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回到神將府,想起周懷軒去了城外的神將府軍營,忙使人去城外報信,讓周懷軒有空回來一趟。
結果到了傍晚時分,周懷軒還沒有進城,蔣侯府就給神將府報了信,說老祖宗過世了。
盛思顏心下了然。
早上的時候蔣家老祖宗大概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她去世之前,終究還是放不下蔣四娘這個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的蔣家姑娘。
……
馮氏和盛思顏商議後,先以神將府的名義給蔣侯府送了奠儀。
宮裡面,夏昭帝雖然病着,但是聽說蔣家老祖宗過世了,還是馬上派了王毅興代表他去弔唁,又賜下很多奠儀。
晚上掌燈的時候,周懷軒回到神將府。
一家人吃完晚飯後,周懷軒和盛思顏回到清遠堂,盛思顏就跟他說了蔣家老祖宗早上對她說的話。
周懷軒聽了,眉頭皺得緊緊地,道:“真的是他?有什麼證據嗎?”
他記得那人的背影十分寬厚,跟周懷禮的身形有明顯的不同。
但是如果那人真是周懷禮假扮……
周懷軒握了握拳頭。——那他真是跟他有不同戴天之仇了!
盛思顏搖搖頭,“只是聽蔣家老祖宗說了幾句話。要說證據,目前肯定是沒有。但是我們從此對他應該多個心眼兒。”
這人不得不防了。
以前只是以爲他覬覦神將府,在周懷軒的強力打壓下,肯定是不會得逞的,所以他們沒有對他特別在意。
但是如果周懷禮的戰力有了那樣巨大的提升,那他們的防範,就需要再高一層了。
周懷軒點頭,“……神將府目前的防衛,根本不足以攔住他。”
盛思顏心裡很有些後怕,道:“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至少有五年了。”周懷軒的眸子眯了眯,“他也真能忍……”
盛思顏忙道:“那我去跟阿寶再提醒一聲,千萬不要在周懷禮面前露出破綻。若是被他曉得阿寶的特殊本事,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周懷軒道:“我去說吧。你也要小心。”
“範媽媽和樊媽媽如今都在清遠堂住着,暫時應該無事。”盛思顏深吸一口氣,“明天去蔣侯府老祖宗的靈前上柱香吧。”
周懷軒應了,出了屋子去找阿寶說話。
阿寶在自己屋裡跟阿財玩呢,見周懷軒進來,他忙站起來,“爹,您怎麼回來了?”
周懷軒坐了下來,道:“明天我們都要去蔣侯府給蔣家老祖宗上香,你要記得不離你母親半步,保護你母親的安全。”
周懷軒知道,如果單純囑咐阿寶不要亂跑,他不一定會聽話,但是如果讓他看着他娘,他鐵定不會亂跑……
阿寶果然立即點頭,道:“爹放心,我一定會牢牢看着娘!”
周懷軒微微一笑,又道:“明天去蔣侯府的人特別多,你要記得收斂鋒芒,不要讓人察覺。”
阿寶知道爹說的是什麼意思,笑着道:“我曉得。我現在能控制自己。”說完又問周懷軒:“爹,您還不舒服嗎?”
周懷軒淡淡點頭,“我好多了。你不用管我。”
阿寶偏着頭看了看周懷軒,也不揭穿他,只是低聲道:“爹,您再忍忍,等我再長大一些,一定能夠幫您!”
