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鐘,崎兒睡醒後,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習慣性地朝向身邊瞧了瞧。
還好,媽咪正躺在他的身邊熟睡!
崎兒不想起牀,向蘇菲的身邊偎了偎,當他觸及蘇菲裸露在睡袍外的胳膊時,發現她的體溫似乎比以往時要高很多。崎兒將自己的小臉挨近蘇菲的胳膊,從她的身上汲取溫暖。
正如大多數人在早上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衛生間一樣,這時的崎兒也想要尿尿了。於是他輕手輕腳地爬下大牀走出了臥室。
崎兒上完衛生間,順便刷了牙洗了臉,之後又輕手輕腳地走回臥室爬上大牀,再次偎在蘇菲的身邊閉上眼睛睡覺。
媽咪的皮膚好燙,不過感覺好溫暖!
崎兒想着,小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漸漸進入了夢鄉。
鈴鈴鈴……
一陣鬧鈴聲響起,崎兒被吵醒,動了動小身體,繼續向蘇菲的身邊偎過去,他還是不想起牀。崎兒感覺到蘇菲伸出胳膊去關掉了鬧鈴,然後翻了個身將他摟在懷裡繼續睡。
不知過了多久,當崎兒再次醒來時,發現蘇菲依舊摟着他。崎兒從蘇菲的臂腕裡探出小腦袋,突然發現鬧鐘的指針已經指在了九點上。崎兒大驚,急忙用小手推着蘇菲的身體,大聲叫道:“媽咪!媽咪!起牀了!上班已經遲到了!……”
此刻,蘇菲的臉頰緋紅,嘴脣發紅且顯出缺水乾裂的跡象。她聽到了崎兒的聲音,皺了皺眉頭翻身平躺在牀上,呼吸有些急促。
“媽咪!媽咪……”崎兒見蘇菲不醒,又推了推她的身體。
蘇菲擰起眉頭,口中呢喃着:“別吵……”
“媽咪,快點起牀,上班已經遲到了……啊!”崎兒的話突然被一支抵着他小腦袋的手槍給打斷。
蘇菲的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槍,眼神迷濛地望着崎兒,不悅道:“叫你別吵,沒聽到嗎?”
崎兒嚇傻了,呆呆地望着蘇菲,委屈地說道:“媽咪,你怎麼了?我是崎兒啊!媽咪,你不認識我了嗎?媽咪……”
蘇菲被耳邊的聲音吵得心情煩躁,努力撐開眼睛,終於看清楚眼前被她用手槍抵着的小人兒,喘息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崎兒,媽咪有點累,再讓媽咪睡一會兒……”說着,她便將手槍收在枕頭底下,人也再次昏睡過去。
“媽咪……”崎兒用力眨回眼眶內的淚水,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於是他伸出小手放在蘇菲的額頭上,發現很燙。之前他還覺得奇怪,不過現在看來,媽咪應該是發高燒了。
在崎兒的記憶裡,蘇菲從來都沒有生過病,這次一定是因爲救他時受了傷的緣故。崎兒有些愧疚地握着蘇菲的手指,並俯下小臉親了親蘇菲的額頭。
他該怎麼辦?
“熱……好熱……”蘇菲出於身體的潛意識掀掉了身上蓋着的毯子。
“媽咪,不可以!”崎兒見了,急忙將毯子拽過來費力地蓋在蘇菲的身上。
蘇菲的表情顯出難過的神色,柳眉擰在了一起,再次將身上的毯子扔在了一邊,剛巧將崎兒蓋在了裡頭。
崎兒急忙從毯子下爬出來,又一次拽過毯子蓋在蘇菲的身上,蓋好之後還摸了摸蘇菲的額頭說道:“媽咪一定要乖,不可以踢掉毯子哦!”
蘇菲這次果然沒有掀開毯子,崎兒那冰涼的小手讓她擰起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崎兒記得曾在電視裡頭看到過大人爲孩子降溫的辦法,於是他便爬下大牀再次走出了臥室。崎兒的小手一離開,蘇菲的柳眉便再次擰了起來,口中發出喃喃囈語:“熱……好熱……”
崎兒來到浴室,打了一盆涼水,將自己使用的小毛巾放在水中浸溼,然後端着盆走向臥室。那是一隻普通大小的塑料盆,但因爲崎兒的個頭過於迷你,所以,端着盆的他就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不過,他並沒有覺得吃力。
當崎兒經過樺的房門時,與突然走出來的他撞了個正着,於是,人倒盆翻水灑。樺有些不解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崎兒:“你在做什麼?”
