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尚書銳利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祁王府的玉佩,出現在黑衣死士手裡,還有一半混進到了證據裡,真相不言而喻:“死士偷了玉佩,想陷害蕭世子!”
顧太傅輕笑一聲,眸底浮上一抹輕嘲:“死士都是聰明人,如果真要栽贓陷害,肯定會將另一半玉佩毀的乾乾淨淨,怎會帶在身上,被人發現。”
孟尚書目光一凜:“顧太傅的意思是?”
“某人察覺到自己的玉佩少了一半,又知它已被刑部搜到,成爲證據,便命死士帶着另一半玉佩潛來刑部,製造自己被設計陷害的假相,摘清自己的罪名。”顧太傅傲然說道,目光有意無意瞟向蕭清宇。
衆人對望一眼,神色各異,蕭世子清雋高貴,不染纖塵,不像是那麼陰險毒辣的人,可顧太傅又是三朝元老,聲望頗高,絕不會無故放矢,究竟怎麼回事?
“顧太傅說的真詳細,就像親自佈置了這一切。”沐雨棠笑意盈盈,眸子裡染着淡淡的嘲諷。
“老夫已過花甲,見慣了各式各樣的陰謀詭計,這點小計策,動動手指頭都能想明白。”顧太傅面色陰沉,語氣傲然。
沐雨棠冷笑,他是經常用這種方法設計陷害別人,纔會說的這麼順口:“太傅和清宇各執一詞,說到天黑也爭不出結果,既然玉佩出在死士身上,不如讓死士來回答玉佩來路如何?”
“人都已經死了,還怎麼開口說話?”顧太傅似笑非笑的看着沐雨棠,他讓暗衛自盡,就是想封了暗衛的口,方便他算計蕭清宇。
“暗衛是死了,不過他身上留下的證據,足以證明他是誰的下人。”沐雨棠微微一笑,高深莫測。
顧太傅眸子裡閃過一絲輕嘲,不以爲然的道:“什麼證據?死士除了那身夜行衣,可是身無他物。”
暗衛是他養的,他非常清楚他們身上沒有表明身份的標記,信物,剛剛及笄的臭丫頭,也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虛,不知所謂!
沐雨棠看向死士,淡淡道:“太傅請仔細看看死士的鞋子,灰白色的鞋底上染着一層泥污,泥污上散着淡淡的晦味,這股氣息很潮溼,只有常年不見陽光的地面上纔會有,據我所知,只有一個地方,符合這個條件,那就是大牢!”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顧太傅是從大牢裡提出來的,如果死士真在來刑部前去過大牢,應該是去見他,死士是受了他的指使,設計陷害蕭世子啊。
蕭天駿心中一驚,死士確實去過大牢,但他鞋底的泥污很薄、很淺,沐雨棠不但看到了,還猜出那就是大牢特有,真真是觀察入微。
皇帝劍眉蹙了蹙,瞬間又恢復如常,眼瞳裡浮上一抹意味深長:蕭清宇倒是娶了個聰明又厲害的妻子。
“某人一向佈局嚴密,命死士從大牢繞一圈,再來刑部,也不是不可能。”顧太傅滿目冷然:“如果世子妃硬說死士是太傅府的,老夫也無話可說,不過,老夫堅信,公道自在人心,老夫沒做過這的事情,孟尚書一定會還老夫一個公道。”
沐雨棠心中冷笑,說的真是大義凜然,就好像他們真的設計陷害了他,不愧是三朝太傅,遇事沉着冷靜,三兩句話,就反客爲主。
孟尚書目光閃了閃,沒有多言,顧太傅,沐雨棠各執一詞,爭執不休,在辯明真相前,他不會輕易下判斷。
蕭天凌看着劍拔弩張的雙方,眸底浮上一抹意味深長:顧太傅和蕭清宇斗的越兇,對他越有利,他就不發表任何意見了,靜坐一邊,喝茶看戲。
眼看着孟尚書的神色有些動容,沐雨棠柳眉挑了挑,悠悠的道:“雪衣衛是用很特殊的方法訓練出來的,眉宇間總帶着凌厲肅殺的氣勢,與普通的死士暗衛完全不同,可面前這名暗衛,就是暗衛,沒有半點雪衣衛獨有的氣質!”
