,手指敲動桌面的動作驟然一停,像是得出了結果。
既然計劃已經被於靜心識破,她又是梅妃那邊的人,那麼勢必會將此事告知梅妃,已經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且經過此事後,梅妃定會多加防範,類似的招數是萬不能用了。那麼,只是能用最簡單卻又效果明顯的方法了。
懷孕易困,敲定了計劃後,皇后鬆了神,便覺一股睏意涌上,輕捂櫻脣打了個哈欠,霎時眼帶淚珠,慵懶不已。見外間夜幕已降臨,她忍着睏意令宮女爲自己更衣,終於支撐不住歇息去了。
皇后歇息了,流螢可未閒着,正想着如何給梅妃一些提示,讓她多加防範,以免受皇后暗算,不得翻身。
皇后既有今日這一出“巫蠱之術”陷害梅妃,定不會善罷甘休。此次被她撞見,梅妃躲過一劫,但下回第二齣、第三齣,她不可能每次都如此湊巧,碰上皇后使壞。
“紫蘭,給我備墨,我要寫字。”
紫蘭聽到流螢吩咐,很快便備好了文房四寶,整齊有序地擺好在桌上。別的不說,紫蘭做這方面的事情總是很快,手腳麻利,十分討喜。雖說愛哭了點,性子天真了點,但在宮中能有這麼一顆赤子之心,實屬難得。
“娘娘怎忽得想寫字呀?”紫蘭替流螢磨墨,好奇地問道。
流螢但笑不語,提筆蘸墨,一手剛勁有力的字體不似女那般溫婉娟秀,但定睛一看,又與從前有
所不同,筆鋒轉折處均有意稍減筆力,正是當日寂月涼親身教導她的寫法。
細細收好紙條,上邊的內容並未教紫蘭看了去,流螢謊稱累了要歇息,便讓紫蘭下去。紫蘭一聽流螢累了,比之平時,要早睡上許久,於是擔心道:“娘娘可是病沒好,又累着了,可否要請太醫來診脈?”
對於紫蘭的大驚小怪,流螢既是覺得好笑,又是爲她的關心而心懷感動,於是淺笑着逗她,語氣溫柔:“紫蘭若再這般囉嗦,便是到時年齡到了出了宮,也沒人敢娶你。”
“娘娘,您又調侃奴婢。”紫蘭不滿地嬌嗔道,撅着粉嫩的小嘴,邊爲流螢更衣,邊抗議道:“紫蘭纔不想變成老姑娘後出宮去嫁人呢,奴婢想一輩子伺候娘娘!”
紫蘭仔細爲流螢穿好衣物,如凝脂一般細膩柔滑的肌膚被盡數隱去,只露出脖頸處那小片區域,白皙無暇,令人心生遐想。
“一輩子太長,誰都保證不了。”似呢喃似輕語,紫蘭的話忽然讓流螢陷入了低落情緒之中,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也無心再打趣紫蘭,目帶倦色地躺下了。“紫蘭你退下吧。”
“諾。”紫蘭見流螢神情有些傷感,也不多做詢問,爲流螢熄了房內數燈,好讓流螢入睡,接着便依言悄悄退下了。
一輩子太長,難以保證;一輩子又太短,變幻無常。
流螢忽得睜開眼,望着窗外夜色,有明月皎皎,月光悽悽。
她上輩子的命便是短暫不已,結束得匆忙,是以老天爺憐憫,又賞她一世重來吧。
一世重來,便不可再這般糊塗。
片刻後,流螢確定周圍已無宮人走動,迅速換上夜行衣,將自己隱入夜色之中,接着將牀上的被子隆起,讓人從外間看時,會錯覺牀上有人。
檢查無異後,流螢鬼魅般的身影一動,還未看得清她的動作,她便已經消失在了景逸宮,往梅妃宮中去了。
此時時辰尚早,未到歇息時間,是以周圍走動的人較多,流螢不得不一一躲開,但這卻絲毫不影響流螢行進的速度,不消半刻,她便來到梅妃房門前。
房內燈火通明,卻十分安靜,無人講話。流螢疑惑地戳破窗戶紙察看,只見梅妃正聚精會神閱讀着手中書籍,其他人靜靜候在一旁不敢出聲,怕擾了梅妃看書的興致。一時間,整個宮中僅有梅妃偶爾翻書的翻頁聲,悶得很。
