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魯卻沒有多想,對方的氣勢雖然逼人,但他所遇過的都是高手,無論是誰,都是他現在難以超過的關卡,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正如一直穿着的白衣一樣,他的心裡依然把自己定位是布賽爾學院的戰士,從不擔心自己會下跌,因爲這已是最低點。
他表現得很自然,不驚不慌,不急不躁。
藏劍越來越不敢小看面前的青年,心頭的壓力告訴他,這個青年將來會是強大的敵人。
在場的人看着這種無聲的摶鬥,內心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全身都似乎熱血沸騰,鬥志默默地填充着他們的心靈,就連弓弛和柳星這樣閱歷豐富的人,也不能倖免。
水與火的交織,冰與焰的同生,風與雷的共鳴,潮與瀑的張揚,這僅僅是氣勢的對抗。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客棧大廳內幾乎凝固的氣氛,人們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心中的激盪都在這幾聲敲門聲中流逝,然而,對於剛纔那一場氣勢的較量卻依然記憶猶新,津津樂道。
“開門。”粗魯的叫喊聲,再次從門外響起。
巴魯收起了眼中的殺氣,恢復了原有的冷漠,撇頭望着大門。
藏劍用複雜的眼光看着他,心裡對自己沒能用實際的力段戰勝對方,微微地感到有一點可惜。
“我來。”弓弛朝在場衆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笑吟吟地打開大門,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眼眸深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寒光。
“怎麼這麼久?還做不做生意?”
一名黑龍學院之人粗魯地推開弓弛,傲氣十足地踏入大堂,見裡面聚着數十人,微微一楞,眉尖也挑了起來,喝問道:“這裡是在鬧甚麼?爲甚麼不開門?是不是在聚衆鬧事?”
巴魯瞥了一眼,發現他正是白天見到的五名黑龍學院之人之一,而衣袖上的七條金花繡帶,說明了黑龍學院學生的身分。
在場不是青雲閣的人,就是滄浪社的人,與黑龍學院之人勢力可謂勢成水火,因此黑龍學院之人的出現無疑將剛剛消散的鬥志燃了起來,紛紛怒目而視,胸中殺機再現,氣氛也變得沉重。
柳星老謀深算,發覺氣氛有些異常,身邊的滄浪社弟子蠢蠢欲動,捂着嘴輕輕地咳了一聲,然後含笑站了起來,拱手道:“爺,我們正在拼酒,不曉得您來了,請多包涵,不知您有甚麼事要我們效勞?”
“是你!”
黑龍學院之人沒有迴應,因爲他目光落在了巴魯的身上,想起白天所面臨的窘迫,心中萬分惱火,指着他怒喝道:“這你個混蛋,大人到現在還沒醒,爺我正想抓你,沒想到你在這裡,嘿嘿,看來,這些人都是你的同黨,毆打黑龍學院之人是重罪,嚴懲不怠。”
一番話頓時激怒了所有的人,一個個怒目相視,大堂內的氣氛變得殺氣騰騰。
傲氣十足的黑龍學院之人,突然發現所有目光都懷有濃濃的敵意,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退路,赫然見到一名錦衣漢子笑吟吟地擋在門口,明顯是要是封死退路。
他心裡知道情勢不妙,又不想灰溜溜地用遁術逃走,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
巴魯早已不在乎殺不殺一個黑龍學院之人,像這種低等黑龍學院之人,殺多了也解不了心頭之恨,他原想抓住青雲閣的弟子要脅放人,只是眼下的情勢有些複雜。
沉吟片刻,他忽然冷眼盯着黑龍學院學生,地上的黑影也悄悄地移動了。
“你要幹甚麼,難道要造反嗎?”
由於人太多,到處都是敵視的眼光,黑龍學院之人並沒有格外地留意巴魯,因爲巴魯對他而言,只是個不知禮數的渾小子。
身影悄然出現在黑龍學院學生身後。
“砰”的一聲,黑龍學院學生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被巴魯輕輕一拳擊中後腦,立即昏死在地。
望着那張冷峻的面孔,大堂內的人無不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料到巴魯會出手。
巴魯漠然掃了一眼地上的黑龍學院學生,然後伸出右手提起他,左手指着藏劍冷冷地道:“我們無仇,這人我幫你解決,算是禮物,如果明天正午之前,不把我朋友送到長山城,別怪我無情。”說罷,拖着黑龍學院學生的衣領,向着門外走去。
大堂內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巴魯下手的對象居然是黑龍學院之人,而且手段之快令人咋舌,心裡不禁懷疑起他的身分。
藏劍終於見到巴魯的身手,但剛纔一直留意黑龍學院之人,直到巴魯打昏黑龍學院之人才有所察覺,心裡一緊,因爲巴魯的手段,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弓弛沒有阻攔,目送巴魯出門,這個青年再一次地打倒黑龍學院之人,無疑證明了他與黑龍學院之人之間並無聯繫。
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對他下手,何況弓弛的內心一直很欣賞巴魯,想把他納入麾下。
過了半晌,人們纔回過神,霎時間整個大堂熱鬧了起來,都在議論著巴魯。
“那到底是甚麼人?”
“敢打黑龍學院之人,我看是自己人。”
“不對,我看不像。”
“……”
弓弛拉着藏劍坐下,沉聲問道:“老弟,感覺如何?”
藏劍想起剛纔那番無聲的激鬥,心中猶有餘悸,搖頭讚歎道:“這個青年的確是不同凡響,單是那股風暴似的殺氣,這裡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他,就連我們兩個也是遜色一籌。”
“實力呢?”
藏劍皺着眉頭思考了片刻,道:“難說,氣勢與實力不同,氣勢可能是因一時或一事而成,但力量卻是靠累積,依我的估量,他的實力未必太高。
“不過,最可怕的,是他似乎與殺氣融合在一起,隨時隨地都能將殺氣爆發出來,戰鬥力必然隨之大幅提升,做戰時也會奮不顧身地與對手拼命,我們與他搏鬥雖然能勝,但恐怕也會是慘勝。”
弓弛點頭道:“一個人能與殺氣融合,如果不是天生,就是遇到了大事,這種人一旦成爲敵人,就會誓死對抗。”
木斐附和道:“老大,小子這麼重的殺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年紀輕輕就已經如此兇狠,將來一定是大惡之徒,不如找個機會把他宰了,以免後患。”
“說得也有道理。”藏劍身爲青雲閣主,青雲閣的安危自然是頭等大事,雖然愛惜人才,也不能不小心行事。
弓弛沉吟道:“如果他不是山裡的居民,就一定知道黑龍學院之人的勢力,知道黑龍學院之人的力量還敢動手毆打黑龍學院之人,說明他並不喜歡黑龍學院之人。”
“社主,還有一種可能。”柳星皺着白眉站了起來,神色異常地凝重。
“哦!”衆人都把目光轉到他的身上。
柳星臉色凝重地道:“如果他本身就是黑龍學院之人,而且等級在這些人上,動手打人就不足爲奇了。”
“啊!”
