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顧清晨第一次看到靈魂,大多的時候在人死後靈魂便會立即消散在天地間。
“爲什麼不該記起?”顧清晨不由問道,或許那些記憶就是這個靈魂還存在的原因。
陽光下的木於歌溫暖的有些可怕,靈魂所害怕的光亮卻恰恰是它們所追求的東西,可悲不是嗎?
灼灼的目光讓木於歌輕笑“我知道你想要做一個普通人,追逐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這不是正好嗎?”靈魂揚起他整個身子後仰,像是一個破敗的人偶,注視着屬於他的天空。
“我不是什麼名人,沒有什麼枷鎖,而且還年輕。”靈魂輕聲道,“你藉着我的身體可以擁有你想要的生活,如果不是我已經死了,我不會把它讓給你的。”
不等顧清晨做出回答,木於歌忽然轉過頭來,以一種詭異的人體姿勢,像是古老的舞蹈動作,雙手張開仰天,身體摺疊在一起,扭轉着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以靈魂發誓”
木於歌的靈魂上燃起一陣白光,只見他的嘴巴開合道:“木於歌終生不可違逆墨笙歌,木於歌終生不可傷害墨笙歌,否則受萬蟻嗜骨之痛”
餘音一落,顧清晨便看到他此前人生中最唯美的一幕。
熱烈的白色火花轟然蔓上他整個身體,白皙的臉龐印着火焰的痕跡,然後整個身體忽然成灰,一點一點在陽光下飄零舞動。伸手,觸摸,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剩下啦!
顧清晨就這樣呆立在陽臺,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門鈴聲忽然響起,將顧清晨從思索中驚醒。
“少爺,早餐已經準備好啦!”一個柔和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嗯!你先下去吧!”顧清晨依着記憶片段和生活常識,快步走到門口按下通話器道。
“是!”女僕退下,腳步踏在地板上咯吱咯吱響。
顧清晨鬆開通話按鈕,有些疲憊的靠在門上,這一天經歷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啊。
有些無力的看着腳尖,像是忽然記起什麼,顧清晨快步走向落地鏡。想要看看這具可能會陪伴自己很久的身體。
落地鏡中映出一個年輕的身影。他的皮膚很白皙,還帶着一種生病的蒼白。身體纖長,略微偏瘦,顧清晨摸向自己的頭髮,髮絲似乎經常被打理,帶着一股清爽的氣息,一縷劉海靜靜的躺在額頭。手往下移動,看着鏡子中的人,顧清晨忽然想起一句從古文中看到的人物描寫:梅如墨染筆鋒盤,眼若古井細無波,嘴若紅梅不經染。
顧清晨看完後,心裡默默想着:倒是有一副好相貌,不至於讓我噁心,就是不知道這樣一副相貌帶一個癡傻的腦子是如何在社會中活到現在的!
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吹過身體,顧清晨忽然聞到一股酸臭的氣息,聳了聳鼻子往身上嗅了嗅,才知道這味道還真是身上的。
顧清晨急忙走進走進浴室,解下衣物,任水從頭流經身體,不由舒嘆一身,卻在睜眼看到鏡中的身體時惡寒升起。這是什麼,青青紫紫的遍佈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像是舊痕添新跡一般,就連那個地方也是帶有傷口。
學醫的顧清晨有點嫌棄的看着身體,要他接受一具男性身體不是問題,但這身體不乾淨是個大問題。
顧清晨不斷用毛巾擦洗着身體上的痕跡,水流漫過,用力過度的皮膚紅了又腫,一些地方甚至被擦得泛起了白皮。
最後顧清晨擦到皮膚褪了一層才穿上浴袍走出浴室,熟練地在傷口上塗上碘伏,塗三遍後再擦乾,貼上創口貼,防止感染。
處理好一切的顧清晨打開一旁的衣櫃,擡眼一看,衣服挺多的,但都似乎是小孩子穿的,有些好奇的比劃了一下,那衣服估計會崩開。眼睛一轉,看到衣櫃的角落邊有幾件校服和幾套成人裝。
顧清晨忽然想起剛剛女僕說的話,貌似待會要上學,便拿起了校服換上。
當他走到大廳時,他看到墨笙歌,不,現在應該叫姐姐的人正坐在餐桌的首位上看報紙,瑩瑩如玉的臉精緻小巧,幾縷髮絲未被梳起散落在一旁添一分嫵媚。陽光已是縷縷透過玻璃照在那人身上,讓顧清晨心中一暖,或許自己可以擁有一個姐姐了。
顧清晨在記憶中知道木於歌一直是叫墨笙歌姐姐的,便走到餐桌邊,微笑着輕聲叫道“姐姐。”
顧清晨走到墨笙歌的右手邊的時候,就有一旁的僕人拉開椅子叫“少爺!”
