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高老師也會沒事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一定能找到醫治她的方法的。”朱述新看着陳大龍的側臉,輕輕嘆息一聲,目光眺向遠處,輕聲安慰。聲音中卻帶着一種連他自己都i不會相信的顫粟。
前幾天一下課陳大龍拉着他就往醫院裡跑,卻在靠近那扇門的時候突然頓住腳步,不言不語地站着、不說走也不說進,就那樣安靜地站在病房外,直到高老師說了一句,“老師不需要你們陪,你如果真的想讓老師高興的話就好好讀書。考個好成績比什麼都能讓老師開心。”他才離開。自那天回去後,他幾乎都不曾合過眼,手中無時無刻不是捧着一本書,就連坐在牀沿上眯眼小憩也不亦例。看着他那麼賣力的樣子,也曾打過要勸他不要這麼拼命,但是話到嘴邊的時候最終還是化成了一聲嘆息。對於他的心情,他是有些明白的,如果現在不讓他這樣做,將來他會發很長的一段時間來活在對高老師的愧疚和自責的悔恨中。與其如此,倒不如現在就由着他這樣,在他實在難過的時候再……
“嗯。”也許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現在的事情日新月異的,或許再過一段時間真的能生產出醫治心臟病的藥也不一定。
黎笑優衝過拐角處,遠遠地看着安然無恙站在一塊凸起的空地上望河興嘆的兩人,暗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靜待了一會,轉身離開。
黎笑優百無聊賴地等車時,眼神流轉,撇到前面的一條大路,突然想起高老師還在醫院裡。沉吟了一下,向車駛來的方向望了望,並無半分車輛的影子。於是順着大道一路急跑而上,熟門熟路地來到高老師的病房。
黎笑優剛站定,正微調着呼吸的節奏撣撣衣服準備敲門之際,門卻突然一下子朝裡被拉開了,露出一張平靜微笑地臉。黎笑優還未反應過來,高老師的女兒已經開口了,“你們這羣學生真有心,時時惦記着不忘,又過來看高老師拉。進來吧。”
“媽,你的學生又來看你來了。”高老師的女兒端着一盆水,後退了兩小步,轉頭朝裡笑着說。
黎笑優朝高老師的女兒點了點頭,訕訕地笑着進了病房。你們?又?那說明來看高老師的不只她一個人,那麼,那個人,或者,那些人到底是誰呢?
“高老師,”
高老師剛洗過臉,正想做些什麼事的時候,突然聽見女兒欣喜地聲音,一臉精神地看向門口,眼眸中閃着興奮的光芒,沖走進來的黎笑優笑着招呼,“哦,笑優,快過來坐。都考完了吧,考得怎麼樣?”
“還好。”
“看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應該是很不錯吧。”高老師看着黎笑優澀得發紅的臉,展眸而笑。這個學生就是太謙虛了。還好,那肯定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朱述新與陳大龍一起出現在病房門口,聽着裡面的輕聲笑語,心懷各胎的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選擇離去。
“好奇怪,那不是前幾天來得特別勤的兩個人嗎,怎麼來了也不進來,只在外面站了會就走了。”高老師的女兒將打好的開水放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地說。
“他們又過來了?”高老師一臉慈祥地笑着問,眼睛卻早已向門口望去了。
“是啊,又走了。”
“哦。”高老師失落地垂眸。
“你要吃什麼,蘋果還是梨?”高老師的女兒在牀前坐下,拿出水果問。
黎笑優正想着會是誰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問,茫然地擡頭,見高老師的女兒正看着她,忙搖了搖頭。
高老師的女兒一邊認真地削着蘋果一邊笑着說。“兩個大男生都來這麼多回了,來了也不直接進來,還這麼不好意思。”
“兩個?”黎笑優腦中突然一閃而過的是陳大龍和朱述新的臉,屏住呼吸小心地問。
高老師的女兒笑着說,“是啊,就是那天和你一起送我媽來醫院的那兩個男孩子。兩個小夥都挺不錯的……”
連日來的懷疑被得到證實,黎笑優心裡‘哐啷’一聲炸響開了來,手腳如墜冰窖。他們,是他們,真的是他們。那天——也是他們。
黎笑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病房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家裡呆了好幾天了。
隨意地打開電視機,調到《動物世界》。黎笑優張大嘴巴雙眸緊緊鎖住電視裡的畫面,手指情不自禁地在抱枕上刻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渠。身體緊緊地向後面靠去,可就在她的身體捱上一個綿軟的物體時,她激淋淋地打了個寒顫,脊背不自覺地繃直。僵着整個身子不敢放鬆半分,就在這時候,一陣突兀的鈴聲急促地響起。她驚了一跳,眼睛茫然地轉過去,然後在一個閃着淡淡熒光的物體上聚焦,呆呆地看着,小心地愣了愣,然後才起身。
黎笑優拿起話筒,“喂,你好。”習慣性地脫口而出。腦中浮現的仍然是剛纔震驚的畫面:一頭獅子猛地張開大嘴,雙腿曲起,一躍就跳了過去,將跑在最後的一頭鈴羊死死地一口咬住,那隻鈴羊掙扎了幾下後就那樣軟軟地倒下去了……跑在前頭的一隻大鈴羊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哀痛,然而只是幾秒,它又毅然轉身匆匆沒入逃亡的羣體中,濺起一團飛沙……空氣中殘留的僅僅只是一陣腳蹄的回聲。大鈴羊扭頭時眼角落下的兩粒晶瑩伴着塵土飛揚的沙礫一起捲起復又悄然地落下,在空間裡激不起一絲的波瀾。幾分鐘後,塵土慢慢地飄落,歸於平靜,彷彿剛纔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那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和那一抹濺起的血色場景在黎笑優的瞳孔裡回放。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不努力奔跑就難脫被咬死的命運。動物界內的競爭竟然如此的殘酷、現實,容不得有一絲的溫情。
黎笑優突然顫抖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還在接電話,忙將話筒又捂緊了幾分,“喂,喂,你好,你哪位?”電話那頭長久的安靜讓她疑惑不解,顯示欄上顯示的是亂碼,應該是用外面的公用電話打的。什麼人嘛,打電話過來也不說話,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