雖然柳星的話有些匪夷所思,但如果猜測正確,滄浪社和青雲閣的情報,必然落入了黑龍學院之人手裡,隨之而來的只怕就是大軍圍剿,因此一言既出,滿堂皆驚,人們再也坐不住了,紛紛站了起來,驚愕地望着他。
藏劍是最憂心的一個,青雲閣在這片山區花了不少心血,如果被圍剿,對青雲閣日後的發展有極大的阻礙,甚至全軍覆沒,因此神色異常的凝重。
他眼神陰鬱,低着頭喃喃地道:“一個青年,會有魂戰士以上的等級嗎?”
“如果他真有黑龍學院之人以上的等級身分,剛纔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氣勢,就不難解釋了,來此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弓弛臉色同樣凝重,嘆了一聲,盯着藏劍道:“藏劍老弟,我滄浪社遠據海島,隨時可走,可是你的青雲閣就在附近,萬一有大軍來圍,只怕會有極大的損失,依我看應該立即撤出城中,免得被困在城裡,進退不得。”
“嗯,弓老大說得對,山林廣闊,可以藏身的地方極多,爲保萬全,我們暫避一時,如果那小子不是黑龍學院之人,我們再回來也不遲。”
藏劍沉重地點了點頭,面對生死攸關的境地,他的冷靜發揮了效用。
“夜鷹團和猛虎堂的兩位老大都沒到,如果不通知他們,只怕會落入圈套,需要有人留守。”
木斐站了起來拍着胸脯道:“大哥,我留下。”
“你?”藏劍呆了呆,凝視着問道:“你與那個青年見過幾次,他會認出你。”。
木斐嘿嘿一笑道:“大哥儘管放心,我對這一帶很熟悉,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能找到逃生之路,我會騎馬奔到山口守在那裡,只要兩位當家一到,我立即引領他們進入林道。”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藏劍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欣喜地道:“好吧,你留下,我再留幾個人給你,助你辦事。”
弓弛含笑道:“藏劍,你的手下果然都是血性漢子,難得啊!”
“是啊!木斐從青雲閣建立,就跟在我身邊,算是青雲閣的元老了。”
沒有甚麼比屬下的忠誠和勇敢更值得興奮,因此藏劍笑得很開懷。
弓弛轉頭指着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道:“楊淡,你見過硯冰和北翎兩位當家,隨他一起留下,聽木兄弟調遣。”
“是。”
藏劍又仔細地吩咐了幾句,然後率領青雲閣和滄浪社的人撤離了長山城,鑽入了深山密林之中,只留下一些人守着林道入口,以便隨時通報消息。
而城中舊有的店鋪也照常經營,以便查探城內的消息。
巴魯並不知道,自己爲羣豪製造了**煩,把黑龍學院學生扔到城外的密林後,又回到了城中,然而當他路過客棧門前的時候,忽然發現剛纔還燈火通明的客棧,居然變得悄然無聲,不禁有些驚訝,懷疑黑龍學院之人派人把客棧裡的人也抓去了,於是閃身進了客棧。
客棧內已是人去樓空,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陰風殘留。
那麼多人去了哪裡呢?難道是發生了甚麼事情?是不是黑龍學院之人派人把他們抓了起來?
還是……
種種疑問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最令他擔心的,莫過於鳴一的安危,兩天不吃不喝已是極限,如果再拖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只希望自己的威脅能發揮作用。
枯坐了一夜,客棧內依然是了無一人,所幸的是他找到了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好地方。
第二天,巴魯一路行走,竟是路過一家武器店。
巴魯看了看自己,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梳洗了一番後,與昨天那個披頭散髮,衣衫破爛的形象大不一樣,不擔心會被人認出,於是慢慢地走了出去。
鐵匠見他跨出店門,臉色一變,冷笑了幾聲,朝着身後的夥計道:“快去稟報老大,這小子果然平安出來了,而且一身光鮮,似乎發了財,一定是把消息賣了出來。”
夥計不敢怠慢,扔下手中的鉗子,就往外面跑去。
官衙門外的空地上有一個小茶攤,攤子不大,只放着幾張桌子,用竹竿撐着灰色布幔遮擋陽光,火爐上正燒着山上挑下來的溪水。
鋪裡沒有客人,茶鋪鋪主很熱情地招呼巴魯坐下,問道:“小哥,你不是城裡人吧?我看你也不像是個生意人,怎麼會到這小山城來?”
“到處走走。”
“年輕就是好啊!一個人到處遊蕩,真是快活。”
鋪主羨慕地看了他一眼,就走去燒水、泡茶了。
巴魯摘下草帽,擡眼望向官衙,發現門口停了兩輛馬車,還有幾名僕人正往車上搬東西。
“吱呀”一聲,官衙的大門開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走出了大門,後面跟着他的家眷,然後坐上馬車,依依而別。
他們剛剛離開,一名中年黑龍學院之人踏出了一個府邸的大門,濃眉小眼,圓鼻尖耳,身上穿着玄色的道袍,袖子上繡着五條金色花帶,傲氣十足地掃視了自己的地盤。
他不是別人,居然是昨天被巴魯打昏的奉陽。
“這麼快就恢復,一定是魔力的功勞。”
巴魯忽然有些羨慕,自己的魂力沒有治療術,雖說布賽爾學院的學生崇尚狂攻,但如果有神妙的治療術,戰鬥力一定會更強。
奉陽的身後又陸續走出了三名青年的道士,衣袖上都有金色繡花帶,奉陽與身邊的黑龍學院之人嘀咕了幾句,然後領着其中三個走進官衙,而剩下的一名灰袍人指揮着衙役,搬了一個高高的告示板,放在官衙門口的左側。
巴魯戴上草帽站了起來,然後走向告示板,想去看看告示上說了些甚麼。
忽然,街上突然奔來了十幾匹快馬,一直衝到官衙門口才停下,巴魯轉頭望了一眼,心頭驟沉,因爲,馬上坐着的人全都是黑龍學院之人。
坐在第一匹馬上的是一名黑髯之人,國字臉,長眉大眼,氣宇不凡,衣袖上的七條金絲繡花帶更是十分顯目,一看就知不是等閒之輩。
當巴魯的目光轉向第二匹馬時,他倏地楞住了。
因爲,坐在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在禁區中見過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白色的長裙,胸口四朵金燦燦的小花,嫣紅的櫻脣微張,明亮的大眼睛異彩閃動,縷縷青絲隨風飄散,風姿綽約,美態超然。
然而,她眉宇間卻藏着一絲愁意,與之前所見的大不一樣。
是因爲掌山的事而來吧?想起禁區的日子,巴魯彷彿嗅到了一絲餘香。
他再往少女的身後望去,赫然發現同來的十幾個黑龍學院之人等級都不低,心中又是一震。
按理說,他們應該相信我已經葬身火海,難道這次來到這裡,不是爲了我?
