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志遠進屋來,跟老丈人打招呼。李樹林見了賀志遠,對老賀家的氣就沒那麼大了。賀志遠是大學生,娶了豆花後,就一直在磚窯上當會計,管理財務,兩個人非常瞭解,李樹林承認賀志遠的能力。不敢小看賀志遠。女婿比他那五個莽撞兒子要強多了,磚窯的買賣還依仗賀志遠。
賀志遠說:“爹,你回來了,磚窯上不忙了嗎?”
“忙,我也得回來了。豆花娘打電話給我,我不回來放心嗎?”李樹林蹲在地上,一臉無奈的表情。
“我爹疼我,關心我。”李豆花接過來說:“我爹還給我撈了兩條大魚來呢。志遠,你拿去燉燉,我要喝鮮魚湯。”
“志遠呢,你先等等。”李樹林叫住了賀志遠,說:“咱爺倆嘮兩句。”
“爹,有話你就跟我說吧,我能代表了志遠。”李豆花插言,說:“爹,有話咱爺倆嘮。”
“閨女啊,我得給志遠說兩句。”李樹林堅持,說:“這是我女婿啊,不要外人,說點知心話。”
賀志遠停下,說:“爹,你說。我聽着。”
李樹林說:“女婿啊,咱爺倆也不用繞圈子,我就直說。你要帶豆花上城裡看病?”
“對呀,爹。”賀志遠說:“豆花很痛苦,我要帶她去看病。我很愛她,她離不開嬌嬌。我要爲豆花努力。”賀志遠說着,還落下眼淚。
“唉,你說說,怎麼會得了這種病?”老太太在一旁也直抹眼淚。
李樹林知道女婿賀志遠也不容易,豆花得了病,最受打擊的就是他了。李樹林心也軟了下來,話到嘴邊又變了味。他說:“去吧,去吧,都盼着豆花有轉機。我是說,缺錢我這裡有,你丈母孃拿着哩,不夠給她要。看病要緊。錢咱不在乎。”
“我娘說了,借我錢去看病。爹,你就不用費心了。”李豆花說:“等我病好了,我和志遠掙出來再還你們。”
李樹林眼淚差一點掉下來,鼻子一酸,扭過臉去,心裡刀割一樣難受,說:“閨女啊,爹不要你還,白送你的。你就安心看病吧。”
老太太在一旁說:“閨女,你爹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啊,刀子嘴,豆腐心。真心疼你。閨女,錢的事你不用考慮,我們出。你只管好好看病就行。”
“爹,娘,我有什麼病啊?沒事的,你們不用爲閨女難過,過好你們的生活。你們也都老了,閨女不能在身邊照顧你們,覺得真是對不起你們。”李豆花對爹孃說這番話,聽的賀志遠眼淚也掉下來了。
賀志遠說:“豆花,你會好的。別說這種話,叫爹孃心裡牽掛着。”
李樹林硬心腸的老漢,也受不了這種情緒,低頭出去了。老太太說:“閨女,你躺下歇一會吧。你爹不會說話,傻老頭子了。志遠,你去做飯。我陪陪豆花。”
賀志遠走出去,老太太和閨女又說了一些知心話。
從孃家回來,看病的錢算敲定了。下邊就是安排照顧家和孩子的事。不用說這得有賀志遠的父母承擔了。
李豆花跟賀志遠商量說:“志遠,咱走了,嬌嬌跟着她奶奶吧。我說不如叫她奶奶搬過來住,也好照料咱這個家。”
賀志遠說:“我跟我父母商量商量。我爹我娘,要看孩子,還要照顧兩個家,種幾畝地,也是夠折騰他們的。”
“唉,都怨我,都是因爲我生了病。”李豆花說自己命苦,連累了大家。賀志遠又勸李豆花想開點。
賀志遠晚上一個人去找父母說,不願帶豆花,怕她哭哭啼啼的。
賀志遠的父親叫賀丙義,母親叫劉玉文,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對自家年輕輕的兒媳,得了絕症,也是很苦惱,整天發愁。兒子賀志遠來給他們商量事,他們小心翼翼。
賀志遠說:“爹,娘,我打算帶豆花到城裡大醫院去看病。豆花一天到晚看着這麼痛苦,我受不了。”
母親劉玉文說:“去吧,豆花這孩子年紀輕輕的,怪可憐的。我和你爹給你們照顧孩子和家。你們啥時候想去就去。到時候我搬過去照顧嬌嬌和家。叫你爹住這邊,看這個家和種田。”
父親賀丙義問:“錢,夠不夠?我和你娘還攢了點,老婆子,把那張存單給志遠吧。咱放着啥用?給孩子們用了吧。”
“嗯。”母親說:“我早就想給孩子們了,一直沒拿出來。我這就拿。”
這可能就是父母壓箱底的存貨了,賀志遠不願要,說:“娘,我從豆花娘家借了錢,夠用。你們的錢還是留着吧。”
父親賀丙義不樂意聽了,說:“小子,你要你老丈人的錢那是借,咱家的錢就是給你們準備用的。先花咱自家的吧!”