崎兒看了看一地的水漬,有些生氣,不過他還是對樺說了:“媽咪生病了!”
“……”聞言,樺猛地一挑眉,不敢置信,因爲蘇菲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堅不可摧的女金剛。
“爹哋,你不去照顧媽咪嗎?”崎兒很不滿樺的表情,擡起小臉挑釁地望着他,“算了,媽咪還是由我照顧吧,因爲爹哋你什麼都不會做!”
說完,崎兒便撿起地上的盆和毛巾,再次走回浴室去打水。
樺被崎兒說得一怔,嘴角抽了抽,不以爲意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他告誡自己,能不與蘇菲有所牽扯就儘量不牽扯,對於一個過於強勢的女人,他選擇避而遠之。
臥室內,崎兒按照記憶裡頭的電視畫面,擰乾小毛巾,折三折,然後搭在蘇菲的額頭上。
崎兒趴在牀邊,兩隻小手握着蘇菲的手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蘇菲的臉孔瞧。
“媽咪,你是不是很難受?放心吧,崎兒會一直呆在媽咪的身邊照顧媽咪的!……”崎兒自言自語地說着話。
蘇菲的意識一直處在昏昏沉沉當中,她聽不清崎兒說的話,只知道耳邊有人在嘰嘰咕咕吵得她不安。她感到腦袋混沌,渾身滾燙,想揮起手臂趕走耳邊的吵嚷聲,卻扯動了左臂的傷口,瞬間,左臂的繃帶滲出了鮮血,並透過浴袍沾染在白色的牀單上。
傷口的疼痛讓蘇菲的臉色陡然之間變得蒼白無一絲血色,擱在額頭上的溼毛巾掉落在枕畔,臉上冒出一層冷汗來。
崎兒一見蘇菲突然流血了,整個人嚇得目瞪口呆,下一秒便大聲喚着蘇菲:“媽咪!媽咪!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丟下崎兒一個人!媽咪,你不可以死……”崎兒抱着蘇菲的手大哭起來。
“怎麼了?”樺皺着眉頭出現在臥室內。崎兒一見是他,一邊哭一邊抽噎着說道:“媽咪流了好多血,媽咪快要死了,嗚嗚……媽咪……”
“她不會死的!吵死了,不許哭!”樺走上前,一把將崎兒拎到一邊去,自己伸出大手探向蘇菲的額頭。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蘇菲額頭的一剎那,心臟處突然被一支手槍給抵住了。
蘇菲猛地坐起身,意識模糊的她完全是憑藉身體的習慣性而做出的防衛動作,只聽她喘息着說道:“誰派你來的?”
樺狠狠地抽了抽嘴角,銀眸顯出少許的憤怒:“是我!”
“你是誰?”蘇菲絲毫不放鬆戒備,一邊用槍抵着樺的心臟,一邊湊過臉去觀察樺的臉孔。
“……樺!”樺努力隱忍着,他沒想到病得意識模糊的蘇菲居然還是一樣的強悍,真是可惡!
“樺?……”蘇菲努力集中雙眼的焦距,想了三秒鐘忽而說道,“原來你就是想來殺害崎兒的傢伙……呵呵,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把槍放下,我替你包紮傷口!”樺沒好氣地說道。
“把槍放下?呵,你以爲你在命令誰?”蘇菲愈發用力地抵着樺的心臟,而她左臂的傷口再次被扯動了一下,痛得她眉頭一擰。
“哼,都病成這副德行了還逞強!”樺冷冷地瞪視着露出一臉痛苦狀的蘇菲。
“媽咪,你不要再亂動了,傷口又流血了!崎兒很安全,爹哋不會傷害崎兒的!”崎兒急忙在旁邊說道。
蘇菲聽到崎兒的聲音,擡起眼看向樺,右手撫摸着樺的臉頰,脣邊忽而綻開一抹溫柔的笑影:“原來是崎兒!你什麼時候長得如此高大了?”說着便將手槍收回枕頭底下,整個人也跟着向後方倒了過去。
“媽咪!”崎兒急喚,只可惜他的身體太過矮小,所以扶住蘇菲的事情只能由樺來做。
樺小心地將蘇菲放到牀上,想要去拿急救箱替她更換繃帶,卻被蘇菲一把拉住了衣袖。蘇菲的意識愈發模糊,她感覺自己流了渾身的汗,黏膩難受,於是她說道:“崎兒,媽咪想洗個澡,你扶媽咪去浴室!”