他輕點頭坐下,看着墨笙歌說“姐姐吃啦嗎?”如願的看到墨笙歌擡起頭來,薄脣微啓,清冽的聲音響起。
“一起。”
旁邊的僕人輕拍手掌,便看到廚房裡的女僕端着早已準備好的早餐出來,放在兩人面前。顧清晨不動聲色的環視一週,發現僕人似乎都是女的。
儘管顧清晨意外着,但還是秉着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吃早餐。
整個餐桌上沒有一點聲音,待吃完後,墨笙歌放下勺子,拿起一邊準備好的紙巾擦了擦嘴說“去上學吧!”
顧清晨輕聲應了一聲。
有些猶豫的看了眼墨笙歌問道“姐姐是要去公司嗎?”
“嗯~小歌什麼時候關心起這個來啦!想去公司嗎?”笙歌聽到顧清晨的問話後目光微閃,面無表情的說道。
沒有等顧清晨答話,她繼續說道“我家小歌是長大啦啊!再過一個月便是你16歲生日啦,好好玩玩吧!”說完墨笙歌便起身離開。
“姐姐!”顧清晨輕聲叫道,卻是沒有任何迴音。
顧清晨有些疑惑的坐在椅子上不動,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也起身向門外走去,坐進送木於歌去學校的專車。
看着窗外快速滑過的景色,顧清晨心裡卻全是都是笙歌最後一眼。
“少爺,到學校啦!”不知不覺間司機已停車在學校門口了。
顧清晨還沒有下車便聽到車外嘈雜聲從未關的車窗中傳來,有些奇怪的聽着外面嘈雜的聲音,似乎還聽到了木於歌的名字。
微傾的身子再次放平,雙手交叉於小腹,微微閉目,似乎睡着啦一般。
司機沒有聽到顧清晨的回話,不由從鏡子裡看了一眼,便也默然不語,收回目光。
而此時車外卻是圍啦一大羣的人。
木於歌依然安坐在車中整理着有關的記憶,聽着車外一陣熙熙攘攘聲。
“看到沒有,那個傻子又來啦!”
“這就是傻子的特權吧!哈哈,怕他迷路。”然後一陣鬨笑聲。
記憶儘管模糊卻也知道啦這近似恥辱的特權,是誰求來的-墨笙歌,實在有些不懂得墨笙歌的想法。
一個格外尖銳的男聲忽然出現:“聽說前幾天還被林業那一羣人玩過呢。哈哈。”
周圍一陣唏噓,嘲笑。
聽到這裡木於歌覺得有些好笑,這裡的人都有這麼無聊嗎?
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后,木於歌打開車門下車,手剛搭在車門上就聽到一陣驚訝聲,等站到車外後,木於歌訝異的發現周圍沒有聲音了。
看了一眼四周,還是那些人,木於歌疑惑間,就聽到女生的聲音。
“啊!好帥啊!”
“這是誰啊!白帝果然多優質男”一些剛到的小學妹們驚歎到。
而最初那個在衆人面前詆譭於歌的人也是一陣恍惚,但在發現周圍的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後,便雙手插兜,裝做酷酷的說“這不是白帝第一傻子嗎?”
小學妹們不由唏噓,這麼好看的人居然就是那個第一大傻子。
木於歌此時卻是目不斜視的踏進校門。
周圍的人也就散啦!
走在校門口的木於歌有些尷尬的看着偌大的校園,記憶裡似乎並沒有怎麼走到班級的路線,正考慮要不要找個人問一下,卻發現自己視線裡已經沒有人了。
“少爺,這邊走。”木於歌打算自己到處走走看看時,有一個同穿校服的男生直接的向自己走過來。
木於歌有些疑惑的看了男生一眼,想到如果自己走的話可能要好久才能到達目的地,木於歌只好跟着陌生人離開。
“嗯!”木於歌輕應啦一聲,隨他走去,那人沒有說什麼,只是溫和的笑容掛在臉上。
隨後的路程裡只見那人像是自言自語般介紹可以見到的風景。
“這裡是蓬萊湖,因爲是接的溫泉水,所以這裡一直都有水霧繚繞,就像仙境一般。”
“瀟湘閣,取紅樓中之語,也於四周種滿瀟湘竹,映禹之二妃”
木於歌靜靜的跟着他走着,聽着,儘管不知道這人介紹這些是爲了什麼,終究還是對自己有用的。
“少爺,您的班級到啦,下午我會來接你的!”那人依舊笑着對木於歌恭敬的彎腰說道。
木於歌看着那人離開的影子投影在地上,一寸一寸,然後消失,耳邊迴盪這那個男生最後說的“我想以後做一名導遊,謝謝你能認真聽。”
一會兒,木於歌便向教室走去,當於歌走進後,教室瞬間安靜,彷彿這裡本來就很安靜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