流螢故意大聲敲了敲房門,引得衆人注目,連梅妃也停下了看書的動作,一致看向門邊,卻未見半條人影。婉兒疑惑不已,親自開門察看,並未看到有任何可疑人物。正在她要回房內稟報之時,一把小刀從她眼前掠過,連同一張折成方塊的紙定定地插入門中,嚇得她大驚失色,一聲驚叫奪口而出。
“何事如此慌張?”梅妃沉靜的聲音傳來,無形中給婉兒吃了一顆定心丸。她又左右看了一圈,實在看不到人後,才用力將門上的小刀拔下,將門關上,恭敬地呈於梅妃。
流螢確認婉兒已經拿到紙條,當下便不作久留,快速離去。
梅妃,我已經提示得如此明顯,若你仍然不懂其中之意,那麼到時候你遭人陷害,萬劫不復時,便怨不得他人了。
“娘娘,方纔奴婢開門察看時,有人射了把刀釘在門上,上邊還附着一張紙。”
梅妃倒扣着放下手中書卷,素手芊芊,如上好白玉般無暇,不急不慢地從婉兒手中接過那方折着的紙張,正要打開時,卻被婉兒阻止:“娘娘且慢!今夜來人不知是敵是友,恐會加害於娘娘,不如這紙條便讓奴婢代爲打開吧。”
梅妃覺得有理,將紙條遞給婉兒,囑咐道:“小心些,莫傷了自己。”
“奴婢自當小心。”婉兒拿着紙,走遠了幾部,才小心謹慎地將紙條打開,也不敢看上邊的內容,上下翻看了一番,又備了銀針試毒,檢查無異後,纔將紙條交還給梅妃。“娘娘,奴婢檢查過了,並無異常。”
梅妃再次將紙條拿在手中,卻聞到紙條上有股奇特的香味,當下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聞到過,但又不是宮裡常用的薰香。她疑惑地將紙條湊到鼻尖處細聞,更覺得香氣熟悉,卻總想不起是在何處聞過。
思索一番後仍是毫無頭緒,梅妃只好放棄,轉而去看紙條上的內容。紙上僅寥寥數語,第一句便是:“春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這句詩正是當初梅妃留給流螢的那一句,當時流螢還對着這句詩思索了一段時間,因此至今印象深刻。此次流螢將此話原話奉回,便是有暗示身份之意。梅妃不解其意,繼續看下去,接下來的話倒是並不像第一句一般晦澀難懂,卻是令她心下一驚,指尖發涼。
“春風解意,卻有陰風懷六甲,欲行摧殘之事。近日有小人陷害之災,望多加小心。”
這話說得清楚明白,聰穎如梅妃,自是一下子便得知其中之意。
皇后要害她。
自獵場一事後,前兩日又在自己面前掌摑雲嬪,這事情一樁接一樁,步步緊逼,現下竟是要直接對自己出手了。她梅妃只是不願參與後宮爭鬥,不願同皇后較真而已,並非是皇后砧上之肉,可任意宰之割之。
梅妃心中煩躁至極,一時拿不定心中主意,隨手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燒了,黑色的灰燼隨着夜裡灌進來的一股夜風飄散而去,頃刻便無影無蹤。
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梅妃又恢復平時平靜淡漠的表情,彷彿沒有收到過紙條一般,面色如常,只是眉間略有倦色,吩咐道:“這段時間你們事事小心,吃食住行均不可出錯。”
“是,娘娘。”婉兒機靈,一猜便知與紙條上所寫內容有關,心下好奇,但也不敢逾越。
隨後梅妃卻又再度細思了起來,這紙條,是從何而來?又是何人,要藉此給自己示警?
“婉兒,你方纔可曾看清楚了投遞字條的那人?!”翠娥微顰,梅妃一時之間,腦海中萬千思緒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