賀志遠感到父親的厚重,沒反駁。
母親從櫃頭裡拿出一個布包裹,打開拿存單,存單也被包在一塊紅布里。母親說:“這是我和你爹每年賣糧食積攢下的錢,一共有三萬塊錢,都在這個存單上。連利息取出來,去給豆花看病去吧。人要緊,錢花了咱再掙。”
賀志遠知道父母的辛苦,不接這張存單,母親硬塞到他手裡。
父親在一旁期望地說:“拿去吧,給豆花把病看好了。上有老,下有小,咋會得這病呢?”
“嗯。”賀志遠說:“我跟我春花姐聯繫一下,到城裡還得靠她們照顧。”
“有事就去快辦,別拖泥帶水的。”父親賀丙義說。
賀志遠答應。商量好了事,賀志遠從父母那裡出來,走過村裡的街道,感到腳步很沉重。街面上有太陽能路燈,投射着慘白的光亮,從幾家陰暗的宅院裡傳出來幾聲狗叫。
賀志遠心煩意亂,豆花突然得病,對他打擊很大。又是這種絕症,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眼前一片迷茫,無所適從。
賀志遠走到自己家門口時,看天還早,就準備跟城裡的賀春花聯繫一下。撥通了賀春花電話。
“春花姐,是我,賀志遠。”賀志遠感到自己有點兒悲傷,很難受。他控制住了自己。
“志遠呢,是你啊,好長時間沒給姐打電話了。姐想你們了。”賀春花頓了一下,換了口氣說:“志遠呢,你們家豆花的事我聽說了,我很同情豆花的遭遇,有用到姐的地方姐一定會幫忙的。”
“春花姐啊,我正想給你說這事呢。”賀志遠說:“文秀看我們去了,勸豆花到城裡大醫院看看。我也想帶豆花去看看病。豆花太痛苦了。”
“嗯,那就來大都市吧,咱醫院裡還能找到個熟人,姐幫你們。病不看不行。聽見沒志遠。”賀春花答應幫忙。
賀志遠說:“春花姐,我和豆花安排好家裡的事就過去。第一天住不上院,可能得麻煩你們一下。等豆花住上院就好了。”
“兄弟,咱一家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有困難,姐還能不幫忙?”賀春花接着說:“文秀在大都市人脈廣,叫她在醫院給找個熟人,有熟人好辦事。現在那兒沒有熟人也不好辦。實際點兒兄弟。別老大學生書呆子那樣。”
“嗯,我知道了姐。”賀志遠說:“我再找文秀聯繫一下。走的時候,我會打電話告訴你一聲。”
“嗯,兄弟,提前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好有所準備。”賀春花補充說:“志遠兄弟,錢不夠,姐這裡有,你不用發愁。”
“姐,我和豆花準備了一筆不少的錢,不夠用再找你。謝謝你了,姐。”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用不着客氣。我在城裡等你們。”
撂了電話,賀志遠感到了一股暖意,人間自有真情在。在困難時候,親戚朋友給了他們不少的關心和幫助。
賀志遠想給於文秀打電話,要她在城裡醫院給找個熟人。但天太晚了,沒給於文秀打。明天說吧。
於文秀放下一萬塊錢走了,但是還想着這件事。想着給豆花看病的事。主動打過電話來了。
於文秀電話裡說:“志遠,你帶豆花上大都市裡看病去,我想了想,給你找了熟人,也許會照顧你們點。”
“文秀,你想的真周到。我正想爲這事找你呢。”
“嗯,志遠呢,我的一個大學同學沈豪強的姐夫,蘇建楠大夫,在市院是個很出名的醫師,醫學水平很高。我跟你聯繫一下,你去了就找蘇大夫,他會給你們不少幫助的。”於文秀真誠地想幫幫志遠和豆花。
“嗯,好啊。文秀,你就跟我們聯繫一下蘇大夫。叫蘇大夫給豆花看看病。豆花要有轉機纔好呢。”賀志遠燃起了希望。
“放心吧,志遠,這事我給你們辦好。你們住院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把蘇大夫的聯繫方式給你們。”於文秀說:“志遠呢,告訴豆花,安心看病,不用想別的,配合醫生把病看好。”
“謝謝你,文秀。以後我會把錢還你。”
“志遠呢,不要想這個,安心陪豆花看好病。咱們是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你們就安心去看病吧。”於文秀語氣很誠懇。賀志遠聽着,眼淚差一點兒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