如果不是因爲掌山的事而來,難道是因爲……
他忽然想起藏劍,想起客棧,心中猛地一動,又想起在掌山時,曾聽黑龍學院之人說過四大反抗勢力,青雲閣、滄浪社、猛虎堂、夜鷹團,而且,認定自己是這四個團伙派去的殺手。
青雲閣,原來那些人是青雲閣的人,也就是所謂的四大謀逆團伙,難道,這羣黑龍學院之人是來圍剿青雲閣的人?
抱着滿腹的疑問,他回到了原來的坐位上。
自從在掌山大開殺戒之後,他逐漸冷靜了下來,無謂的殺戮毫無意義,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該下手的時候,他毫不手軟。
少女勒住了馬繮,略帶幽怨地眼神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秋波如同一陣清風般從巴魯臉掠過,沒有片刻的停留。
年青的灰袍人見到這麼多黑龍學院之人同時出現,大吃一驚,當他看到人羣中有這麼多等級在他之上的黑龍學院之人,更是異常驚訝。
他不敢怠慢,恭敬地走了上來,行了一禮,道:“長山城黑龍學院學生宋熹,參見諸位。”
黑髯之人傲然地端坐馬上,擡眼打量了宋熹片刻,沉聲吩咐道:“學生,我帶了十七位黑龍學院之人來這小小的山城,是爲了辦大事,你立即去準備一切。”
“十七位!”宋熹嚇得吐了吐舌頭,黑龍學院之人雖然勢力大,卻包括了人,因爲黑龍學院之人的選拔極嚴,等閒之人無法加入。
除了這裡的防守之外,普通的大城大約只有百餘名黑龍學院之人,如今來了十七名黑龍學院之人,而且等級都很高,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要發生大事。
他不禁好奇地問道:“不知是甚麼大事,竟要勞動大人親自前來?”
黑髯人對於他的過度好奇微微有些不悅,冷冷瞪了他一下,問道:“這裡是誰管轄?”
“是奉陽,昨日剛剛接任,大人稍候,我去請奉陽來迎接。”
宋熹欠了欠身,轉身撒腿就往官衙裡跑去。
過了片刻,宋喜和奉陽急步走出官衙,來到黑髯人的馬前。
“新任的長山城城守奉陽,參見大人。”奉陽知道對方的位階,所以表現得十分恭敬。
“我是掌山禁域的總管墨名。”黑髯人朝他微微點頭,指着身後的四名人介紹道:“這分別是尤牙、
扶風、掖鶴,嗯,還有這位是流千雪,。“
“參見諸位。”黑龍學院之人的位階十分嚴謹,不亞於布賽爾的等級制度,所以奉陽同樣以最後恭敬的態度一一行禮,不敢有絲毫不恭。
“事情重大,我們進去再說。”
“是,是。”奉陽連連點頭,然後轉頭吩咐道:“宋熹,快去安排客棧。”
奉陽陪着五人進了客廳,先捧上香茶,待安坐之後,含笑問道:“大人,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墨名臉色陰沉地道:“有一名殺手闖入禁區,殺死了五十餘名黑龍學院之人。”
“五……五十!”奉陽嚇得身子猛顫,哆嗦着站了起來,兩眼發直,冷汗直冒,一張臉白得全無血色。
墨名見他如此驚慌,不屑地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殺手已被燒死,我這次帶人來長山城,是爲了找出殺手背後的勢力。”
流千雪坐在一旁幽幽地嘆了一聲,死了五十幾人,本該是憤怒的事,但她一想到殺手救了自己,心情便有些複雜,尤其是那對藍色的眼睛,魂牽夢繞,揮之不去。
奉陽鬆了口氣,緩緩地坐回原位,心裡依然驚魂未定,用袖子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驚歎道:“世上居然有人能以一人之力,擊殺五十幾名黑龍學院之人,這實在太誇張了吧?”
墨名心裡暗笑他是井底之蛙,不知世上的奇人很多,五十幾名低級黑龍學院之人並不強大,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
只見墨名威然端坐,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淡淡地道:“不必擔心,雖然死了不少人,但都是一些初級之類的初級黑龍學院之人,學藝不精,又被殺手佔了主動,卻沒有很好的聯手合擊,因此才招致大敗。”
奉陽看着他那張沉着冷靜的臉,緊張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安靜了下來,含笑道:“有禁區總管大人坐鎮,卑職自然放心。”
“殺手殺人之後,朝着長山的方向奔來,可見指示他的人在這個方向,據報是四大謀逆團伙指使的,所以我親自帶人來查。”
“您是說這裡有逆黨?”奉陽十分驚訝。
尤牙冷笑着插嘴道:“這一帶山多林深,是藏匿的最好地點,殺手得手之後不出大路,卻往這個方向走,可見他們早有安排,如今殺手沒有回報,消息又被我封鎖,那些逆黨一定還在等消息,可以趁此機會一網打盡。”
“我們五位黑龍學院之人,願聽候大人的調遣。”
墨名臉色一沉,陰聲喝道:“你記住了,殺手之事是內部機密,不許泄漏給任何人知道,否則會造成黑龍學院之人威信的喪失,如果外面有任何傳聞,由你負責。”
“是。”奉陽完成被墨名的氣勢鎮懾了,唯唯諾諾,不敢有半點不從。
墨名不再多言,問了長山的情況和地勢之後,開始設定搜捕計畫。
城門口,一個身影慢吞吞地向城中走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鳴一,手捂着肚子,齜牙咧嘴地傻笑,一邊走,還一邊嘀嘀咕咕地嘮叨着甚麼。
“鳴一!”
