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問題困難的根源在於,羅庇爾沒法找到足夠數量的合格法官去替代現有法官,這也是法官們有恃無恐的原因。
但換一個角度去思考,爲什麼一定要合格的法官呢?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在誇大事情的難度?追本溯源的話,羅庇爾並不是要清洗整個司法界,而是要有法官去懲戒違反《全面限價法令》的罪犯而已。
把思路換成這樣的話就可以豁然開朗,因而12月時羅庇爾在國民議會中,發表了一番駭人聽聞的講話:
“大革命進行到今天,使得悉伯的情勢已經很明顯,我們的國家只剩下三種人,第一是守法的公民,他是我們的同盟與根基,第二是違反法律的嫌疑犯,第三是已經叛國的罪犯,而在我看來,後兩者完全可以混爲一談,他們不過是敵人在不同階段的體現。”
“因此凡是被認定違反法律的人,都是犯法的嫌疑犯,他們未來都必將會背叛我們的事業。”
“畢竟連遵守法律都做不到,還如何能指望去守護我們的悉伯呢?所以在現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完全沒有必要去細究這個罪到底該怎麼判處,因爲凡是違反法律的,都是潛在的叛國賊,我們要將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圍繞羅庇爾這些發言濃縮出來的結果,就是國民議會在12月以34%贊成票被驚險通過的《嫌疑犯法令》,隨着《嫌疑犯法令》的提出,使得政治恐怖的支柱被確立,恐怖時代真正到來。
根據《嫌疑犯法令》規定,如今悉伯的犯罪將會劃分爲兩種,一種是普通的罪行,仍由原法官審理,另一種是觸犯《全面限價法令》及其相關條例的恐怖罪行,就要交給專門設計的救國法官審理。
救國法官,就是羅庇爾爲了破局而提出的新概念,救國法官不需要有多少法律知識,只要能判斷嫌疑犯有無觸犯《全面限價法令》與其相關條例就可以。
此外羅庇爾也吸收了艾巴克和季偉羅等人的建議,以嚴酷的手段對待嫌疑犯,一但嫌疑犯證據確鑿,可以繞過所有正常法律,以《嫌疑犯法令》爲依據優先處理,而嫌疑犯被確定的唯一下場,那就是絞刑。
就這樣,羅庇爾得以不需要將法官再次清洗導致無人可用,就得以對那些違反《全面限價法令》的嫌疑犯進行處刑。
很快,根據《嫌疑犯法令》而確立的救國法庭,就在全國各地開設,許許多多從巴蒂羅斯出發的救國法官很快就位,對一個又一個嫌疑犯進行晝夜不息的審判。
除了對原有政治與經濟生活進行嚴厲處罰以外,羅庇爾還開始嘗試在文化領域掃清舊制度的殘餘,樹立新的權威。
羅庇爾的第一個提案,是《以新曆取代大曆倡議》,他認爲大曆代表着舊制度的殘餘,新時代應該要有新的歷法,這樣才意味着真正進入下一個時代。
冷弈當初規定大曆,是以蘇拉西建國的那一天作爲大曆起始,爾後整個世界都通行大曆,所以曆法相對穩定,當然對於當地人來說就是感到不明所以,爲什麼我們國家是建立在大曆幾百年以後,那個遠在天邊的蘇拉西關我屁事?
不過到了現在,冷弈已經對此無所謂了,都要走了還糾纏着大曆不放幹什麼?並且其實南疆大陸是最晚廢除大曆的地區。
其他大陸的大曆已經被廢除了,首先廢除的是天使同盟掌控的地區,他們以與天使結盟的那一年,作爲第二歷的開始,而諸神在無法擊退天使以後,也以神歷取代大曆,因而這時候只剩下南疆大陸還用着大曆。
羅庇爾這個提議在國民議會中得到通過,因而明年就不再是大曆2928年,而是新曆1年。
並且月份也發生了調整,對於這一點有着非常明顯的冷弈參與痕跡,他以法國大革命期間的共和曆月份名稱爲模板,經過一些修改以後,帶給了悉伯即將到來的新曆。
法國共和曆中,從一月到十二月分別被稱作葡月、霧月、霜月、雪月、雨月、風月、芽月、花月、牧月、獲月、熱月和果月,悉伯新曆的名稱都來自這裡,但是順序根據冷弈的喜好進行了調整。
一到三月是春季,新曆的稱呼是芽月、花月和牧月,四到六月是夏季,新曆的稱呼是風月、雨月和熱月,七到九月是秋季,新曆的稱呼是葡月、獲月和果月,十到十二月是冬季,新曆的稱呼是霧月、霜月和雪月。
羅庇爾對於文化領域的第二個意見,就是《以理性崇拜取代舊宗教崇拜倡議》,羅庇爾認爲對神靈的崇拜歸根結底是理性崇拜,所以因而廢除舊崇拜,改爲新崇拜,所有神靈都可以概念化爲理性。
這個提議在國民議會中遭到許多攻擊,但最終仍舊被通過,因而各地祭壇都紛紛被改成理性神廟。
對此,已經和神靈斷絕了直接聯絡,又在反祭壇法中被狠狠砍了一刀的祭司集團,根本無法阻攔,只能發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抗議,然後閉上眼睛去“享受”。
就這樣,大曆2928年的最後一個月就這麼度過,南疆大陸迎來了大曆2928年的1月,而對於悉伯來說,是新曆1年芽月。
大曆2928年除了是新曆1年以外,還是塞利提三世繼位11年,帕爾森王朝建立447年,以及悉伯建國860年。
往年逢十的時候,悉伯都會在各地舉行熱鬧的慶典,然而今年是不可能的了,不但沒有舉行慶典,還在羅庇爾的號召下,舉行“節衣縮食打贏戰爭運動”,號召各界勤儉節約,慶典自然也不能舉辦。
事實上除了這個節衣縮食以外,羅庇爾還試圖把“奢侈浪費”也作爲嫌疑犯的標準之一,可惜這個提議連在救國委員會都只得到2票贊成而沒通過,畢竟連艾巴克這個無衣漢領袖都包養了一個排的情婦,羅庇爾怎麼還能指望通過呢?