衆人聞言,看向大堂外的風無痕,氣勢凌厲,滿目肅殺,隱隱,還透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氣息!
而倒在地上的這名黑衣人,神色陰冷,凌厲,標準的死士暗衛,只知殺伐,沒有傲氣,他絕對不是雪衣衛。
蕭世子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啊。
顧太傅沉着眼瞼,依然能感覺到衆人懷疑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眸底浮上一絲陰霾,沐雨棠洞察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想治他的罪,也沒那麼容易:“雪衣衛皆是精英,蕭世子自然捨不得犧牲,找名祁王府暗衛做替死鬼,也能說得通。”
沐雨棠冷哼,顧太傅果然是隻老狐狸,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不過,這名死士就是太傅府的,他休想推開:“王室的暗衛凌駕於普通暗衛之上,他們眉宇間總有淡淡的傲氣,自盡的這名死士,眉宇間只有狠唳,沒有傲氣。”
衆人聞言,低頭看向死士,慘白的臉上由於痛苦微微扭曲,隱約間能看到他的狠辣,卻沒有半點兒所謂的傲氣!
他只是太傅府圈養的暗衛,沒有凌駕在所有暗衛之上,沒有傲的條件,也沒有傲的理由,所以,他的眉宇間自然沒有傲氣,事情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孟尚書淡淡看向顧太傅:“顧太傅,你可還有話說?”
刑部蒐集到的證據,證人,證詞都有着一定的空隙,顧太傅有五成逃脫罪名的機會,可現在,他偷了祁王府的玉佩,陷害蕭世子,明顯是做賊心虛,想讓蕭世子做替罪羊,無形中坐實了他謀害上官太尉的罪名。
顧太傅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高大的身軀頹然倒地,眸子裡染着濃濃的疲憊,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年:他本打算借事討好聖心,沒想到弄巧成拙,坐實了謀害上官太尉的罪名,摔碎的玉佩在這裡,死亡的暗衛也在眼前,有這兩樣強有力的罪證,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蕭清宇果然不能招惹,不知不覺得就讓自己自食其果了。
“上官太尉不是我殺的!”顧太傅低低的說着,聲音有氣無力。
“可罪證確鑿!”孟尚書看着他,三朝元老,風光無限,因殺害同僚而死在刑部大牢,真真可惜了。
“是有人栽贓陷害我,如果幕後主謀不是蕭世子,那就是……”顧太傅銳利的目光在蔣太師,三皇子面上掃過,聲音冷冽:“老夫懇請尚書再徹查此事。”
孟尚書看着他冷銳的目光,輕輕一嘆:“顧太傅,刑部出動了近百的人,都快將溫泉山莊翻過來了,所有的證據都在這裡,再勘察,也查不出其他結果。”
顧太傅利眸一眯,他就要坐實罪名,代替真正的幕後主謀被砍頭了麼?可人不是他殺的,他怎能做別人的替罪羊!
皇帝看着他頹然的神色,面色陰沉,他本以爲顧太傅能將罪名推給蕭清宇,到時,他就趁機可以打壓,發落蕭清宇。
沒想到到了最後,蕭清宇洗脫了罪名,顧太傅承擔罪責,一名位高權重的三朝元老,混跡朝堂幾十年,居然輸在了只有十幾歲的蕭清宇手裡,真是沒用!
眼看着顧太傅求救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皇帝心裡升起濃濃的不悅,冷冷下了命令:“顧太傅謀害太尉,證據確鑿,但太傅於國有功,判流放邊疆,永世不得入京。”
顧太傅一怔,皇上讓他擔下罪名,是不想再繼續深究這件事情,不願再費心費力的清查幕後主謀!
