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迎春院大門外,範無閒將手從韓風的肩上拿開,笑道:“小風,你一個人進去向你的朋友告別吧,不必太着急,範叔叔有的是時間。範叔叔在街上轉轉,一個時辰後,範叔叔再來這裡與你相會。”
韓風知道範無閒這麼說,全是爲了自己着想,遂點了點頭,道:“範叔叔,那我進去了。”說完,走到門邊,舉手敲了敲門。
很快,一個龜奴把房門打開,見是韓風,甚是高興,說道:“小風,你可回來啦,這幾天擔心死我們了。”
韓風道:“多謝你們這麼關心我,春姨呢?”回頭看時,不見了範無閒,知他已去別處,便擡腳走進了院裡。
那龜奴道:“三娘正在一間偏廳裡與張差頭說話。”
韓風聽了,暗道:“原來保叔也在。”向龜奴問明瞭是哪一間偏廳,便走過大院,進了大廳。
當他來到那間偏廳時,春三娘正在與張保說着話,偏廳裡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小梅和張保的相好小玉。
小玉也就十歲的樣子,長得倒還不錯。
春三娘手裡拿一着封信,正遞給張保,韓風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她說道:“……到了縣城,先找個地方安頓好,然後你就拿着這封信去縣衙找王縣令。王縣令看了這封信,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張保道:“三娘,你的這封信當真那麼管用嗎?”
春三娘尚未開口,小梅已經看到了韓風,疾步走上去,驚喜地道:“小風哥,你回來了。”
韓風朝她點點頭,道:“我回來了。”口裡喊道:“春姨、保叔、小玉姐姐。”
春三娘見他回來,好不高興,一把將信塞到張保手中,道:“我春三娘是什麼人,你張保現在又不是不知道。三個月之內,省裡若不下發公文,讓你到縣裡重任捕頭,我春三娘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說完,朝韓風走了上去,長輩一般拉着韓風的手,道:“小風兒,這迎春院我已經賣給了別人,明天之後,就不屬於春姨的了。你有什麼打算?”
韓風道:“我要和範叔叔去‘大梵寺’。”
春三娘道:“春姨原打算帶你去春姨的師門,但舒老爺子既然已經把你託付給他的朋友,那春姨就放心了。‘大梵寺’乃天下第一大寺,你去‘大梵寺’,比去任何地方都強。”
張保走了過來,伸手在韓風肩上一拍,道:“小風,舒老爺子的事,我也聽說了。你是個男子漢,要堅強些。”
韓風道:“我會的,保叔。”見張保肩上揹着一個包袱,像是要遠行的樣子,問道:“保叔,你要去縣城?”
張保笑道:“是啊,我與你小玉姐姐要搬去縣城住。三娘說,她有法子讓我重當捕頭,我現在就是去縣城等消息的。”
韓風一喜,道:“是嗎?那太好啦,恭喜保叔,啊,不是,應該是恭喜保叔和小玉姐姐纔對。”
現在的這個情形,自是春三娘已經不要任何贖金,把小玉“送”給了張保。韓風聰明伶俐,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不多時,張保、小玉辭別了春三娘、韓風、小梅三人,出了偏廳。小玉的那些姐妹,小玉昨晚已經淚別過,因此,她與張保出了桃花鎮後,坐上早已僱好的馬車,徑往縣城趕去,不必多提。
張保與小玉離開後,韓風與春三娘說了幾句話,便去了後院。
進了後院,韓風進屋稍作收拾,打了一個包袱,捆在身上,纔剛出來,忽聽一個聲音道:“你去‘大梵寺’,怎麼也不叫上我?”
韓風擡頭一看,只見一棵樹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大肥貓。大肥貓口裡嚼着什麼,看上去很美味的樣子。
“咦,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纔怎麼沒看見你。”
“我早就來了,只是你沒看見。在你進屋收拾的時候,我去廚房拿了一些東西來吃,真不耐。”
韓風聽了,啼笑皆非,罵道:“你這隻饞貓,你哪裡是拿,你分明是偷,不問自取謂之偷。”
大肥貓道:“別說得那麼難聽嘛,不就是一些吃的嗎,真小氣。”
韓風哭笑不得,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大梵寺’?”
大肥貓道:“我不但知道你會去‘大梵寺’,我還知道你的範叔叔名叫範無閒,此刻,他正在街上溜達呢。”
韓風笑了笑,道:“你既然這麼神通廣大,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要做什麼?”
