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滿意地點頭笑語:“都說了是家宴,大家不可拘着!”
下坐爲首之人,安國公端起案上的酒盞起身:“老臣帶領安氏衆位子孫敬皇太后娘娘一杯酒,祝太后娘娘鳳體安康,永享福壽!”
太后欣然悅之,玉手端起案上的酒盞,仰面一飲而盡……
皇太后放下琉璃酒盞,纖指從雲紗廣袖中抽出一方軟絲雲帕,輕輕沾了沾嘴角兒踝。
太后的美目流轉,掃過衆位安氏子侄,感覺他們各個英俊守禮,她十分滿意!
最後,太后看向了安水屹,露出慈祥地笑意:“三郎,最近爲整理宮中藏書閣典籍/日/夜/操勞,甚是幸苦,哀家賜酒一杯,以茲勉勵!耘”
“三郎謝太后娘娘賜酒!”安水屹起身謝恩,滿飲杯中之酒。
安國公暢快地笑道:“我們南郡安氏真是人才濟濟,有爲國殺敵的武將、亦是有才華橫溢的名士,還有老夫這個爲國盡忠的臣子,這全都是託了聖上與太后之福德,安氏甚幸、家族甚幸。”
衆人紛紛舉杯滿飲……
安國公又舉起酒盞,看向了安水屹:“三郎,你可知郡王府又要迎來一件天大的喜事?”
“噢?”安水屹心念微動,言道:“水屹愚鈍,還望二叔賜教!”
“哈哈、哈哈……”安國公暢快地笑着:“祖宗保佑,太后垂愛,咱們安氏一族昌盛繁華。水屹的郡王府上,就要出一位尊貴的皇后娘娘了!這豈不是天大的喜事。”
安水屹不由怔住神,微笑的嘴脣漸漸抿住,手中的酒盞握得越來越緊,眼裡升起了一些冷意……
他們兄妹二人向來不理朝堂紛爭,只求一個平安度日,想不到?還是將主意打到他們身上來了!安茉葭是他最親之人,豈可成爲安氏一族爭權奪利的棋子?
安慶邦、安慶業兩兄弟,面露驚喜之色,紛紛讚歎道:“哎呀啊,這可真是天降喜事!不想茉葭堂妹竟有如此福氣?我們這些做堂哥的,都快要變成國舅爺了,哈哈、哈哈。”
安水屹將手中的酒盞放下,臉色稍顯不霽,濃密的睫毛交錯起來,遮擋住清澈的眸子:“立後乃國之大事,二叔莫要開此等玩笑,我等還是不要妄論爲好!”
此時,太后娘娘也笑道:“三郎,你二叔並沒有與你逗樂說笑!”
“…哀家看着茉葭那丫頭兒從小長大。她品質高貴,性情良善,哀家心中甚是喜歡她。縱觀天熙朝各家貴女,有誰家貴女的品貌才學,能蓋過安氏茉葭?因此,哀家心屬茉葭爲後……”
安水屹心緒起伏不定,思慮片刻後起身行禮:“太后娘娘見諒,茉葭小妹/性/情向來清冷,不善與人溝通交往。她不適合皇宮中的富貴榮耀,若是入宮爲後,只怕會給太后姑母徒增許多煩惱。”
酒宴中的氣氛,頓時清冷了一些!
安國公耐心勸解道:“三郎是茉葭的長兄,又是我們安氏這一輩的長房長子。你們兄妹二人父母早逝,俗話說,長兄爲父。你要三思而行,爲親妹妹的前程多加圖謀。”
安慶邦在一旁勸說道:“三郎莫要糊塗了,茉葭妹妹若是爲後,母儀天下,成爲天熙朝最爲貴重之女,除了太后姑姑外無人能及,還有比這更好的前途嗎?”
安慶業連連點頭:“是啊,有多少女子,做夢都求不來的喜事。三弟,你萬萬不可推三阻四。”
安水屹當即撩袍,離開桌案,向皇太后跪下:“小妹年幼無知,性格執拗冷僻,不通宮中禮儀,更沒有包容善待後宮妃妾之/胸/襟,實在難登皇后寶座,還望太后姑母另擇他人!”
今日,他寧可得罪皇太后,寧可得罪安氏本家,拼着這郡王爺的爵位不要,也要守護茉葭小妹周全。
安太后觀水屹之心意甚是堅定,心中不由微微嘆息:“唉…三郎竟然如此肯定?何不等回府問一問茉葭侄女的心意,或許她自己非常願意呢?”
安水屹沉着一張臉!
