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我們一起搖花樹。
能把苦逼的活兒也幹出愉悅感來,這是能吃苦的安錦繡最強大的個人特質啊。
力氣必須掌握得剛剛好,由極小,漸漸地加大力量。錦繡觀察着搖落的花瓣,終於,搖到滿意。
至於搖下的花瓣,就要靠錦繡自己挑撿了。
不過,總比在太陽下曝曬好啊。
錦繡在花園裡幹着表面極文藝其實極辛苦的工作時,在宮殿裡,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空曠大殿的陰涼,吃着冰鎮果子的太后,到了說閒話時間。
從某些方面來說,太后也蠻可憐的,她沒什麼朋友啊,想說個閒話,來來去去,對象也只有福媽媽和秦貴妃。
秦貴妃現在要打理後宮,忙得都快“逆生長”了她逆生長可不是什麼好事,一逆回去,正好更年期啊所以,非常無趣,說閒話都硬硬的。太后也不稀得跟她說。
於是,閒話對象也就只剩了福媽媽。
“這個安錦繡,一定還有什麼過去,咱們不瞭解。”太后撕着枇杷果皮。福媽媽要去接,卻被太后制止了,“不用,哀家自己來。”
枇杷都是洗得乾乾淨淨,連底部坑裡的茸毛都被清理掉,太后掰下梗兒,那梗兒連帶着,輕輕揭起了果皮的一角,一抖,便撕下一條。
太后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一條一條地撕着,笑眯眯地望着鮮黃色的果皮與果肉生生分離。
福媽媽不用剝皮,倒是可以安心說閒話了。
“當初太后把她弄進長壽宮,就已查了個底朝天了。尚宮局的記錄還是很全的。”
“嗯,哀家記得當時說,她初在瑞音閣康嬪那兒的時候,是很內向沉默的,幾乎要被衆人遺忘的角色。怎麼去靜思堂走了一回,倒像變了個人?”
“不,她並不是去靜思堂才變的,據尚宮局的劉姑姑說,當時她帶錦繡去靜思堂,路上就被錦繡的眼睛給驚到了,看似不言不語,但那雙眼睛絕不是一個十一歲小姑娘該有的眼睛。”
福媽媽頓了頓,見太后出神想事兒,又道,“那年冬天,大約是年前,錦繡大病了一場,據瑞音閣的人說,連尚宮局都通知好了,是打算拉走,扔到亂葬崗去了。是當時一個叫翠兒的宮女求情,說再看兩天。這一看,竟給看回來了。那次之後,錦繡性格就有些變化了。”
太后將剝好了皮的枇杷一顆一顆地排好,碟子裡竟排了一排,鮮黃多汁,看上去甚是誘人。
然後道:“大病一場之後,性情就生了變化。這也說得通。人在臨死的時候,會見到常人見不到的東西。也怪不得在靜思堂,可以施詭術嚇退了堆雪。”
福媽媽不解:“其實,奴婢一直有疑惑,她當時施的,到底是計謀,還是詭術?”
“堆雪明明是見着了人影,黑暗中也的確有人接近並騷擾她。這些豈是計謀能辦到的。除非她會變戲法兒。”
“實在是瞧着她還是小孩樣兒,平時也顯不出有什麼神通來,倒是挺難相信的。”
太后冷笑:“她身上,疑點多着呢。一個富商家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你瞧她苦苦爭取一個人住的作派,也知道是個嬌慣的。可偏偏那麼能吃苦,廷杖打下都不吭聲,人雖瘦弱卻體力驚人,曬成這樣兒換別的千金小姐早就哭鼻子了,可聽說她還在花園裡開心地哼着小曲兒呢。你不覺得,太不像了?”
“經太后一說,果然是異類。”福媽媽附和道。
太后又問:“那個翠兒,是怎麼回事?”
“回太后,之前是瑞音閣的宮女,極普通的一個人。錦繡分到瑞音閣之後,就是由她帶的。”
“哦,那是帶出感情了。”
“想來是的,後來康嬪出事,瑞音閣的人都遣散了,翠兒就去了尚服局,也是極普通的差事。倒是去年出宮之後,在世子府上呆了一段時間,現在去江南了。”
太后又擺上一顆枇杷,卻沒有收手,在碟子上方停頓住了:“衝着錦繡的面子,德文接手一個宮女,也屬尋常。不過,去江南就有些意思了。”
“要不要讓江南那邊打聽着?”
太后擺了擺手:“不用刻意打聽,有機會讓那邊的人問一聲便是。以後,要注意方式,打聽一個出宮的宮女,太擡舉她了,問出事來尚可,要是打聽了,不過是最普通的生活,豈不是讓下頭的人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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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媽媽卻不服了:“誰敢小瞧太后,活膩了麼?”
太后一笑:“呵呵,今非昔比了。上回德昌的事,皇上那麼不給面子,只怕是朝廷裡都知道了。秦家,岌岌可危啊。”
錦繡果然在花園裡哼着小曲兒呢。
太后命人每個時辰都送果汁過來,果然是辦到了。而元琛的酸梅湯,也如約送至。春梅來看望錦繡的時候,瞪大了眼睛。
“你可真行,這麼多人來關懷你,看來我真是多來了。”
“誰說的,春梅姐姐與衆不同,來,一起喝果汁。”錦繡笑眯眯地拉過春梅,給她倒了一杯果汁喝了。
“真好喝,託你的福啊,平常我們當宮女的,哪有福份喝這個。”又見錦繡裹成個糉子,春梅也覺得又心疼又好笑:“會不會捂出痱子來?”
“目前還沒有。”錦繡拉過春梅,小聲道,“姐姐你說,我這樣明明會出汗啊,汗味兒會不會將花香給衝了,反而不美?你說太后會不會沒想到,要不要跟她去說?”
春梅鄭重道:“你可別犯傻,太后決定的事,你能說得?再說了,你每晚不都將當日的給寒雲麼,要是不合要求,寒雲早就來找你了。”
錦繡想了想,點點頭:“姐姐說得有道理。”
因想到了汗味這事兒,晚上,錦繡換了衣裳,要去給寒雲送花瓣的時候,特意聞了聞,好像的確還行,大約是汗水將花瓣浸潤,反而將花香凝結在了錦繡身上。
錦繡從自己身上,竟只聞得花香,辨不到帶着汗味的所謂體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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