一聲叫驚醒了他,擡頭一看,巴魯正站在他的面前,不禁大喜過望,一把抱住了他,興奮地大笑道:“老大,你果然沒事了,見到你真好,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從那麼高跳下,如今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正在想辦法救你,想不到你成功逃脫了。”巴魯正等得心焦,沒想到剛走近城門口就遇上了鳴一,不由得興奮莫名。
鳴一比他更爲高興,笑道:“昨夜有個小子想把我弄出來,我把繩子纏在手腳上,然後打了個活結,一扯就開,等他把我放在馬上運下山時,我趁機把他打昏,之後就逃了出來。”
巴魯點點頭,得知鳴一安全後,長山城似乎已沒有停留的價值了,問道:“你還要繼續找青雲閣嗎?”
鳴一拍着空癟的小腹笑道:“兄弟,我餓了兩天,只灌了一肚子水,現在手軟、腳軟,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好吧。”巴魯見他連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臉色憔悴,的確甚麼事也做不了,擡頭看了一眼,瞥見前方有一間小酒館,於是扶着他走去。
酒館夾在肉鋪和野貨鋪之間,門口不大,用木棍挑着一幅酒幌,迎風招展。
踏入店中,裡面只有六張方桌,店東既是掌櫃又是夥計,見他們進來,笑着迎了上去。
“客倌,您請坐。”
兩人剛想坐,旁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喚。
“鳴一!”
鳴一沒想到在這種小地方也有人認識他,猛地一呆,轉頭望向屋角,發現屋角有七名食客,圍着兩張方桌坐着。
再細看,發現七人竟是自己的同僚,臉色微變,萬分驚愕地問道:“老泰,你們怎麼也來了?”
巴魯擡眼望去,忽然發現,這七個人正是昨天晚上,在客棧外被打得抱頭鼠竄的人,這才知道他們是鳴一的同僚。
老泰沒有了昨夜的驕氣,親切地朝着鳴一招了招手,笑道:“你這小子,跑哪兒去了?我們正四處找你呢!”
“老泰,你們七個不是在都城辦事嗎?”鳴一笑嘻嘻地拉着巴魯走了過去,在旁邊的一張空桌旁坐下。
老泰見有外人在場,沒有迴應,眼角瞥了一眼巴魯,並沒有認出他是昨夜驚馬的人,只是覺得這個青年臉色冷淡,隱隱有一種壓人的氣勢,皺着眉頭問道:“鳴一,他是甚麼人?”
鳴一親密地搭着巴魯的肩頭笑道:“他是我兄弟,叫巴魯,這兩天他一直在幫我找青雲閣的總寨,吃了不少苦,我正打算把他帶去見頭兒,給他安排個職位。”
“可靠嗎?”老泰眯着眼睛,又打量了巴魯一番。
鳴一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重重地拍了拍胸口,一本正經地道:“我鳴一雖然朋友多,可從來不認兄弟,這是我頭一個兄弟,而且我認他作老大。”
老泰有些愕然,自從鳴一進入貝利爾之後,還沒有見他這麼認真。
“既然如此,就留他下來吧,現在吃這行飯不容易,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
巴魯見他對鳴一倒是慈眉善目,不像昨夜那樣張狂,觀感稍稍改善了一些,便默默地在鳴一身邊坐下。
鳴一指着在座的七人介紹了一番,七人分別是泰裕、姚平樂、杜成雨、黃彈、張谷、張青、魚源,這七個人都是察司的暗探,帶頭的泰裕是司察,是鳴一等人的直屬上司,雖然笑臉吟吟,但說話卻還是上級對下級的語氣。
巴魯見七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掃了一下就移開了,知道他們還看不上自己,心中暗暗嘀咕,雖然在長山耽誤了一段時間,但目前的第一目標,依然是找到最合適身分,方便日後的計畫,黑龍學院之人雖然是最舒服的位置,然而家仇太深,與黑龍學院之人相處,只怕會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難免壞事。
而青雲閣等勢力與黑龍學院之人對抗,與他的目的一致,然而青雲閣終日被黑龍學院之人圍剿,如果投入青雲閣,雖然可以隨心所欲地對付黑龍學院之人,日後一定會有很多與黑龍學院之人正面擊戰的機會,很容易暴露自己,甚至會成爲追捕的對象,也許還有機會與仙人對敵,如果單是爲了報仇,他不會有半點猶豫,但身上還揹着布賽爾學院的重任,無疑需要考慮得更加周密,不能有半點的疏忽。
他掃了一眼七人,他對這些人並不陌生,知道這是代表着什麼,唯一擔心的,就是貝利爾學院背後是誰在掌權,心道:“只要貝利爾的背後不是音樂,最佳的身分莫過於此,嗯,先試試他們。”
想到此處,他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如同兩道冰箭般掃視着七人。
泰裕見他態度依然冷漠,心中有些不悅,冷冷地問道:“鳴一,你這位朋友似乎看不起我們貝利爾的人。”
鳴一正忙着往嘴裡塞食物,聽出泰裕語氣中的不悅,不由得一楞,轉頭望了望巴魯,笑道:“老泰,我老大就是這副表情,千年不變,別放在心上。”
“是嗎?”泰裕淡淡一笑,端起官員的架子,盯着巴魯傲然問道:“你有甚麼本事,憑甚麼進貝利爾?”