爲了他一人,引起朝堂混亂,確實很不划算,皇帝是個懂得取捨之人,不會爲了他,讓青龍國內亂,皇帝只治了他一人的罪,沒有禍及顧家,這樣的結果,也好:“謝主龍恩!”
皇后見顧太傅跪地領旨,只覺轟的一聲,頭腦一懵,皇上要讓父親流放邊疆?可顧家最厲害的就是父親,如果他走了,顧家的晚輩們根本挑不起大梁,天駿就等於失去了強有力的支柱,勢力下降一大截,比蕭天凌遜色了兩三籌,哪裡還是他的對手!
皇后看向皇帝,剛想開口求情,卻聽張公公高聲尖叫:“起駕,回宮!”
“恭送皇上!”衆人跪地行禮。
皇帝面色微沉着,眸底也閃爍着濃濃的不悅,袖袍一揮,闊步向外走去,沉穩的腳步聲循着人的心跳,重重踏在地面上。
不用看沐雨棠也知道,皇帝一定很生氣,沒算計到清宇,還搭進去一個顧太傅,他怎會不氣的面色鐵青。
目送皇帝坐上龍攆,衆人站了起來,蕭清宇握着沐雨棠的手,剛想離開,蕭天凌走上前來,溫和微笑:“恭喜蕭世子!”
簡簡單單一句話,間接暗示,蕭清宇就是真兇,讓顧太傅做了替罪羊。
“應該是我恭喜三皇子!”蕭清宇面色清清淡淡,無風無浪的聲音也不帶任何情緒,蕭天凌卻能聽出他言語裡的嘲諷,上官太尉,顧太傅都是太子的人,他們一死一流放,蕭天駿勢力大減,聰明人都會以爲,是他在暗中動手腳,可事情還真就不是他做的。
放眼整個青龍國,能將事情佈置的這麼不動聲色的,只有蕭清宇,可看蕭清宇的神色,似乎對這件事情並不知情,難道,他猜錯了?
不理會他若有所思,蕭清宇低頭看向沐雨棠,聲音溫柔:“咱們回府!”
沐雨棠點點頭,和蕭清宇手挽手的越過蕭天凌,走出大堂。
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深深刺痛了蕭天凌的眼睛,面色也陰沉了下來:再讓蕭清宇囂張一段時間,等他大事成功,就可毫無顧及的對付蕭清宇。
金陽下,沐雨棠慢騰騰的走着,輕輕蹙眉:“太子失了岳父又失了外公,勢力大減,會不會讓蕭天凌有機可乘?”
蕭清宇目光幽深:“放心,皇上深詣帝王之術,會讓皇子們勢力相當,相互制衡,絕不允許一家獨大,不然,他就不會只判顧太傅流放!”
謀害朝臣是重罪,會被判死刑,如果顧太傅沒有設計陷害他,完全可以脫罪,繼續做他的顧太傅,可他太貪心,必然要受罪受苦。
“皇后是個比較有謀略的女子,一定會協助太子擴充勢力。”
沐雨棠挑挑眉:“皇后娘娘擴充勢力的方法,有些……與衆不同!”
蕭清宇嘴角彎起一抹清笑:“在後宮生存的人,都習慣了這種拉攏勢力的方法。”
沐雨棠看向蕭清宇,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會用這種方法籠絡勢力吧?”
蕭清宇看着她清冷的眼瞳,眸子裡浮上淺笑:“我還需要擴充實力嗎?”就算要擴充,他也不屑用那種方法,他的心,他的人,都只屬於他心愛之人。
這還差不多!沐雨棠嘴角彎起一抹淺笑:“時候不早了,咱們去用午膳!”
