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姐姐……”
話音一出，錦繡便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在這樣嚴肅的場合喊一個宮女姐姐，他是自己不要名聲了，還是不想錦繡好過了。
元琛接住錦繡的責怪，頓時醒悟過來。原是習慣了，竟難改的。趕緊望望身邊，說話的說話，誦經的誦經，自己聲音又小，倒是被淹沒了，無人注意。這才放下心來。
“十四皇子殿下，您快回您自己位置上去。”錦繡輕聲道。
“無妨，眼下是各位皇子都歇着，呆會兒會有法師過來領我們去那邊。”元琛指了指大殿另一邊，想來是因爲要在這兒祈福一整天，考慮到有成年皇子在，與嬪妃們混一處不是太合適，故此稍稍給分了兩處。
“嗯，這場結束，我們宮人也是要分工的，呆會兒我便要去憩殿，今兒我是夜班。晚膳後再到大殿來。”錦繡索性跟他說清楚，免得他老是瞎找，而且這小子找起來也完全沒個避諱。
“剛剛禮部說了，我們到日落之後就結束，往後每日清晨都要過來祈福半個時辰，然後再去華明堂唸書。”
“那要少睡半個時辰了吧，注意身體。”錦繡叮囑了一句。
元琛卻說：“不，這段時間學堂晚半個時辰開課，無妨的。倒是你要注意身體。”
這小鬼，錦繡就知道他巴巴兒地來，是要關心自己的，倒也心中一暖。
很快，有人過來喊元琛，皇子那邊兒集結了。錦繡向大殿的另一頭望去，看到元恆正向這邊望，二人眼光對個正着，元恆向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錦繡心中無端地盪漾起來。
來不及多思，宮人也開始集結了，尚宮局拿着禮部開過來的流程單子，按着先前分工的幾個隊，由管事將人各自領走。
錦繡在的這一撥，因擔負着最重要的守壇職責，由鄭尚宮親自帶隊。白班的幾個已在壇前守着，夜班的幾個則領到憩殿。
今日頭一天，人員與事務衆多，憩殿中都是從祈福現場退下休整的人員，故此宮人們沒有安排輪休，只在憩殿伺候着各路人馬，唯恐人手不夠。
鄭尚宮的低聲訓話才結束，秦貴妃氣勢洶洶地大步走進憩殿，往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一隻肥手重重地拍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發出“啪”地一聲，響徹殿宇，憩殿頓時安靜下來，衆人惶恐地望着秦貴妃。
“把那小賤人帶進來！”
衆人一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紛紛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各自找了角落安靜地呆着。
只見門口四個宮女扶着一個年輕的嬪妃進來。說是“扶”，那是好聽的，說不好聽就是拖，嬪妃非常年輕，看起來不會超過十八歲，臉色蒼白，渾身癱軟，被四個宮女架進來，一下子癱倒在秦貴妃腳下。
順妃和康妃後腳也跟了進來，神情緊張，也不敢坐，走到秦貴妃座位旁，悄悄站定，不敢出聲。
“覺得自己很美貌是不是？”秦貴妃冷笑一聲，目光卻像刀子，可以殺了那年輕的嬪妃。
“臣妾……不敢……”嬪妃渾身抖得像篩糠似的，直不起身來。
“早就下了令，皇后的祈福大典，務必莊嚴虔誠，所有嬪妃素服素顏，你臉上是什麼？”秦貴妃斜眼望着她。
“臣妾……臣妾錯了，請貴妃娘娘饒了臣妾，臣妾這就去洗臉，請貴妃娘娘饒了臣妾吧。”嬪妃哭着哀求起來。
錦繡這才發現，這嬪妃的臉上薄施着脂粉，其實她長得清麗動人，肌膚也算晶瑩白晰，即便素面朝天，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偏偏不知怎麼想的，多此一舉施了脂粉。
更爲讓人遺憾的是，其實這脂粉不細看，也並不明顯，不足以讓她在上百號嬪妃中脫穎而出，更別說站在隊伍最前列的秦貴妃還能生了後眼，將她從人羣裡揪出來。
所以不難猜到，定是有人打了小報告。
嬪妃的哭泣，顯然沒有打動秦貴妃。秦貴妃道：“嗯，看來王才人還是懂事的，行啊，去洗臉吧。”
王才人一聽，趕緊叩頭：“謝貴妃娘娘恩典，臣妾這就去洗。”當下腿腳也有勁了，便要起身。
卻聽秦貴妃又道：“必須洗得乾淨，嚴宮正……”
宮正司主管嚴宮正，此刻亦在殿內候命，一聽秦貴妃有令，當即上前：“奴才在。”
秦貴妃淡淡地道：“帶兩人去給王才人洗臉，用鐵絲狠狠地刷，務必將脂粉刷乾淨。”
衆人立即色變，憩殿內起了一陣小小的驚呼，被秦貴妃嚴厲的眼神一掃，頓時又壓了下去。
“啊！”王才人的慘叫來得尖利而悽慘，還沒能起身，又癱軟下來，大聲叫着，“貴妃娘娘饒命啊，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憐王才人，沒什麼機會見着皇帝，好不容易今兒能與皇帝同在一個屋檐下，雖是人數衆多，可王才人卻存着僥倖，萬一皇帝能看我一眼呢？
沒想到，皇帝沒有看她一眼，卻被不該看的人多看了一眼。
嚴宮正見秦貴妃絲毫沒有饒她之意，便揮手叫了兩個太監要上去拿人。
順妃再也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氣開口：“等等！”
秦貴妃皺了皺眉頭，頗爲不滿：“順妃，你有何事？”
順妃走上前去，神情頗是恭敬誠懇：“祈福大典上，違反規矩，王才人的確該罰，貴妃娘娘做得對。不過……王才人還年輕，毀了可惜不說，這祈福大典正講究個慈恩仁愛，貴妃娘娘便將體罰改爲責罰，倒可爲皇后娘娘積德呢。貴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好一句“積德”，一下子將秦貴妃給噎住，她正表演着“仁孝忠厚”呢，這場大典是她的舞臺，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啊。
“嗯，順妃想得周到，本宮差點叫這小賤人給氣糊塗了。就是留着她這條賤命，責罰也不能少，不如……不如……”她還真的比較擅長體罰，讓她放棄體罰，貴妃娘娘都不知道該怎麼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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