樺再次抽了抽嘴角,這女人居然將他誤認成是崎兒,她當真燒得如此嚴重嗎?
“爹哋,你會照顧媽咪的,對吧?”崎兒衝着樺露出期待的眼神,“爹哋放心,你只要扶着媽咪去浴室就可以了,崎兒會替媽咪放洗澡水的!”說完,崎兒便跑了出去。
樺望着蘇菲,說道:“你是因爲受傷才導致的高燒,現在最好不要洗澡!”
“不行,不洗澡我受不了……崎兒乖,快扶媽咪過去……”蘇菲說着便掙扎着要起身,樺忍住想罵人的衝動,將蘇菲攔腰抱起,滿腹不爽地走了出去。
浴室內,崎兒已經在向浴池裡放熱水了。
樺將蘇菲抱進浴室,讓她坐在浴池邊上。蘇菲開始動手解開身上的浴袍,樺將臉偏向一邊,崎兒卻瞪大了眼睛看向蘇菲。樺忍不住伸出大手遮住崎兒的眼睛:“你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的,先出去!”
“可是,媽咪她……”
“我會照顧她的!”樺打斷崎兒的話,說出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後悔,他幹嗎要照顧那個女人?那女人死了不是正合他意嗎?可是,他就是無法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
“嗯,謝謝爹哋,那麼媽咪就拜託了!崎兒去煮粥,電視上說病人吃粥最好!”崎兒開心地說道,既然爹哋答應他會照顧媽咪了,那麼媽咪就不會有事了。
崎兒剛一離開,蘇菲就喃喃出聲道:“崎兒,你幫媽咪解開內衣的扣子吧!”
樺聽得頭皮一緊,身體僵在當處。
“崎兒?快點過來幫媽咪解開釦子……”蘇菲說着,人已經搖搖晃晃地向樺走了過去,並將額頭抵在樺的背部喘息着,“崎兒,你真的長得很快,比媽咪還高……”
樺皺着眉頭,猛地轉過身,蘇菲因此趴在了他的胸前。樺的眼睛不知該往哪裡看了,因爲蘇菲渾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胸。
樺擡起頭注視着浴池內升騰起來的氤氳的水蒸氣,雙手摸索着探向蘇菲的後背解開胸的扣子。解開後,迅速背過身,悶悶地說了一聲:“別讓傷口沾了水!”
“呵呵,媽咪知道,崎兒真乖!”蘇菲笑着踏進浴池內。
樺因爲蘇菲的那句“真乖”而萌生出想要掐死她的念頭,不過,那也只是念頭而已。
三十分鐘後,蘇菲洗好了,直接爬出浴池,自己動手穿上浴袍。
“好了沒有?”樺背對着蘇菲問道。
“嗯。”蘇菲淡淡地應聲。樺猛然轉過身看向她,當他發現蘇菲微笑着望着他時,他才鬆了一口氣,因爲剛纔他以爲蘇菲恢復了清醒的意識。
樺再次攔腰抱起蘇菲,恰巧瞥見了她那鬆鬆垮垮的浴袍內的景色,俊臉一窘,隨即別開視線。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蘇菲不僅沒有穿內衣,怕是連內褲也沒穿。
樺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喉嚨也不禁一澀。他承認蘇菲的身材很不錯,但是比蘇菲還完美的身體他都見過了,所以,蘇菲在他的眼中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她不是他血咒的承受者,他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樺不禁在心中暗想着,剛一走進客廳,就聽廚房內傳來“轟”地一聲爆炸聲,接着是杯盤碗碟破碎的乒乒乓乓聲。
“崎兒,發生什麼事情了?”蘇菲閉着眼睛問向樺。
樺並沒有回答她,不過他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他便見到滿頭滿臉都粘着飯粒的小傢伙從廚房裡飛了出來。
樺大驚,因爲崎兒又長出了蝙蝠的翅膀,只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露出血族吸血時的模樣,僅只是長出了翅膀而已。
“怎麼了?”樺問道。
“爹哋,高壓鍋爆炸了,嚇死我了!”崎兒一邊用小手抹着臉上的米粒,一邊喘息着說道。
“呃,那你背後的翅膀是怎麼回事?”樺有些無力地問道。
“啊?翅膀?啊……真的又長出翅膀了!爹哋,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崎兒在樺的周圍飛來飛去,焦急異常。
樺不理他,抱着蘇菲走進臥室。蘇菲此刻再次陷入昏睡中,額頭似乎更燙了。
“爹哋,媽咪怎麼了?要不要送去醫院?”崎兒站在牀邊擔憂地望着蘇菲。
樺不說話,只是動手解開她的繃帶,上了藥之後,再重新包紮好。
“爹哋……”
“別吵!要是送去醫院,你媽咪就會被警察給抓起來!”樺替蘇菲蓋好毯子,並重新浸溼毛巾擰乾水分,然後放在蘇菲的額頭上。
“那我們該怎麼辦?”崎兒急了,扇動着翅膀,雙手扒着樺的肩膀,一雙大眼睛卻是片刻不離蘇菲,“媽咪會不會死掉?”
