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太師氣得鬍子直翹:“安老匹夫,老夫歷經天熙三朝,侍奉過我朝三代君主,一輩子忠心耿耿,你敢誣衊我權氏家族?”
安國公譏諷一笑:“我安氏父子四代盡忠天熙皇族,無數個子孫兵將爲皇上保疆護國,守護多少個重要的城防,豈能爲北戎的幾個小兵來犯就亂了陣腳兒。皇上儘管放心,有我安家軍在,北疆無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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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朝堂上兩位重臣越吵越兇悍,其他衆人議論紛紛……
“肅靜……”胡老太監呼喊一聲:“皇上在此,爾等無需嘈雜!讎”
衆臣安靜下來,權太師跪倒在地,蒼然言道:“還望皇上定奪,爲邊界百姓做主呀!”
安國公也跪倒言道:“我安家軍駐守北疆,必須以全局爲重,站與不戰?自要權衡利弊、反覆思量。決計不是害怕北賊,還望皇上明查!緊”
皇帝鳳眼微挑,薄脣微微含着淺笑:“安國公與權太師,都是國之重臣,朕倚重至極。北疆遙遠,或有差入。此事朕會派人測查清楚。慕容重山……”
“老臣在……”慕容重山大將軍走出隊列,跪倒在地!
皇帝言道:“朕命你速速派人趕赴北疆,調查本月初五北戎來犯一事。務必測查清楚,是權氏戰報有誤,還是安氏懈怠軍機?”
慕容重山面色一喜,當即抱拳:“多謝皇上的信任,我慕容氏定然不負皇上重託!”
衆臣暗暗思量,此事涉及到安氏家族和權氏家族,乃至王氏家族之間的爭鬥。至於北戎來犯之事,每年都有若干次,打打鬧鬧而已,不過是兩個家族相互壓制的藉口。
現在皇上又將慕容家族牽扯進來,其用意頗深呀!聽聞皇上對慕容家的嫡女婕妤娘娘異常寵愛,這是要擡舉重用慕容家的意思?
安國公面色不悅,但是聖命已下,自然不能當衆反駁。讓慕容家的人深入安家軍調查,此事不能小覷呀!哼,管他什麼特使,叫他有來無回。權太師則冷笑連連,站在一旁暗自得意。
慕容重山繼續稟告:“老臣還有一事稟告!”
“準!”
“我慕容家族駐守西疆,西茲邊界最近有了新的消息。”
“噢?”皇帝頗感興趣:“說來聽聽!”
“幾個月之前,西茲國老國君突然病逝,國內十幾個王子爲爭奪皇位肆意殺戮,致使西茲國動-蕩不安。後瀞妃所出的大王子穆拉帝漓,聯合其幼弟阿爾斯瀾,佔得上風雄霸朝野,威逼先皇后與託姜皇太子於後宮飲毒自盡,取得皇位。”
“這些朕都已知曉了。大王子穆拉帝漓年過四十,原爲普通妃妾所出,他剷除異黨登上皇位,實力不容小覷。不過,那西茲國經此朝局動-亂,如今國力衰退,百廢待興,不足爲懼。”
“正是如此,西茲國皇族有意與我天熙朝交好,前幾日派特使來求親,求取天熙朝皇族公主爲妃妾,請皇上從內廷的十幾個公主中挑選一位,前去西茲和親!”
皇帝面色一沉:“哼,朕雖然有十多個姐妹,可個個都是先帝遺留之公主,楊氏皇族天之嬌女,尊貴無比。豈能與人爲妃妾?不準……”
慕容重山言道:“西茲國君穆拉帝漓,登基之時已經冊封其髮妻爲皇后,斷沒有輕易廢后之理。若是我天熙公主嫁過去,雖然委屈爲後宮妃妾,但想那西茲國絕不敢怠慢天熙公主。皇上重視親情令人感動,可涉及到國家大事,還望皇上三思!”
安國公上前言道:“老臣以爲,此事甚好。兩國相交、姻親血脈最爲牢固。如今北戎國蠢蠢欲動,南越國狡詐多變,海靖國反覆無常。若是我們天熙國與西茲國結爲姻親聯盟,兩國通婚交好、保邊界平安,可暫時穩定一方,於國於民都有利益。”
王尚書點頭稱是:“漢有公主劉細君、解憂公主嫁與烏孫國君,保得邊界和平數十年,兩國百姓們安居樂業。後有唐文成公主、金城公主遠嫁吐蕃,傳下百世佳話。想我天熙公主個個嫺淑德馨,才貌俱佳,身爲皇族女義不容辭,理當爲國盡忠。”
衆臣子紛紛跪倒在地:“公主和親,利國利民,望陛下恩准!”
