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閃過一絲驚訝.接過樑安手中的茶杯.溫熱適中.茶香四溢.他輕輕抿了一口.頓時怔住了.這茶的氣味與宮中的宮女奉的茶極爲相似.
宮中的茶.向來是繁複精細.不會有一點差錯.上好的茶葉.極好的烹茶手藝.溫良有序的火候.這些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
他死而復生.在着亂世中.被擁爲更始帝.以爲在這軍營中.再也喝不到這樣的茶.現在竟然還能品嚐到前世的味道.他望着那個奉茶的少年眼中多了些異樣.
“你退下吧.”王匡對着樑安道.
樑安點了點頭.劉玄卻笑着道:“既然是定國上公的人.在這也無妨.”
他的笑容有些異樣 .衆人看着那個少年清秀的臉龐.再想到以往王匡特別的喜好.頓時有着一絲瞭解.知道這是更始帝在向上公示好.也就笑而不語.
樑安面上有絲尷尬.埋着頭.站在旁邊.
經過一番品茶.氣氛不減反而更加緊張.劉玄站在衆人中間.輕輕用着杯蓋撥弄茶杯中的茶水.晦暗的眼眸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陛下.我們何不與赤眉軍聯盟.”成國上公王鳳道.
“不行.赤眉軍遠在泰山地區.只怕我們兩軍還未匯合.王莽的大軍已經攻過來了.”王匡厲聲道.
這時.一個身長七尺.高挑偏瘦.氣質儒雅.卻偏偏兩雙眼睛和順中透出寒星.說話也是氣宇軒昂的男子道:“陛下.兵貴神速.我們何不趁乘敵將嚴尤和陳茂軍滯留於潁川郡一帶之際.迅速攻下昆明等地.”
“劉秀.我們現在在商討退敵的政策.你倒好讓我們攻下昆明等地.等王邑、王尋的大軍與嚴尤和陳茂的軍隊匯合.我們被甕中捉鱉.不是死路一條嗎..”王鳳立刻道.看着那個一直雄心壯志的劉氏另一子弟劉秀越加不滿.
他與王匡都知道.當時在劉氏宗親中.劉秀與其兄劉縯皆是立爲更始帝的最佳選擇.他們謀略高深.有勇有智.可是就是因爲他們太過有謀略.太過有抱負了.綠林軍才更不會立他們爲新帝.
綠林軍是他王鳳與王匡一手建立擴大的.雖他們願意擁劉氏子弟爲帝.將打下的江山還給正統劉氏.可是並不代表他們要受制於人.將來要聽一個本來已經沒落的劉氏宗親的指揮.甚至在功高蓋主時.被忌憚的帝王除去.
綠林軍即使沒有帝王.大勢所趨下.也定是他們勝利.他們不過是爲了後世史書上的出師有名罷了.他們需要的是劉玄這樣懦弱無作爲.易於掌控的帝王.
“陛下.臣自然有想到了後面的計策.”劉秀看了一眼王鳳.面上平淡.沒有絲毫的生氣之色.才更人覺得深不可測.他繼續道:“王邑此人剛愎自用.只要我們堅守昆陽.遲滯、消耗王邑軍的兵力.定能伺機破敵.”他信心累累.微揚的脣角.配上一雙寒星流動般耀眼的光芒.吐氣均勻.直似有萬夫莫當之勢.
“陛下.此計太過險測.不可全聽劉秀一詞.”王鳳立即道.
“那成國上公可有更好的計謀.”他微挑着眉.面帶笑容的望着王鳳.
王鳳頓時啞口不言.
“陛下.臣願領兵先行.”立刻.劉秀慷慨鬥志的聲音傳來.他跪下雙手抱拳.
劉玄望着他.眼中閃過些什麼.然後道:“既然衆卿無更好的意見.那麼便依偏將軍所言.”他頓了一下.正色着對着衆人道:“王鳳、王常和劉秀聽令.派你三人統率軍隊.務必在王邑大軍到來前迅速攻下昆陽、定陵、郾縣等地.不得有誤.”
“是.”三聲激昂的聲音道.
在衆人散去.劉玄被人簇擁着回到了自己的帳中.三三兩兩的人也離去.帳中只剩下了王匡和樑安.
王匡緊張的神色略微放鬆了下來.走到牀榻上躺下.閉目養神.然後緩緩的道:“樑安.幫我把地圖收一下.再給我奉一杯茶.”
“是.”樑安道.
他走到桌邊.看着那張概括整個中原的圖.上面各種各樣的地名和山峰險要.怔了怔.有點恍惚.才慢慢收起.然後掀開帷帳.
這場戰爭真的很兇險.不知道能不能取勝.他想着有點開始後悔自己前世爲什麼沒有多讀點兵書.看的全是政事上的.最後還因爲這個和陛下有了隔閡.
其實.他與陛下在一起歡樂的時間真的很少.他們總是會爭吵.總是有很多的顧慮.總是以爲時間很多.到了最後.他才感概着時間的殘忍.就這麼帶走了那人.還未來得及對那人說出他的心聲.
他有點傷感.望着漫天的黑夜.疏星朗月.心裡默默的道:若是有來生.若是陛下還活着.他一定不會如前世那般懷疑他.和他爭吵.傷他的心.他會毫無條件的留在他身邊.相信他.陪伴他直到終老.
他到了廚房.泡了一杯茶.然後迅速往回走.卻遇到了王全.
“小安.你調到了主帳啊.恭喜你啊.”王全在寒風中等了他已許久.終於看到他.立刻迎着笑臉過去.
樑安望了他一眼.略微點了一下頭.就走過他身邊.
王全怔了一下.立刻又跑到他面前:“小安.你看能不能跟上公說說.也把我調到他身邊.”
樑安望着他滿是笑臉的面容.在他重生剛醒來的時候.他一個人都不認識.他對着這張笑臉.沒由來的感到親切溫暖.可是現在知曉了那笑臉下的心思.他只覺得徹骨的寒冷.
他冷冷的對着王全道:“你的校尉沒有幫你..”
王全立刻怔住.他知道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樑安看着他陡然沉下驚訝的臉.加快步伐從他身邊穿過.
王全望着他的背影.想要喊他.可是他的背影如此決絕冰冷.他幾次脫口而出的話.就卡在喉嚨處.最後只能怔怔的看着那個人去了王匡的帳中.然後他垂頭散去的又回到了自己那個冰冷低下的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