周懷軒忍不住笑着撫了撫阿寶的頭,“別多想了。等你長大,要先幫助墮民。”
他的情況已經超出了阿寶能力的範圍,周懷軒也不想強求。
……
第二天一大早,太子和安陽公主夏珊在宮裡侍衛的陪同下,先來到蔣侯府上香。
隨後來的,就是神將府一行人,周老爺子、馮氏、周懷軒、盛思顏,還有阿寶。
他們在太子和安陽公主後面上香。
太子看也不看阿寶,只對盛思顏點了點頭,就帶着侍衛揚長而去。
安陽公主夏珊是跟着蔣家老祖宗長大的,對蔣家老祖宗的感情很是複雜。
她對身邊的宮女內侍道:“我要在這裡陪陪老祖宗,送她最後一程。”
蔣侯府的人忙過來,將安陽公主接到蔣家特意爲貴客準備的內堂歇息。
周懷軒和周老爺子被蔣侯爺接到外院坐着說話去了,盛思顏不想跟夏珊在一個屋子,本想跟曹大奶奶說幾句話就走,可是蔣侯府的人卻說,曹大奶奶出去接人去了,特意留話讓盛思顏略等一等。
盛思顏不好馬上就走,和馮氏帶着阿寶去了另一間內堂歇息。
阿寶將阿財從兜裡掏出來,笑着道:“這裡沒有醬牛肉,阿財,你等下吃什麼呢?”
阿財看他一眼,鑽到桌子底下睡覺去了。
阿寶守着盛思顏,拿了一本棋譜隨便翻看。
曹大奶奶一大早出去,其實是去周懷禮的一品驃騎將軍府接蔣四娘去了。
……
“懷禮啊,我們家老祖宗昨夜剛剛去世。她疼了四娘一輩子,臨走的時候,我們想讓四娘去給老祖宗上柱香。”曹大奶奶拭着淚說道。
周懷禮也很悲慼的樣子,眼圈紅紅地道:“老祖宗怎麼就去世了?前些日子聽說還好好的啊?”
“已經病了一陣子了。她老人家好強,不許我們跟人說,昨兒早上吃了早飯還好好的,睡了午覺,就沒有醒過來……”曹大奶奶很是哽咽,“四娘呢?雖然她是瘋了,不認人了,但是怎麼也得讓她去老祖宗靈前上柱香。老祖宗昨兒還唸叨她呢……”
周懷禮見實在推不過去了,就起身道:“老祖宗也是我的長輩,我也應該去給老祖宗上柱香。我帶四娘一起去吧。”
曹大奶奶窒了窒,低聲應了,等着周懷禮進去給蔣四娘收拾,然後帶了四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扶着面目呆滯的蔣四娘一起出來了。
曹大奶奶大步走過去,將一個婆子擠開,自己握住蔣四孃的手,道:“四娘,老祖宗過世了,娘接你回去給老祖宗上香。”
蔣四娘呆呆地站着,臉上一片木然,沒有任何表情動作。
周懷禮笑了笑,過來親自扶着蔣四娘,對曹大奶奶道:“岳母,您先上車,我們隨後就到。”
曹大奶奶放開蔣四孃的手,捂着臉失聲痛哭,快步離去。
任誰看見自己的愛女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會忍不住痛哭的。
周懷禮見蔣四娘還是無動於衷,越發放心,終於信了蔣四娘是真瘋了。
這樣一想,對她又格外憐惜。
這麼多女人當中,他最捨不得的,其實是蔣四娘。
……
周懷禮帶着蔣四娘來到蔣侯府蔣家老祖宗靈前,攙着她的胳膊,帶着她一起跪拜,一起上香,贏得蔣侯府衆人和客人的一致稱讚,都說周懷禮雖然已經跟蔣四娘合離,但是對病重的她依然不離不棄,實在是難得的好人。
盛思顏聽說周懷禮帶着蔣四娘來上香了,心裡一動,起身道:“我去前面看看。”
阿寶連忙跟了過去。
馮氏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他們在蔣家老祖宗的靈堂門口遇到正從裡面出來的周懷禮和蔣四娘。
盛思顏看見周懷禮一隻胳膊緊緊扶着蔣四孃的肩膀,面容沉肅,對蔣四娘十分呵護有加。
光看這幅情形,盛思顏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樣的周懷禮,跟昨日蔣家老祖宗口中把蔣四娘逼瘋的周懷禮聯繫在一起。
不過再看一看蔣四孃的樣子,盛思顏幾乎是馬上相信了蔣家老祖宗的話。
蔣四孃的年紀比盛思顏大一點點,但是也不到二十歲,可是看她現在的模樣,頭髮花白,面目蒼白憔悴,就像五十歲的老嫗佝僂着身體。
她到底經受了什麼樣的磋磨,才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先前都說是蔣四娘心胸狹窄,自己不能生,還不許男人納妾,拈酸吃醋,才變得瘋瘋癲癲的。