“這個夠嗎?”巴魯冷冷一笑,迅速出剛剛得到繡劍。
寒光乍現,傾刻間又消失了,明晃晃的繡劍架在泰裕的脖子上,手段乾淨俐落,沒有一絲猶豫。
小小的酒店,突然靜得甚至連心跳聲都能聽到。
鳴一驚得不知所措,嘴裡塞滿食物,想叫又叫不出來,只能瞪大雙眼盯着巴魯,額上的汗珠,沿着面頰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同樣流着冷汗的還有其他六人,誰也沒有想到巴魯會這麼大膽,公然向一個貝利爾學院的人動劍,慌得如坐鍼氈,張大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
“我只有殺人的本事?不滿意嗎?”巴魯凝視着泰裕,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劍般,瞬間劈開了泰裕的身軀,直至心靈深處,掀起了陣陣寒潮。
泰裕如何也沒有到,自己會落到這種境地,昨天窘迫離開客棧,今天又被一個不起眼的青年把劍架上自己的脖子上,又氣又惱。
然而,冰冷的劍鋒貼在頸子上,寒氣與殺氣由鋒刃一點一點的滲入肌膚,直到心中。
脖子感受到的殺氣越來越重,彷彿要撕開脆弱的皮膚,雙腿彎處忽然有些脫力,竟有向下脆倒的感覺。咕咚一聲,他吞了吞口水,盡力穩定不安的心,情況已經輪不到他主導了。
“你……”
沒等他說話,巴魯忽然用力向下一壓,接着迅速地抽劍坐回原位,表情也恢復平靜,就像是甚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鳴一長長地呼了口氣,三、兩口把嘴裡的食物硬吞了下去,尷尬地看着兩人,勸道:“老泰,別見怪,他的脾氣……”
沒事了!泰裕自我安撫着,心裡也鬆弛了下來,驚魂甫定,他又吞了口氣,隨手摸了摸依然冰冷的頸部,細上的劍痕仍在,指尖觸到刃痕時,心頭又顫了起來。
直到巴魯的眼完全從他身上移開,他才徹底輕鬆了。
氣氛依然緊張,鳴一和其餘六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裡都猜測泰裕不會善罷甘休,忽然見他望向巴魯,以爲他要發怒,泰裕忽然笑了。
他看着巴魯微微點了點頭,讚道:“小子,膽子不小,我泰裕雖說不是甚麼大人物,可是從來都沒有讓人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你算是頭一個。”
巴魯揚了揚眉,不卑不亢地迴應道:“沒砍下去,已經算你運氣好了。”
“嘿,你這脾氣我喜歡,天生屬於幹我們這行的,鳴一,你這個兄弟了不起呀!哈哈!”泰裕放聲大笑,完全沒有將剛纔的尷尬放在心裡。
鳴一見他笑了,提到嗓子口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長長地吁了口氣,神采飛揚地道:“我老大當然了不起。”
泰裕朝巴魯笑了笑,指着椅子道:“兄弟,坐下,以後你就是自己人了,大人面前我會替你保薦,富貴雖然不能保,但平平安安混口飯吃,絕對沒有問題。”
“謝了。”巴魯見他頗有豪爽之氣,觀感大爲改善。
一場小風波就此平息,氣氛也活絡了不少。
鳴一一邊往嘴裡塞着食物,一邊好奇地問道:“老泰,到底甚麼事把你們也請來了?”
泰裕看了看店中,除了店東之外別無他人,於是壓低聲音說道:“冬大人正陪着左大人巡視北疆,想趁機見一見青雲閣的人,現在兩位大人已經到了山外的凌關,所以派我們先來看情況,你打探出消息了嗎?”
鳴一大吃一驚,楞楞地問道:“原來找青雲閣,不是要消滅他們?”
泰裕用怪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笑着反問道:“誰跟你說要消滅?”
鳴一頓時鼓起了腮幫子,嘟囔着埋怨道:“早知如此,我就大搖大擺地四處打聽,何必這麼鬼鬼崇崇,還被餓了兩天,真是不值。”
“怎麼?沒找到嗎?”泰裕瞪着他,“這次是你自動請纓,失敗了自己負責。”
鳴一苦笑着聳了聳肩,搖頭道:“找是找到了,不過我被人家當是探子抓起來關了兩天,昨夜才跑出來。”
“哈哈,難怪這麼狼吞虎嚥,原來你吃了大苦頭。”
泰裕哈哈一笑,親切地拍着他的肩頭道:“不過一切都值得,這件事辦好了,一定升你的職位。”
“真的!”鳴一欣喜若狂,巴魯也替他感到高興。
“都是自己人,我犯不着騙你,以你的本事,也該升了,只是資歷太淺而已。”
泰裕忽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以你嘴上的本事,居然被關了兩天,看來青雲閣真的挺厲害。”
鳴一面露得意之色,故意壓低聲音,用詭異的語氣說道:“老泰,你不知道,那牢獄設在懸崖絕壁之上,上下都有二十幾丈,需要用繩索才能上落,普通人根本跑不掉,你要是被關在那裡,只怕比我還慘。”
七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泰裕讚歎道:“早就聽說青雲閣不是普通的勢力,如今看來,他們的手段的確不簡單,你能平安逃出來,算是大幸了。”
鳴一朝着巴魯豎起大拇指,自豪地道:“你知道我老大是怎麼逃脫的嗎?”
泰裕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知道巴魯定然有特別的本事,笑着問道:“巴魯老弟是怎麼逃脫的?”
鳴一搭着巴魯的肩頭,嘿嘿一笑,讚歎道:“老大的手段,實在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居然從二十丈的懸崖,抱着一塊木板跳了下去,不但沒死,而且幾乎毫髮無傷,這種膽識,這種勇氣,你們誰見過?就憑這個,我就認他做老大。”
“啊!”七人忍不住驚呼了起來,震驚的目光掃落在巴魯身上,又轉頭望了望鳴一,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巴魯最爲沉靜,這種名聲對他而言,早已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也沒有打擾鳴一說故事的興致。
“我親眼看着他往下跳,當時心差一點沒跳出來,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他是怎麼辦到的,居然還一點事也沒有。”
泰裕滿臉敬意地站了起來,朝巴魯拱了拱手,讚道:“佩服,佩服,剛纔就在想巴魯兄弟不同凡響,如今更是佩服,看來,我們貝利爾要多一員悍將了。”
“沒甚麼,只不過是不怕死而已,沒甚麼真本事。”
巴魯見衆人的眼中都有佩服的神色,也站了起來抱了抱拳。
“不怕死就是本事。”泰裕轉頭豪言叫道:“店家,拿酒來,我要敬酒。”
“好咧!”店東抱着兩壇酒走過來,放在桌上。
泰裕拿起一罈塞到巴魯手裡,自己則拎着另一罈,一掌拍開壇口笑道:“我先飲爲敬。”說着,抱着酒罈就往嘴裡灌。
巴魯開始瞭解這個滿臉短鬚的大漢,雖然行事粗魯,還有些高傲,卻胸懷豪氣,並不是勢力小人,胸中豪氣頓生,二話不說,抱起酒罈就往嘴裡灌去,如長鯨吸水一般,豪邁之極。
泰裕猛喝了幾口便放下酒罈,見他竟然如此豪飲,更是高興,不禁豎起拇指大聲讚歎道:“好酒量,好樣的。”
其他七人也是拍桌叫好。
巴魯放下酒罈,朝泰裕點了點頭,以示敬意。
旁邊的杜成雨,拿着酒罈笑道:“我也敬你。”
“沒酒了。”巴魯指了指酒罈子。
衆人呆了呆,相視一眼,都仰天大笑起來,一時之間,巴魯在衆人心中的地位迅速竄升。
巴魯原想告訴七人,客棧裡昨天遇的就是青雲閣的人,然而想到七人當時的窘迫,話到嘴邊,還是吞回了腹中。
“老泰,現在怎麼辦?”鳴一問道。
泰裕忽然皺緊了眉頭,沉聲道:“情況不好辦啊!早上突然來了十幾個黑龍學院之人,來勢洶洶,而且等級很高,一名道君,四名道師,他們來這偏遠的小地方,一定是有甚麼大事要辦。
“依我看,他們也是爲了青雲閣而來,而青雲閣又是針對黑龍學院之人的勢力,只怕過不了多久,這小小的長山城會有一場火拼。”
“既然這樣,我們的行動要加快,在他們火拼之前,爲大人鋪好道路,免得大人怪罪。”
“打擾了。”一個美麗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店門口。
聲音十分熟悉,巴魯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甩頭望去,果然看到那張美麗動人的面孔,雪白的肌膚,紅豔豔的櫻脣,烏亮的秀髮,還有那飄然若仙的氣質,不是她,又是誰?