楊熠手握成拳,心中暗惱。
剛剛幾個大氏族藉機爭權奪利,不見他們如此齊心合力,現在爲了讓楊氏皇族女派遣公主和親,就變得異口同聲起來?
“哼!”皇帝冷哼,臉色不悅:“要朕拿自己的妹妹給西茲國君做低等妾室?國家有難,該是我們男兒擔當,豈能讓朕的妹妹們承擔?”
安國公言道:“皇上容稟,天熙後宮有十幾位公主,適齡的也有七八個,都是先帝位分較低的妃妾所出。您就隨便從她們中間選擇一個好了。想來,公主們也不敢有所異議?”
另一大臣言道:“天熙朝的公主們享受國家朝奉多年,如今有機會爲國盡忠獻身,乃是大義之舉。皇上若是擔心,可提前與衆位公主商議一下,說不定她們之中,有人自願前往和親呢?”
衆位
大臣紛紛點頭贊同:“想我天熙公主各個知書達理、深明大義,定會有人主動請纓前往!”
又一大臣說道:“此去西茲國和親,也是貴爲西茲皇族妃妾,若是將來誕下龍子,還有機會競爭皇位。到時候吾皇以親舅舅的身份,在背後支持協助。公主晉升爲西茲太后也不是沒有可能嘛?且不是人上之人,富貴尊榮!”
“天熙公主與西茲國和親,百利而無一害,還望皇上三思呀!”
皇帝譏諷一笑,言道:“諸位愛卿,既然有這般諸多好處,你們怎麼不讓自家女兒去?要不然這樣,你們誰願意將自己的女兒送過去,朕就立刻認她做義妹,冊封她爲天熙朝護國長公主!”
衆臣紛紛低頭不語,裝作思索模樣。這西茲國國風強悍,整日裡打打殺殺,不久之前連前皇后和皇太子都給逼死了。誰都不願意自家的貴女做此犧牲!至於那些渺茫的好處,誰知道能不能得到?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若女兒千里迢迢前去和親,這輩子就別想再見面了。
皇帝冷眼旁觀,心中冷笑不已,有了什麼便宜都是幾大家族佔,有什麼難事便將楊氏皇族推到前邊,休想!
慕容大將軍輕咳一聲,走出來繼續言道:“剛纔皇上說的甚是有理。可惜呀,老夫只有一小女慕容君梧,早前送入後宮爲妃妾了。不然,老夫定然讓她爲國盡忠,爲皇上分憂。”
那些家中尚有女兒的大臣們,頓時臉色變得難堪幾分!
安國公也笑起來:“呵呵,老夫唯一的嫡女安慶瑤,早就入宮侍奉皇上了。如今也是無計可施呀,哎…權太師,聽說你的小女兒尚在閨閣之中待嫁,不如……”
權天師身體僵硬,緩了一口氣才說道:“老臣當然願意將女兒獻出來,能被皇上親冊爲護國公主,是何等榮耀之事?可惜,大家都知道,老夫那小女兒生得三大五粗,面容醜陋,實在是有失體統。唉,怎麼能代替天熙朝公主,入西茲國爲娘娘?只怕,弄巧成拙,到時候嫁過去,惹得西茲國君惱怒,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呀,哈哈!”
幾個大臣均都認可,權氏之女善於持家,面貌卻醜陋,在天熙朝也是知名呀!
又有幾個大臣,找出各種各樣的說辭推脫,一時之間,朝堂上紛亂不已。上座的皇帝,越聽越是不悅!
胡老太監再次高聲叫道:“肅靜!……”
楊熠穩定一下氣息,高聲言道:“公主和親一事,事關皇族血統,容朕思量幾天。待與皇太后商議後再做決定!”
王尚書言道:“但是,那西茲國使者對迎娶天熙公主一事極爲期待,他們尚在京城驛館等候消息,我天熙朝大國豈能長期置之不理?有失大國風範呀!”
皇帝沉吟片刻,言道:“傳旨,先命清平樂主殿江雪靈,擇選美麗妙齡宮舞伎十女,送往西茲國宮廷爲舞奴,恭賀西茲新皇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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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疊疊的宮宇樓閣之上,美麗的天宇無限廣袤!