太后言道:“這樣吧,哀家做主,此事不急着下定論,等你們兄妹二人商量後再議不遲,哀家靜候你們的佳音。”
安水屹還待再拒,忽聽亭臺外間的一個太監高聲叫道:
“皇上駕到……”
衆人聞聽後,紛紛起身準備迎駕!安太后則露出期盼欣喜之色……
白玉石亭臺間,一衆太監宮女們,前後簇擁着年輕的皇上而來。
今上,一身華貴粉紫繡金絲龍紋的交領長袍,腰束淺金色綴玉腰帶,上面綴着一圓環閃亮的水紅色閃亮碧璽珠子做飾物。
皇上滿頭鴉羽般的烏髮用景龍冠高高綰着,冠帽中央鑲嵌着一顆碩大的明珠,足足有雞蛋大小,頂在他的腦袋上也不知道累不累?……
皇上手中搖着一把嫦娥仙子奔月圖的金邊摺扇,得意洋洋、神采奕奕,款款行走……
他笑容溫潤,脣紅齒白,端的是一番名花傾國的神
採,好一個絕世美少年!
安氏一族的子侄們,見狀紛紛低頭汗顏……
這一個極端臭美、愛到處顯擺的少年皇上呀,他每一次閃亮登場,都要亮瞎別人的雙眼呀!
大家心中再無奈,跪還是要跪!
衆人當即跪下迎駕:“微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位愛卿平身!呵呵,起來、起來,都起來吧!……”皇上聲音清亮,態度甚是隨和可親。
皇太后一張臉笑得睜不開眼,恨不得將寶貝兒子摟在懷中親上幾口。
她向他招手言道:“皇兒來了,呵呵,來來來,到母后身邊坐下,我兒今天穿着甚是漂亮得體呀……”
“朕來參加母后設的安氏家宴,豈敢不用心裝扮?”
楊熠大搖大擺地走到安太后身邊坐下,搖着扇子爲太后扇風:“母后,熱不熱?兒子給您扇扇風!瞧,這大熱天的,朕昨日叫人給母后的殿裡送了幾桶冰塊兒,睡覺時放在寢宮裡鎮着,那絲絲涼氣冒着,可還好用?……”
“好用、極爲好用……”
安太后笑眯着眼眸:“皇上整日爲國家大事操勞,還要惦記着母后這些許小事,莫不要累壞了我兒?”
“什麼國家大事,統統比不上母后的舒坦重要?”楊熠扯着太后的一片衣袖,搖啊搖、搖啊搖:
“不過,這段時間兒子勵精圖治,起早貪黑,甚是勤奮!朕命人整理藏書閣舊庫典籍,雖不用朕親自動手,可要隨時督促那幫懶蛋臣工做事,確實很辛苦呀!母后得獎勵些什麼給兒子……”
“別搖了,別搖了,我的兒……”
太后擡手扶了扶髮髻的鳳釵,溺愛的言道:“哀家這腦仁兒都要被你搖暈了。哀家宮裡的寶貝,都快被你掃蕩光了。說罷,如今,又尋摸上什麼東西了?”
楊熠那黑亮的眼眸狡猾咕嚕一轉兒,避開衆人輕輕伏在太后耳邊低聲笑語幾句……
也不知皇上悄悄說了些什麼?
竟然,惹得安太后發出一陣“咯咯吱吱”的笑聲兒!
她直笑得花枝亂墜:“你這個皮猴子,你這個混兒,哀家怎麼生了你這個混兒。”
下座的衆人一陣惡寒,擡頭無奈地仰望着美麗的夜空……
這一對天熙朝最最尊貴的母子,到底還要當衆/煽/情到什麼時候?
皇上親自爲安太后奉茶:“母后喝口熱茶,喘喘氣,笑痛了肚子,又是兒子的罪過了!”
太后捂住/胸/口,逐漸停止了大笑:“我兒雖然頑皮些,不過,皇上這/性/子,竟和哀家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愧是哀家自個肚子裡親生的……”
下座的安國公,嘴角兒不由微微抽搐一下!
說笑了一陣兒,上座的母子二人方纔歇口氣坐定……
皇上收起手中的摺扇,目光掃過衆人:“剛剛朕來之前,愛卿們似乎與母后相談甚歡,不知在聊些什麼?說來聽聽,讓朕也高興高興。”
太后言道:“皇上來的正巧,哀家和安國公正在給你說一門好親事呢!”
楊熠心頭一冷,神態沒有絲毫變化。
他依舊耍賴笑道:“兒子可不要娶什麼媳婦,兒子和母后過一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太后搖手笑道:“你這癡兒,又說渾話了。哪有和自己老孃過一輩子的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等過了年,你就二十了,按照祖宗家規,你也該大婚立皇后了!”
楊熠眼眸輕瞥了一圈,見安國公等人面臉的期待之色,他不由心中暗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