“哇,大美人啊!”鳴一不經意地回頭掃了一眼,頓時呆若木雞。
泰裕狠狠地敲着他的腦袋,小聲喝罵道:“想死呀!
沒看到她衣袖上有四條金花繡帶嗎?惹怒了她,小心你的腦袋。“
鳴一這才從驚豔之中清醒,細細打量了一番,果然發現流千雪的白色衣袍上,有四條金花繡帶,嚇得吐了吐舌頭,小聲咕噥道:“這麼美的姑娘居然是魔法師,真是古怪啊!”
巴魯雖然知道流千雪沒有見過自己的真面目,但見到她還是微微有些緊張,低着頭輕輕吐了口氣,心道:“只要不使用精靈之眼,她應該無法認出我的身分,何必這麼緊張。”
流千雪早己經習慣了驚豔的目光,見衆人都望着她,溫柔地笑了笑,嫋嫋地向他們走去。
鳴一搶先站起來,滿臉笑容地問道:“大人,我們是貝利爾的人,不知你有何吩咐?”
泰裕一聽這話,都忍不住暗暗地大罵他重色輕友,連自己的身分也毫無顧忌,張口便說。
“原來是貝利爾學院的人。”流千雪靈秀的眸子快速地掃了一眼,嫣然笑道:“我想問一些事情,你們既然不是這裡的人,我就不打擾了。”
鳴一見倩影在側,幽香陣陣,不禁有些醉意,拍着胸脯站起來,自告奮勇地道:“我們都是探子,找消息最拿手,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吩咐。”
“謝謝你,你們知道青雲閣嗎?”流千雪朝他微微一笑,以示謝意。
泰裕等八個相視一笑,黑龍學院之人果然在找青雲閣,而這名妙齡黑龍學院之人入世不深,竟然詢問陌生人,處事的手法實在太嫩,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聽說青雲閣就在附近,不如我們陪你一起找吧。”
鳴一在美人面前有些忘形,爲了表現自己的本事,腦子一熱,竟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泰裕聽了立即瞪了他一眼,只是鑑於流千雪在場,不便申斥。
流千雪笑了,露出一排海貝般的小牙,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謝謝你們,我先走了,有消息請送到官衙去。”
巴魯正盼她早點離開,聽她要走,心中稍安,忽然鳴一又道:“大人,不如坐下喝口茶吧。”
“好吧!”流千雪見盛情難卻,含笑着點了點頭,見巴魯左側有空位,便走過去坐下。
巴魯靜靜地坐着,還是一臉的冷漠,雖然他不動聲色,但獨特的氣質難以掩藏,很快地便引起了流千雪的注意。
只看了一眼,流千雪就感覺到這個男子身上散發出熟悉的氣息,尤其是那股懾心的寒氣,似曾相熟,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禁區的經歷,刻記在心中的身影,也浮現出來。
氣質太相似了,難道是他!流千雪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懷疑的目光緊緊鎖住巴魯的臉,手指摸了摸懷中的雪銀面罩,嘗試着將兩者合一。
巴魯感覺到她的懷疑,心中大驚,但任何舉動都只會增加她的疑心,只能假裝不知。
“大人叫甚麼名字?”鳴一笑吟吟地移到她身邊坐下。
流千雪被他一打岔,思緒又被弄亂了,深深地看了巴魯一眼,轉頭含笑應道:“我姓流,名千雪。”她表現得很平和,沒有一絲黑龍學院之人的威勢,讓人感覺溫柔可親。
在場的衆人對她都很有好感,不像面對其他黑龍學院之人時那樣畢恭畢敬,不敢說錯半句話。
“流千雪,好名字。”鳴一嘻嘻笑道:“我是貝利爾鳴一,這是我的老大巴魯。”
“巴魯!”流千雪再次凝望巴魯,與氣質一樣,名字裡也藏着濃濃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與她心中那個冰冷的殺手完全一致,疑心更重了。
鳴一發現在她一再凝望巴魯,微微一楞,心裡嘀咕道:“難道,這美人看上老大了?”
泰裕等人都是探子出身,察言觀色的本領極好,很快就察覺到流千雪的異常,相視一笑,與衆不同的人果然更加有吸引力。
巴魯還是淡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不驚不躁,流千雪看不出絲毫的異常,漸漸地,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你很像我一個朋友!”流千雪作出最後的嘗試。
“是嘛!”巴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流千雪凝視着他的眼睛,最終還是失望了,想到自己牽掛着一個男人,白晰的臉染上了一抹紅暈,心頭卻是微微地感到酸楚。
鳴一八人面面對覷,沒想到,巴魯居然對這麼美的黑龍學院之人也是如此冷淡,都搖頭嘆息。
鳴一怕她惹惱道:“大人,你別理他,他的表情千載不變,都是這個樣子。”
“哦!”流千雪再次望向巴魯,神態和語氣都變了,柔聲問道:“有甚麼不開心的事嗎?”