但是盛思顏卻知道,光是拈酸吃醋,不可能讓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子,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看她眉間深深的紋路,眼底的倉惶,明明是長年累月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懼之中,才能衰老得如此迅速。
盛思顏站在迴廊上,輕輕叫了一聲:“四弟妹。”
蔣四娘木然地盯着前方,置若罔聞。
周懷禮歉意地道:“大堂嫂,四娘她不認人了。”
盛思顏看也不看周懷禮,側了身子讓開路,“你們這就要走嗎?曹大奶奶剛纔過來說有話要說呢。”
周懷禮不想久留,但是這時蔣侯爺從外面走進來,對周懷禮道:“懷禮來了,快去外院,你家祖父和大堂哥都在外院說話呢。”
聽見周懷軒和周老爺子都來了,周懷禮只好把蔣四娘交到婆子手裡,道:“好生看着四娘,要是出事我可不會輕饒你們。”
那幾個婆子忙躬身應了,帶着蔣四娘去蔣家專門準備的房間歇息。
周懷禮帶來的人將那間屋子守得嚴嚴實實,誰都不能進去。
盛思顏張望了一下,搖了搖頭,只好帶着阿寶走了。
阿寶跟盛思顏回到他們剛纔歇息的內堂,悄聲對盛思顏道:“娘,以後您離那位四叔遠點兒。”
“怎麼了?”盛思顏有些詫異問道,她和周懷軒都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呢。
阿寶卻道:“那人已經不是人了,我能對付他。”說完他對盛思顏眨了眨眼。
盛思顏心裡一沉。——果然是周懷禮了。
她知道阿寶是血兵天生的剋星對頭。
“你要記得收斂鋒芒。等我們準備好……”盛思顏在阿寶耳邊悄聲道,“不能讓他們知曉你的本事。”
阿寶點了點頭。
他們悄聲說着話,沒提防阿財已經悄悄從屋裡爬了出去。
……
蔣四娘面無表情地坐在蔣侯府的一間守衛嚴密的廂房裡,心裡是無窮無盡的絕望和懊悔。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她還要過多久,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她還能過多久……
老祖宗都不在了,能救她的人就更沒有了。
蔣四孃的眼裡有淚意涌了出來。
但是她趕緊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因爲一流出來,周懷禮就會發現她是在裝瘋了……
看守她的這些婆子,早年還是蔣家老祖宗派來的人。後來就被周懷禮利用夏瑞一一找了錯處攆出去了,換上的都是周懷禮的人。
這五年來,她每時每刻都處於草木皆兵的緊張之中,只害怕周懷禮發現她在裝瘋,就會得到和吳嬋娟一樣的下場……
“來,吃酒吃酒!蔣侯府的酒菜真是沒話說,比咱們將軍府好多了!”看守蔣四孃的婆子呼喝着在門口擺上了酒桌吃酒。
蔣四娘一個人木木呆呆坐在南窗下的大炕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
她在將軍府長年累月都是這個樣子,這些婆子早就習慣了,沒有人看着她。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蔣四娘面前的窗臺上。
蔣四孃的目光漸漸下移,看見是小刺蝟阿財,從半開的窗櫺處爬了進來,蹲在窗臺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蔣四娘再也忍不住,眼裡一下子涌出淚花。
她沒有費勁去擦眼淚,而是飛快地從袖袋裡掏出一塊小小的帕子,按在阿財背上的軟刺上。
“……救我。”蔣四娘看着阿財黑豆似的小眼睛,對它無聲做了個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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