這個問題只是國民議會中的小爭端,羅庇爾也只是提一提,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此時要面臨最緊迫的問題,莫過於嫌疑犯武力抵抗救國法官審判,最嚴重的一次甚至不得不下令出動軍隊進行鎮壓。
爲此,羅庇爾不得不在花月(2月)頒佈《花月法令》,正式名稱爲《嫌疑犯法令第二補充法》,命令用更大的恐懼去威懾嫌疑犯。
根據《花月法令》規定,凡是包庇嫌疑犯的人,拒絕將嫌疑犯交給救國法官的當地法官,隱瞞不報的人,與嫌疑犯有勾結的人,嫌疑犯的親人,遊走在法律邊緣導致法律知識不足的救國法官不知道該不該判刑的人,一律以嫌疑犯論處。
此外,爲了造成視覺衝擊,現在嫌疑犯被絞死以後,不準把屍體帶回去安葬,要讓他就這樣在絞刑臺上風乾,以最大的震懾嫌疑犯分子。
羅庇爾並沒有規定絞刑臺應該建在哪,但是有個機靈的救國法官很快就想到了最合適的地方,那就是最開闊的城市廣場。
羅庇爾得知這個消息以後,親自在國民議會上誇獎這個救國法官,在得到羅庇爾的肯定以後,短短几個月內,這個先進經驗就被推廣到每一個擁有救國法庭的城市,這些城市的廣場上無一例外充斥着如林般的絞刑架,架上掛滿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摘自《舊制度和大革命》
“……我們的父母輩都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很多經歷過那個時代的老人在今天仍然活着,只要肯沉下心向他們打聽,可以得到許多有關於恐怖時代的資料。”
“而根據我調查的許多人口述自己見聞,乃至當時的記載,可以清晰的發現人羣被劃分爲兩個羣體。”
“一個是當時處於年輕時代的人,他們對恐怖時代的記憶,離不開苛刻的法令,互相監視與告密,被處罰,限價,相互打擊報復,互相指責對方是嫌疑犯,等等與政治生活離不開的事件,充斥着他們的青春。”
“然而當時還小的人的看法卻很不相同,或者說記憶很不相同,他們印象最深的不是嫌疑犯的舉報,而是‘死者之林’——在《嫌疑犯法令》被執行以後,廣場有了死者之林這個貼切的別稱。”
“‘各式各樣的屍體,開始腐爛的,剛剛被吊死的,毫無差別的被絞刑架掛在空中,黑色的烏鴉盤旋在空中幾乎吃紅了眼,彷彿即將下雨的厚重烏雲一般,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
“‘小時候我們覺得,廣場就是一片柳林,絞刑架是一片片柳樹,而垂下來的屍體就是柳樹的嫩芽。’”
“不可否認,被吊死的人中充斥着許多投機倒把的奸商,但是由於救國法官底下的素質,使得無辜者的數量也不在少數,然而不論是否有罪,他們最終的結果都是被逮捕,然後淪爲死者之林的一部分。”
“據現在統計,救國法官機制最完善的巴蒂羅斯,平均每天要有7個人因爲嫌疑犯的罪名被吊死,其他城市略少一些。”
“過往這種規模的死亡,通常發生在戰場上,或者潰兵的屠戮中,這都是位於和平地區的人所不瞭解的,因而給活着的人帶來極大的震撼與恐懼。”
“但不管如何攻擊恐怖統治,它確實有效,幾個月前實際價值已經跌倒面額50%的指券開始緩慢回升,國民議會的貨幣重新被信任,市場開始穩定下來,隨着後方穩定,前線軍隊就能得到更有力的支援。”
以《全面限價法令》爲代表的經濟恐怖,以《嫌疑犯法令》爲代表的統治恐怖,二者結合在一起,就是羅庇爾所主導的“恐怖統治”,曾經被無衣漢們萬衆歡呼的“恐怖時代”,真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