“哼!”樺不搭理崎兒,端着盆子走出臥室,崎兒也跟着他飛了出來。
“爹哋,你要做什麼?”崎兒依舊跟在樺的身後。
樺走進廚房,發現裡面一片狼藉,忍不住斜睨了崎兒一眼。崎兒尷尬地撓了撓頭髮,衝着樺嘿嘿一笑。
樺撿起地上的鍋蓋,發現煤氣竈上放着的高壓鍋內還殘留着一些煮熟的飯粒。
“病人吃粥最好?”樺看着鍋裡的飯粒,問向身旁的崎兒。
“嗯!”崎兒急忙點頭。
“是嗎?那就端去給你媽咪吃!”樺從碗櫃中拿出一隻碗,將鍋裡的飯粒全數撥拉進碗裡。
“不行,這個不是粥了,都沒有水!”崎兒叫道。
“水?”樺挑眉,繼而擰開水龍頭,在碗里加了一些水,用筷子攪拌了一下就打算端出去給蘇菲吃。
崎兒被樺的舉動給震住了,小嘴張大幾乎可以塞進一顆雞蛋,媽,媽咪呀,爹哋是笨蛋嗎?
樺並不理會崎兒那驚訝的表情,端着那碗水加米就要走出去。崎兒迅速飛到樺的面前,伸開小手臂攔住他,憤怒地說道:“爹哋,你太過分了,這根本不是粥!”
“不是粥?”樺皺眉。
“當然!難道爹哋你沒吃過粥嗎?”崎兒不服地反問道。
“哼,我怎麼會吃那種人類的食物?”說完,半眯起銀眸打量着崎兒,“那麼到底怎樣纔是粥?”
“算了,我來教你吧!”崎兒嘆了一口氣,主動擔任起指導老師來。
蘇菲昏睡了一天,在傍晚時終於恢復了清醒的意識。她感覺口渴得厲害,於是下牀去廚房找水喝。然而,她一走進廚房,就聞到裡頭飄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而且,她還聽到崎兒和樺對話的聲音。
“爹哋,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崎兒以着一副小大人的口氣批評着樺。
“哼!”樺不以爲然地冷哼。
“媽咪十分鐘就做好的事情,你做了一天了還沒做出來!”崎兒繼續批評。
“吵死了!”
“可是你又錯了!”
“你閉嘴!”
“你做的粥根本不能吃!”
“哼,愛吃不吃!”
“媽咪會生氣的!”
“……”
“媽咪真的會生氣的!!”崎兒加強語氣。
“……”樺依舊不理。
“啊,媽咪你的病好了嗎?”
崎兒突然見到蘇菲出現在廚房門口,急忙飛過去想要擁抱她,卻被蘇菲閃身躲開。
“媽咪……”崎兒委屈地望着蘇菲。
“你身上粘滿了飯粒,怎麼弄的?”蘇菲皺了皺眉頭,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正站在煤氣竈前做着不明食物的高大男人。
“你在做什麼?”蘇菲淡淡地問道。
聞言,樺倏地停住手中的動作,暗道,蘇菲終於恢復到正常的模樣了。
“請問,我的廚房就是被你們兩個人給毀掉的嗎?”蘇菲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語氣依舊淡淡的,然而,聽在那父子倆的耳中卻是冰寒異常。
氣氛就此冷凝。
突然,客廳內的電話鈴毫無預警地響起。蘇菲再次掃視了廚房一眼,繼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