巴魯淡淡地迴應道:“沒有。”
語氣冷淡,流千雪顯得有些尷尬,嫋嫋地站了起來,嫣然道:“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就離開了酒館。
泰裕望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道:“這位道師實在太年輕了,而且入世未深,哪有這樣找消息的?我看她要白費時間了。”
“兄弟,你太冷了,連這麼溫柔的姑娘,都被你嚇跑了。”鳴一滿臉羨慕望着門口,道:“這麼美的黑龍學院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要是能娶她做老婆,該有多好。”
“別作夢了,就憑你一個小探子想娶道師,我看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泰裕笑着一拳捶在他的肩上,道:“人家巴魯老弟,對着她面不改色,不像你這小子,見到美人就流口水。”
鳴一“哎喲”叫了一聲,然後白眼一翻,捏緊拳頭道:“我一定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嘿嘿,到了那天,只怕這個人已經登上最高峰了。”
“我上最高峰找她。”鳴一哈哈一笑,眼角忽然瞥見巴魯呆呆地看着門口,笑嘻嘻地拍了他一下,調侃道:“我還以爲你是冰人呢?想不到也喜歡看美人。”
巴魯淡淡地搖了搖頭,低頭不語。
在鳴一的引領下,九人出了長山城,繞了大約二里山路,來到一處山坳,山道將這一片山地分了兩節,山道下方是形狀整齊的梯田,種滿玉米、高粱之類的雜糧,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山道上方是一片草地,草地再往上,就是密不透風的怪林帶。
“這裡就是門,我就是從這裡逃出來的,雖然表面看上去與普通樹林一樣,但其實這些樹藤都是大門的一部分,只不過從外面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青藤。”
鳴一伸手指向了長滿青色長藤的一段密林。
泰裕仔細地打量了一陣,眉頭微皺,讚歎道:“果然十分隱密,如果不是你指出,我還真看不出來呢。”
“我先去試試,可惜昨夜只找到從裡面打開的方法,沒有留意外面怎麼開。”
鳴一笑着走到林邊,伸手向青藤摸去。
“哎喲!”巨大的痛楚從掌心傳到心頭,他疼得滿頭大汗,臉色白得全無血色,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抱着左手**。
“鳴一!”餘下八人無不大驚失色,一起涌到了鳴一身邊,低頭望去,只見他的手上插着十幾根青色小刺,又紅又腫,像個血饅頭,幾乎分不出五指和掌心。
“我砍開了它。”杜成雨脾氣又暴又急,看同伴受了重傷,頓時氣得臉色通紅,提着繡劍衝向青藤,不加思索地狠狠劈了下來。
劍光閃落,青藤中突然射出一團青色的液體,如泉水般噴出幾丈,向九人的頭頂落去。
巴魯心急眼快,抱着鳴一向旁邊急滾,成功地避開了液體,其他人也紛紛竄逃,只有杜成雨躲避不及,濺得滿身都是,可憐這個不到三十歲的漢子滿臉烏黑,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小杜!”避過一劫的人們驚魂稍定,忽然望見杜成雨的慘狀,頓時嚇得心膽俱裂,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巴魯把鳴一放在地上,轉頭望向屍體,眼神透出了濃濃的寒氣,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總算是同伴,看着他的死狀如此之慘,心頭已是不快,想到設陷阱的是青雲閣,更不禁爲杜成雨的死叫屈。
“痛死我了!”鳴一疼得抱着腫大的右掌在地上滾,嘴裡不停地發出嚎叫聲,汗如泉涌,沾上滿頭、滿身,但他早已顧不上了。
“鳴一的傷勢要緊,小杜的屍身有毒,不能亂動,先放在這裡吧。”泰裕畢竟是領頭人,反應較快,先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嘆息着望向杜成雨,這份職業的危險度極大,也許下一個就輪到他。
巴魯心憂鳴一的傷勢,冷冷地問道:“還要找青雲閣嗎?”
泰裕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快,愕然望着他,沉聲道:“小杜因公殉職,死得其所,沒甚麼好傷心,大人也會優厚撫卹家屬,而尋找青雲閣是任務,必須完成。
“這是我們的職責,即使青雲閣把我們殺光,還是會有第二批人來代替我們。”
巴魯默然了,身爲軍人之後,軍令如山這四句話,是父親親口傳授的,他一直銘刻在心。
想起父親的教誨,心中怒氣漸消,點頭道:“我明白了。”
“以後我們是自己人,不過,這種事你一定要明白,即使死的是你,我們也是同樣的態度,這就是制度。”
兩年來我行我素,巴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處事方式只適合報仇,而敵人的重託則需要更多力量,以及有效的管理。
而這一切將會建立在制度之上,衝動和拼命,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看來,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一切都不能太着急,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巴魯暗暗地叮囑自己,也正是從此開始,他對於黑龍學院之人有了更理智的處理方式。
正當衆人爲鳴一的傷勢擔憂之際,流千雪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山道之上。
“大人!”泰裕大喜過望,興奮地迎上去。
巴魯有點怕見她,那對迷人的眸子,似乎有一種洞穿心腑的力量,不知何時就會察覺他的秘密。
在泰裕的陪同下,流千雪欣然地來到了鳴一的身邊。
看着滿臉痛苦的鳴一,她吃了一驚,眼角又掃見不遠處的屍身,臉色變得蒼白,驚愕地問道:“發生了甚麼事?”