黃昏的天空雲層深深,偶爾有那麼一兩顆星辰,閃閃爍爍,飄飄蕩蕩。
蘇離兮看着眼前的樓閣,眼眸中充滿了憧憬嚮往之色。這裡是清平樂宮的禁地藏,正七品以上的宮舞伎纔有資格進入閱讀歷代舞蹈典籍。她期盼已久的心願就可以實現了。
幾個守門的太監看見她,急匆匆跑下來,陪着謙虛的笑臉長揖躬身下去:“咱家見過蘇七品。蘇七品親自駕臨,藏書閣真是蓬蓽生輝呀!”
如今,天熙宮誰人不知蘇離兮是皇帝身邊最紅的宮舞伎,人人都討好奉承着,正應了天熙朝的那一句老話,寧可得罪朝中的大臣,也不敢得罪皇上身邊的紅舞伎呀!
蘇離兮頷首致謝,心裡卻想到,幾個月前她若是不小心靠近這裡一點點,便會被太監們驅趕呵斥呢!
掌閣太監言道:“蘇七品是第一次來,還待稍慢,讓咱家多嘴囉嗦幾句,給七品講講藏書閣的規矩如何?”
蘇離兮微笑:“還請公公賜教!”
那太監笑道:“按照藏書閣典律,蘇七品的級別可以隨時來藏書閣閱讀,閣內可提供茶水點心燭火燈油等。七品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哦……”蘇離兮言道:“這麼說,我可以在這裡通宵閱讀了?”
太監含笑:“那是當然!往日,也有宮舞伎爲了研究舞譜徹夜苦讀,閣內自然提供一切方便。曾經有舞伎在此處研究典籍,幾天幾夜沒有離開呢!”
“如此甚好!”
蘇離兮十分開心,舞譜典籍不同於普通書籍,一邊看一邊跳,甚是耗費時間。她還擔心自己超時被趕出去呢!
“呵呵……”掌閣太監笑道:“只怕蘇七品沒有這麼多的閒暇,聽聞皇上一刻都離不開七品呢!”
蘇離兮微微臉紅,正色言道:“這個無妨!”如今那紈絝皇帝聽任她的心願,纔不會過來干預。
“還有就是,爲了保證舞譜典籍不對外流傳,絕
不允許任何人抄錄舞譜出去,一旦發現有不軌之意,便永遠不得再進入藏書閣查閱。”
“嗯!”蘇離兮點頭:“這個我曾經聽聞過。”
“蘇七品雖然深受皇帝尊寵,但是按照您的級別只能在二樓閱讀,一樓爲休息大廳和幾間臥房,專供舞伎們看書疲憊之後休息,咱家已經爲七品收拾好了一間。地下寶庫中的書籍只有主殿江大人才能進入。”
“公公講得很是明白,我都記下了。”
“蘇七品請進閣!”掌閣太監偏身後退。
蘇離兮小心翼翼地走進藏書閣,不禁驚喜地長大了嘴巴,巨大的藏書量實在讓人歎爲觀止。二樓一層有七、八間房子那麼寬大,進深約有二十幾丈,數十排書架分左右排開,無盡往前延伸着,一重、一重又一重,投下片片的陰影。
閣頂的樑上懸着一盞盞宮燈,每隔幾步便有一盞,外便籠着貴重的透明水晶罩子,防止燈芯偏差起火。
書架整理十分規整,邊框上粘着一條條的名錄,分門別類歸置妥當。有一卷卷的竹簡、有細緞爲底的錦書,還有一本本的線裝書籍。
“呵呵、呵呵……”她滿心雀躍,蹦蹦跳跳,簡直按捺不住興奮喜悅之情。這麼多的書籍呀,就算看書十年也看不完呀!她有了一種老鼠掉進米缸的感覺。
一排一排的書架走過去,看上去,都是傳說中的上古典籍,絕大部分書畫都是孤本,簡直是目不暇接!她壓制着驚喜的心情,默默地念叨着……
伏羲氏舞《鳳來》、《網罟》之歌、女媧舞《充樂》、炎帝樂舞《扶犁》、《豐年》、陰康氏舞《大舞》、葛天氏舞《廣樂》、黃帝《雲門》,隨便那一本放在現代社會都是傳世絕寶呀!
都夠親眼所見,她覺得值了,真是太值了!這一趟穿越之旅受盡委屈與折難,現在看來都是絕對超值的呀!