顧太傅被流放的消息傳到太子東宮,上官燕緊緊皺起眉頭,害死父親的是蕭清宇,沐雨棠,居然讓顧太傅頂了罪,可惡至極,顧太傅已過花甲,再辛辛苦苦的走到邊疆,身體哪受得了……
簾子挑開,蕭天駿走了進來,眉宇間盡是疲倦:辛苦一場,外公還是被判了不輕的刑罰,如果他們沒有陷害蕭清宇,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上官燕看着他疲憊的神色,眸子裡閃過一絲愧疚,一字一頓的道:“殿下別擔心,燕兒一定會幫你重整勢力,贏過蕭天凌。”蕭天駿是她的夫君,一直以來都對她很好,她被火燒燬了容顏,他也沒有厭惡她,就算父親不在了,她也會傾盡全力助他榮登大寶。
“有心了。”蕭天駿輕輕笑笑,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從小生長在高門內院裡的大家閨秀,都沒接觸過朝堂,哪能助他重整勢力。
“皇后娘娘駕到!”伴隨着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皇后款款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着的宮女手裡,捧着數不清的卷軸。
小心翼翼的放到蕭天駿面前,一幅卷軸輕輕滾開,一幅美麗的畫卷展於眼前,畫卷上畫的是名年輕女子,右下角標註着詳細的姓名,年齡,身世。
蕭添駿微微一怔:“母后,你這是做什麼?”
“爲你選側妃。”皇后說的雲淡風輕,眸子裡閃着少有的凝重:“這些女子都是朝堂重臣之女,手握着不少權利,你娶了她們,勢力就會……”
“母后,外公剛剛被流放,兒臣現在納側妃,不合適。”蕭天駿打斷了皇后的話,輕聲勸解。
上官燕面色慘白,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她這個婆婆,天天慫恿着她的夫君納側妃,真是處處給她添堵。
“正因爲你外公被流放了,顧府只剩下平庸之輩,無法再輔佐你爭搶皇位,你才更應該納側妃,鞏固自己勢力!”皇后看着蕭天駿,語氣嚴厲。
蕭天駿不想忤逆母親的意思,可是:“母后,我和燕兒才成親半年,現在納側妃良妾,太早了……”
“先帝爲太子時,正妃,側妃同天進門,你們都生活了半年了,還叫早?”皇后精明的眸子裡染了一抹厲色,以前天駿對她言聽計從,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可自從娶了上官燕,他在一些事情上,總是忤逆她的意思:“燕兒的身體被火薰傷,不能再孕子嗣,你不納側妃,如何有後?”
“我不能生育了?這是誰說的?”上官燕頭腦一懵,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皇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太醫院的太醫診斷的,你外表被火燒傷,內裡被濃煙嗆傷,不能再有子嗣,太醫爲你治傷時,診斷出的結果,他沒告訴你嗎?”
上官燕銀牙暗咬,太醫幾乎天天都來爲她診治,卻從未說過這件事情,想是某個人刻意瞞下了:“天駿,母后說的,可是真的?”
蕭天駿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思索半晌,輕輕點了點頭:“的確是真的!”
上官燕只覺轟的一聲,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不能再有孩子,她做不成母親了,怎麼會這樣?
看着她傷心的面容,蕭天駿心裡也是一片苦澀,低低的道:“母后,燕兒剛剛知道這件事情,很傷心,側妃之事,咱們稍後後再議吧。”
“不行。”皇后想也沒想,一口回絕:“你外公已經不在了,母后必須儘快爲你補上失去的勢,不然,蕭天凌出手對付你,你都沒有多少招架之力。”
餘光看到上官燕,她眸子裡閃過一抹冷冽,如果不是因爲她那愚蠢的父親,自己父親又怎麼會被流放?天駿勢力又怎會被削弱,她嫁進太子東宮後,東宮就黴運連連,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真是讓人討厭的掃把星。
蕭天駿看着皇后冷然的面色,輕輕一嘆:“蕭天凌對付兒臣,無非是想要太子之位,兒臣讓給他,換咱們一家平安……”
“住口,你說什麼混帳話,你生來就是太子,青龍國的錦繡江山本就該是你的,你憑什麼讓給他?”皇后厲聲訓斥着,揮手打開幾幅畫卷:“今天,你必須挑選兩名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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