“請先爲他治療!”雖然不想惹來注意,但巴魯還是出言催促她救人。
“好!”流千雪絲毫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溫柔地笑了笑,然後在鳴一身邊蹲下,仔細地檢查起來。
片刻後,她眉頭稍展,嘴邊流出了一絲笑容,頷首道:“他是中了毒,不過毒性不算太烈,我能治好他,不會有性命危險。”
衆人一聽,都鬆了口氣,緊張的面頰頓時鬆弛了許多。
泰裕轉頭望去,突然發現巴魯拖着杜成雨的雙腳向草叢拖去,大驚失色,連聲喚道:“快放下,有毒。”
“讓他入土爲安吧!”看到杜成雨的屍體,巴魯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只怕也沒有人會幫忙收殮,因此心中有一種衝動,想葬了杜成雨。
流千雪心地善良,見他的義行心裡大爲感動,發現他冰冷的面頰下,並不是冰冷的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那個殘殺黑龍學院之人的人怎會如此善良?但正是那個銀麪人捨生救了她。
但銀麪人已經葬身火海,又怎麼可能復生呢?也許,只是一個氣質相同的人。
她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緒,但每次想到銀麪人,心裡卻總是有一絲奇妙的牽掛。
泰裕六人更是大爲感動,雖然是同僚,但畢竟不是親人,而且屍體又有劇毒,所以沒有人敢冒險安葬杜成雨,但看着巴魯的舉動,心裡都感到慚愧。
“我幫你。”泰裕再也忍不住,急步走過去想幫忙。
“不必了,我一個人就行。”巴魯在山道旁的草地上找到一處凹地,一個人把屍體拖過去埋好,最後還找了一塊木牌,插在土堆之上。
流千雪的治療術極爲高明,很快就處理好鳴一的傷勢,心中擔心巴魯中毒,立即走了過來,柔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巴魯搖了搖頭,眼睛依然望着小小的墳堆和木碑,他原本打算用冥引術將杜成雨引到冥界去,但身邊有一名黑龍學院之人,所以他放棄了。
“讓我看看吧!”流千雪沒有顧忌男女之別,親切地抓住了他的手,忽然神情一呆,驚訝地望着巴魯。
“這手……”
“怎麼了?”巴魯一直擔心她能認出自己的身分,卻見她抓着自己的手摸來摸去,還不時地用眼睛瞟自己,像是又察覺到甚麼,心中難安,暗暗嘀咕道:“難道她查到了甚麼?”
流千雪露出了兩個小酒窩,微笑道:“真是奇怪,居然一點中毒的現象也沒有,真是福緣深厚啊!”
巴魯緊繃的身軀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頓時軟了下來,神情也輕鬆許多,他顧左右而言他地道:“沒事就好,鳴一沒事吧?”
“只要好好休息,就不會有大礙。”
泰裕走上來拍着巴魯的肩頭,讚道:“好兄弟,想不到你如此仁義,竟冒着中毒的危險葬了小杜。”
“安葬後會舒服一些吧。”巴魯望土地上的小木牌,輕輕地呢喃着。
“是啊,死有所安,應該是最後的願望。”流千雪理會似的點點頭。
泰裕聽不懂,茫然地望着兩人。
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衆人擡頭一看,發現天空飛來一隻白色紙鶴,碩大無比,背上還坐着一名黑龍學院之人,不禁暗暗稱奇。
這隻紙鶴,不是那天的……巴魯意識到,面前的這個男子,便是他摔下山崖當日出現的駕鶴之人,眼角細細地打量着他,神情卻保持着原有的平靜。
“尤牙,你怎麼來了?”流千雪朝着鶴背上的人嫣然一笑。
尤牙躍下鶴背,用懷疑的目光掃了巴魯等人一眼,問道:“千雪,這些是甚麼人?”
“他們是貝利爾的人。”
“哦,原來是別的學院來的人。”尤牙閱歷比流千雪要豐富了千倍以上,所以一聽就明白,這些人來到長山城必然有目的,因此毫無避忌地問道:“你們是爲青雲閣而來嗎?”
泰裕大爲後悔,進城之後沒有找官衙,就是爲了隱藏行蹤,剛纔鳴一在小酒館一時說漏了嘴,沒想到流千雪的記性這麼好,還被尤牙一語道破了目的,頓時感到極爲難堪,支吾了半晌才應道:“我們是來查一件殺人的案子,也許是青雲閣所爲,也許不是。”
尤牙看着他微微一笑,傲然道:“你們也用不着隱瞞,我是禁區副總管,知道不少事情,不過你們的事我不管,只要你們別妨礙我們的事就行。”
尤牙的語氣中傲氣十足,完全沒有將貝利爾放在眼裡。
巴魯冷冷地掃視着那張高傲的臉,心中充滿了厭惡。
泰裕七人雖然義憤填膺,但黑龍學院之人的地位和力量,並不是他們所能對抗的,只能忍氣吞聲,默然不語。
尤牙不屑地撇了撇嘴,輕笑道:“憑你們這幾個?物,只怕連人都見不到,我勸你們還是早點離山,不然後果自負。”
泰裕怕激怒尤牙,陪着笑臉搶先道:“是,是,您是魔法師,地位遠遠在我們之上,我們絕對不敢壞您的大事。”
尤牙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你們查到了甚麼?”
泰裕攤開雙手苦笑道:“山區太大,林子又深,我們這些人沒甚麼本事,只能在山中亂竄,所以甚麼也沒有查到。”
尤牙有些失望,不願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於是看着流千雪問道:“千雪,你怎麼出來了,不是陪在總管大人的身邊處理事情嗎?”
流千雪嫣然笑道:“沒甚麼事可做,所以我出來看看,不會妨礙你們。”
尤牙沉聲道:“青雲閣素來與我們爲敵,這些人心狠手辣,陰險狡詐,隨時都會暗算我們,這裡是他們的地盤,你的閱歷太淺,還是小心爲上,快點回去吧,我先走一步。”說罷,駕着紙鶴揚風而去。
目送身影消失,泰裕等人都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巴魯依然冷眼相向,與流千雪相比,這些黑龍學院之人都顯得傲慢無禮,一副天下唯我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感到深深的不悅,何況是他。
流千雪感覺異常的氣氛,微微一嘆,歉然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匆匆地離去了。
只有望着她,巴魯心中對黑龍學院之人的怨恨,才能得到稍稍的緩解,心中的冷漠也減弱了一些,這種感覺卻讓他感到有些迷惘,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見她,因爲他不願意看見報仇慾望被弱化。
泰裕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眼下被黑龍學院之人猜疑,必須加快速度把事情辦完,否則一旦黑龍學院之人向青雲閣發起了進攻,貝利爾就再也沒有下手的地方了。
然而,望着進無可進的密林,卻只能無奈地搖頭嘆息。
“如今明知大門在此,卻不能進去,實在是窩囊。”
由於死了一個同僚,幾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張谷捶着地面,滿臉忿恨地叫道:“不如放火燒了這片林子,看他們還出不出來。”
“不行,樹林太密,一旦着火會迅速擴張,我們無法控制,而且不但冒犯了青雲閣,還會引起黑龍學院之人的注意,百害而無一利。”泰裕擔心青雲閣把他們也當成了敵人,而己方卻要搶先會見青雲閣,所有的埋伏,都會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威脅,也許還會有人像杜成雨一樣客死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