蘇離兮拿起一卷《鳳鳥天翟》,凝神低頭看起來,只見第一卷上面寫着一排字:“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這是帝嚳時的圖騰舞,來自遠古氏族的樂舞其間充滿了神秘力量的鬥爭與大自然的抗爭,充斥着原始部落宗教祈求幻想,巫術禮儀。
一副一副神秘的、古樸的、原始的舞蹈動作呈現在她驚訝的眸底。
漸漸的,漸漸的,蘇離兮的神情變得迷茫起來,整個人的靈魂彷彿鑽入到書卷之中。耳邊似乎響起了遙遠的、神秘的、富有節律的鼓點,她的腳尖不自由主地拍打着節奏,嘭、嘭、嘭嘭、噠噠、噠噠……
她一手執書,一手比劃着開始模擬舞蹈動作。所幸,衆多書架正當中有一個圓形的小空地,想是故意空出來給舞伎們模擬跳舞的。她時而停下來看書,時而凝眉思索,時而揮動雙臂疾馳而舞,旋轉間裙帶飛揚,長長的黑髮在舞中飄凌。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度過,天幕全部黑暗下來,各處的燭光瑩瑩跳躍着。
藏書閣樓下,兩個老太監縮着脖子揣着手,仰頭看着二樓窗櫺*子那舞動的身影,婀娜多姿,輕盈飄飛……
“這都什麼時辰了?蘇七品還是不肯離開,呵呵,連續跳了幾個時辰,不吃不喝不休息。看不出來,這位皇上的新寵對上古舞藝如此執着?”
“是啊……”另一個老太監額首:“宮舞伎勤勵些的大有人在。可那都是冷在清平樂宮閒置的女子,無聊中打發時光。如蘇七品這般不去盡心邀寵,花費大把的時間,一心在這裡鑽研舞蹈典籍的女子還真是不多。倒有些癡迷的模樣。”
“哎,如此刻苦的宮舞伎這幾十年來也就出了兩個,想當年,嬌寵六宮德雲妃也是這般沒日沒夜的研究舞譜,竟然七天七夜不曾離開過藏書閣,緊閉閣門將先帝阻擋在外,害得先帝苦苦哀求而不得!”
老太監失色,略感緊張地左右看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慎言、慎言!你不想要這條老命了。”
“怕什麼,這裡好久沒有人來了,就是我們幾個老東西守着!”
“哼,禍從口出!還是不要那些陳年舊事了。你說,我們要不要上去勸勸蘇七品,讓她回去休息。這般跳下去,就是一個男子也受不了,何況一個柔弱女子?”
“算了……”老太監乾笑幾聲:“若是想離開早就走了,你我何苦去討個沒趣。走吧、走,又要下雪了,天氣寒冷,咱們老哥倆去喝上幾杯暖和暖和,莫要管此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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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檐下宮燈渺渺,迴旋的風穿堂而過!蘇離兮卻不覺得冷,她沉迷於舞譜中,不斷地跳動渾身香汗淋漓。
正在入迷之時,她無意間瞥見一個身影負手站在樓梯處……
“啊?……”她的動作戛然而止,驚叫一聲:“是誰!”
“別怕,是朕!”楊熠從暗影中走出來,一身高大挺撥、風姿卓然的氣質,身着黑色暗紋盤踞龍金線紋飾的便裝,低調奢華中透着高雅。
蘇離兮連連喘氣,雙
手捂着胸口懊惱道:“九爺嚇死我了,來了爲什麼不出聲?”皇帝站在那裡看她跳舞,有多久了?
“朕出聲了,可惜你跳得太入迷,根本無心察覺周遭。呵呵,即使是天塌下來,你也無知無覺吧!”
“哦……”蘇離兮被他驚醒了,這才感覺到渾身都疲憊不堪。她乾脆坐在地板上,軟塌塌地如同一灘泥。
他走到她的身邊,並排席地而坐:“離兮,朕今天才發現你是一個舞癡。某些方面倒是與朕相像。”
“舞癡?”蘇離兮歪着腦袋,又有人如此稱呼她了。
“你還沒有吃晚飯吧,朕若是不親自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啊?”蘇離兮側頭看看窗外,恍惚地說道:“天都全黑了呀?”
時間過得可真快,她才粗粗琢磨了三本舞譜,根本來不及細細研究,居然就花費了幾個時辰?
他溺愛地撫摸着她的頭髮:“小兮兮,別太累着了。這些舞譜,你什麼時候想看,隨時都可以來。”
蘇離兮打了個寒顫:“別叫我兮兮行嗎?肉麻!”
“就叫!”他揚起高傲的下巴,眼眸中盪漾着戲謔之色:“朕愛怎麼稱呼你,便怎麼稱呼你!”
“那我就叫你小九!”她毫不退讓。
“小九?”他不禁失笑:“你這個醜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朕快要把你寵到天上去了!”
“小九、小九、小九!……”她巧笑盼兮,俏皮的一連叫了幾聲,掛着汗珠的額頭光潔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