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琛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鏡湖中,小石子激起的漣漪還未完全平靜,元琛道:“錦繡姐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錦繡見他沒有再追問,心中一寬,笑道:“當然記得,你也扔了個石頭,還濺了我一臉的水呢。”
元琛見她果然還記得,挺高興:“還是在沉香殿的時候好,那時候你老笑呵呵的,可開心了。雖說如今你是當了主事,卻沒以前開心了。”
錦繡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扁了扁嘴:“人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啊。哪能一直像小時候那麼開心呢。你呢?你也長大了啊。”
“我纔不要長大,一點都不開心。”元琛漂亮的臉上有些些煩憂,“我母妃也不開心。”
“怎麼了?”錦繡關心地問。
“以前皇后娘娘管事的時候,樣樣公正,人也和善,如今是貴妃娘娘管事兒,她知道母妃和順妃娘娘走得近,很是故意苛苦母妃,連該有的份例都不給。”
這也並不意外。秦貴妃此人,若論氣度和手腕,跟靖安皇后沒法比。若說當年二人都是嬪妃出身,這麼些年下來,皇后已歷練出雍榮與寬厚,秦貴妃卻在各種不服與陰鬱中,滋生出了各種無端的驕縱與蠻橫。
有句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有句話說: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同是報仇,手段相差十萬八千。如果說一個要報仇的君子是一顆定時炸彈,威力巨大;那麼一個要報仇的小人就是一顆鞋底的小石子,讓人難受。
“貴妃如此,順妃娘娘和德嬪娘娘卻如何呢?”錦繡問。
“能如何,心中生着氣,卻也只能生氣罷了。母妃說,不想拿這個去煩父皇,皇后身子不好,父皇已然煩憂了。”元琛道。
錦繡心中對德嬪一直甚有好感,她因一傘之誼,幫自己說過話,雖說後來再出頭幫助自己全然是因爲元琛的關係,可至少,德嬪並不刻薄歹毒,甚至還有着後宮嬪妃難得的從容。
常年在順妃身邊,矮人一頭亦能不扭曲不惡毒,已算難能可貴。
“阿琛,你母妃比很多人都強。她爲了你,一直順從順妃,並不是好勝要強的人,也無刻薄手段,她對皇上的好,是發自內心的。”
聽到錦繡誇自己的母妃,元琛自然十分高興,可他對母妃卻並沒有那麼樂觀,語氣中,高興裡還帶着一絲擔憂:“對父皇好的女人那麼多,個個都是發自內心,又怎能感受到母妃的好。”
錦繡安慰元琛:“卻不是,雖說個個都對皇上好,可真正發自內心的並不多,多半還是爲了自己的榮華與富貴。只要你出息,你母妃就能過得比別的嬪妃更好,相信我。”
滿天的晚霞聚得更濃,在夜色來臨之前,誓要噴薄出最後的能量。錦繡晶瑩雪白的肌膚,被晚霞映紅,美得像是鏡湖中生出的仙子。
元琛聽着她娓娓的勸慰,望着她帶着微笑的神聖臉龐,憂愁頓時煙消雲散。
“我一直都相信你啊。”
他呆呆地望着錦繡,天地萬物都像是爲錦繡當背景來的,連眼前的鏡湖都是無聲的配角,只爲襯托錦繡此刻的聖潔。
錦繡被他看得有些臉紅,知他癡病又犯了。幸好,在這漫天的紅光之下,臉紅被掩蓋。
錦繡避開他的眼神,故作輕鬆道:“你最愛美景,所以才尋到鏡湖來麼?”
晚霞是最公正的,它將元琛的臉也照得紅紅的,讓錦繡看不出他是否臉紅。
元琛道:“方纔在半路上我就望見你了,跟着你來到這裡。見你坐湖邊發呆,才扔了石子。”
“呵,竟不早喊我。”
“不喊,我得看看你去何處。不過,錦繡姐姐你真會找地方,這兒真美。”
錦繡啞然失笑:“你是在皇宮裡長大的啊,竟不知道此處麼?”
元琛有些不服:“皇宮那麼大,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走不完啊。光是這東廷,我還有好些地方不認識呢。”
這倒也是實情。錦繡在東廷找了好久,還沒找到曾經遇見過姜公公的那羣配殿呢。這都成了錦繡的一個心事了。
“我也是,在沉香殿的時候,西廷也沒認全。到了長壽宮,東廷也沒認全。”
元琛道:“你這才東廷和西廷,還有中廷呢,你去過沒?”
錦繡搖搖頭,中廷是皇宮裡唯一不安置嬪妃的一個地方,比如開了御學堂的華明殿,比如給文武百官在宮裡議事的幾個閣,還有皇家內廷寺廟,都在中廷。身爲宮女,實在也沒機會前去。
“我實在是不認路,還是安心在東廷呆着吧。我連去西廷,也只敢走認準的地一條道,若拐錯一個彎兒,就全不認得了,不敢想會走到哪裡。”
元琛樂了:“聽七哥說,當初你在靜思堂,沒少迷路啊。”
去!連這都知道!這元恆背地裡沒少黑我啊,錦繡悲憤地想。
“還不許人有個缺點了,這個都告訴你!”錦繡哭笑不得。
“這算啥缺點啊,不就是迷路麼。我最愛在宮裡瞎走,最喜歡迷了路,然後再憑記憶摸回瑤華宮,可好玩了。”元琛一提起玩,滿臉神采。
錦繡一頭黑線,嘟囔道:“這有什麼好玩的,說明你不是真迷路,反正皇宮就是你的家,迷路了也有人帶你回去。”
錦繡對迷路是很恐慌的,雖然她穿越到祁國的那段經歷,已經沒有了記憶,但是隱隱地,她總感覺也和迷路有關。
迷路似乎會送命,這是她的直覺。
元琛卻急着證明自己是“真迷路”,不服地分辯:“誰說不是真迷路啊,有一次,我也很害怕呢,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還被人推了一把,撞到了樹上。等我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在瑤華宮了,母妃那次都哭了。”
錦繡心中突然一動,感覺元琛說的這段話,竟有很多信息似的,與自己一些殘存的記憶有着莫名的聯繫,可一時又聯繫不上。
“誰敢推你?如此大膽竟不想活了麼?”錦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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