大肥貓道:“這有何難,你要去拿你的斧子。”
韓風一怔,接着苦笑一聲,道:“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纔好,你就是一隻成了精的貓妖。”
大肥貓甩甩尾巴,道:“什麼貓妖?我是貓神。”
“好好好,你就是貓神,貓中的大神。”韓風說着,果然走到角落裡,將斧子拿了起來。
他正要把斧子往腰間一別,忽聽大肥貓道:“你就打算這樣帶着斧子走路嗎?”
“不這麼帶該怎麼帶?你又不教我。”
“哈,我這次來,就是教你怎麼將斧子藏在身上的。”
韓風一喜,問道:“怎樣才能做到?”
大肥貓道:“你把我教給你的那套法訣暗中運起。”
“現在?”
“就是現在。”
韓風不知道大肥貓爲什麼要自己這麼做,但大肥貓本事大,它的話,他只得聽從。只見他一手拿着斧子,雙腿一分,似模似樣的紮了一個馬,然後將大肥貓所教的那套法訣暗自運了起來。
片刻之後,韓風只覺丹田生出一股怪氣,但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這股怪氣內衝出,直達全身。每一條經脈,像是被一股洪流猛勁衝擊一般,無比的脹痛。
就在韓風即將忍受不住這種折磨的時候,剎那間,他身上所有的疼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韓風怔了一怔,擡頭一看,樹上的大肥貓卻已經不見了。
“別看樹上,我在這。”一個聲音在韓風身邊響起。
韓風四下一看,卻沒有看見大肥貓的蹤影。
“傻瓜,張開你的手掌瞧瞧。”大肥貓的聲音又道。
大肥貓這麼一提醒,韓風才驚覺先前拿在手中的斧子已經不見了,他急忙張開右手,只是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原來,他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點,黑點形似一個小小的雞蛋,顯得十分怪異。
突然間,黑點一亮,一道白光閃過,大肥貓站在了韓風的身前腳底下。
“你……你是從這個黑點裡出來的?”韓風一臉的驚疑。
大肥貓道:“什麼黑點?它就是那把斧子。”
韓風搔搔頭,一臉的迷惑,道:“斧子?”
大肥貓道:“現在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得是怎麼一回事。等你有了大本事,我再告訴你。好啦,我要睡一會,你忙你的吧。”說完,白光一閃,也不知道何處去了。
韓風低頭一看掌心,那個黑點卻又不見了。
這等詭異的情形,令他十分不安,叫道:“喂,大肥貓,你在哪兒?我的斧子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你快把它還給我。”
大肥貓的聲音在他心裡響起道:“說你是傻瓜,你果然是個傻瓜。剛纔那個黑點就是你的斧子,這斧子有着巨大的神力,我現在就它的裡面睡覺。你什麼功夫都不懂,若是讓其他人看到你掌心有個黑點,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爲了你好,我在你的手掌上施展了一種遮掩術,包括你在內,誰都看不到黑點。當你有能力的時候,這個遮掩術就會自動消失,到時候,你就可以看到它。”
韓風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道:“你說的這些,我全都不懂,我只想知道,我要用斧子的話,該怎麼辦?”
大肥貓道:“你現在用斧子來做什麼?”
韓風一愣,過了一會,一拍腦袋,笑道:“對呀,我現在用斧子來做什麼?我今後又用不着進山砍柴,就算拿着斧子,也沒什麼用啊。”
“傻瓜。”
大肥貓的聲音又在韓風心裡響起。
韓風雖然知道大肥貓神通廣大,但一點也不怕它。相反,他與大肥貓相處幾年下來,早已成了老朋友,老朋友之間,當然是少不了你糗糗我,我糗糗你的,回罵道:“你纔是傻瓜。”
大肥貓卻沒了動靜,大概是睡着了吧。
韓風一想到大肥貓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兒,恨得癢癢的,便用左手指在右手掌心用力戳着,道:“我叫你睡,我叫你睡。”戳了幾下,覺得自己這麼做未免有些可笑,也就停了下來。
當下,韓風最後望了一眼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將發生在這裡的過往點滴藏在心裡,轉身離開了。
到了前院,韓風向春三娘告別。沒想到的是,迎春院裡的那些姐姐和阿姨們聽說他要走,無論是誰,都要來給他送行。有的抱着他不肯放開,有的不顧儀態的放聲大哭,總之是——捨不得他走。
韓風好不容易擺脫了衆位姐姐和阿姨的糾纏,與春三娘說了幾句告別的話,轉身正要離去時,卻發現小梅站在一邊,雙眼紅紅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