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甜看一眼程謙,心裡想到:“你纔是傻子。”
吹着風,喝着酒。這兩個傻子,就這麼坐在江邊,各自捧着一瓶酒。程謙一瓶接着一瓶喝着,喝完3瓶以後,發現伊甜連1瓶都沒解決。
“哇,你真狡猾,都不喝,趕快喝。”
說着,用手推住伊甜的酒瓶,想把就往伊甜嘴裡灌。她甩開他的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着她,被監視着的伊甜別無他法,只好拿起酒瓶對準嘴巴,大口大口的倒進去。
“好酒量。”喝完一瓶,程謙把雙手放到伊甜的眼前,鼓起掌來。
桌上還剩下3瓶,程謙指着它說,“怎麼分?”
“全都你喝。”伊甜剛又被灌下一瓶後,頭又開始暈起來。
“好好好,都我喝。”
他又拿起酒瓶喝起來,喝了幾口,放下瓶子對伊甜說,“爲什麼都要我喝,你也要喝。”
“我們一起喝。”
兩人又把桌上3瓶酒解決,都趴在桌上起不來了。
“爲什麼,她不喜歡我?”
“什麼?”
“我說,爲什麼,她不喜歡我。”
“因爲,你人品差。”伊甜擡手拍拍程謙的頭說。
“我人品差嗎?”
“差,真的很差。”
“我哪裡差了?”
“比如,每次讓我免費給公司加班,還加那麼晚,我一大女孩子回家多危險啊。”
“那以後,我送你。”
“還有啊,你總是無緣無故失蹤,我差點被炒魷魚。”
“那我以後不失蹤了。”
“還有,還有,因爲你,我被公司女同事排斥,她們在洗手間說我,你知道嗎?”
“哦哦。”
說完,他倒在桌上。
伊甜爬起來,推推他,“你說的“她”是誰?”
程謙不說話,想來已經醉倒了。
“喂,起來啊,你說的是誰?切,我連誰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她爲什麼不喜歡你。”說完,伊甜也倒在桌上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凍醒。她拍拍自己的額頭,好痛。程謙依然趴在桌上,一會他也擡起頭來,癡癡的笑。伊甜叫來酒保,把程謙扶進室內。
“你們幾點關門?”
“我們這邊是通宵的。”
她看一眼手錶,已經凌晨兩點。程謙依然沒有清醒,嘴巴里還在嘟嘟囔囔的說這着些什麼,她不知道程謙住哪裡,雖然可以送去敦豪,但她確實怕別人誤會,也不知道該找誰來把他架走。
難道,要在這裡待上一夜?
程謙一會擡起頭來,說幾句,一會又趴在桌上。他好像還沉浸在他的問題裡,關於那個“她爲什麼不喜歡他”的問題。他說了很久,伊甜終於根據那些零星的隻言片語知道了一些事:他喜歡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孩,後天女孩與他哥哥戀愛還決定結婚。但是他哥哥意外死了,可是女孩依然還想着他哥哥。
“她心裡只有我哥哥。”
“你說爲什麼?”
“酒呢?你把酒拿到哪裡去了。”程謙擡起頭來,尋找酒瓶,發現桌上什麼都沒有。
“老闆,別喝了。”
“你說爲什麼。”
其實,愛就是這麼回事。在一個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誰又能保證天長地久,地老天荒呢。
伊甜看到程謙,忽然想起了自己。
愛沒有爲什麼,不愛也沒有爲什麼,就是這麼簡單,這就是世事的無常。
程謙還一直糾結於“爲什麼”,連連問了伊甜好幾遍。
“如果你真的很愛,那就勇敢的去爭取。”
“爭取?”
“是啊。”
她曾經沒有爭取,她選擇了卑微的逃開。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可以回到過去,回到分手的那一年,她是否還會逃避與退讓。
“你呢,你有沒有愛的人?”
伊甜看一眼程謙,心裡淡淡的一笑,以爲只有他曾經愛過嗎?
見她不說話,程謙又說:“問你呢?你愛的人是什麼樣的。”
“老闆,太晚了,回家吧。”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把他送到哪裡去。
“哈,哈哈。”程謙笑中帶着一點嘲諷和苦澀。
“看來,你沒有愛的人。那你比我還可憐。來來來,乾杯,別傷心。”說着,想去拿酒,發現根本沒有酒,又開始對酒保嚷嚷。
多有意思。一個喝醉的人,一個傷心透頂的人居然對她說“別傷心。”
伊甜一直坐在酒吧,看着很多人進來,很多人又匆匆離去。
愛情,就像一個停靠站,所有的人都會到達,但是所有的人也終會離開。
身邊的程謙依然在發着酒瘋。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在伊甜的臉上。
分明,她的眼角有一滴淚。
伊甜醒來的時候,酒吧裡的酒保們已經開始打掃,她環視一下四周,所有人都已經離去,夜晚喧鬧的酒吧又驟然變得如此的安靜,桌上的小蠟燭燈閃着微弱的光,即將燃盡。
身邊的程謙趴在桌子上,依然睡的很沉。
她站起來,走去外面,舊式建築被籠罩在清晨的陽光中,長長的石板路上空空蕩蕩的,她墊着腳沿着石頭往前走,走了10米,再走回來,這樣來來回回不下走了10多次,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很喜歡這樣自己和自己玩耍,也往往樂在其中。
當她玩的正起勁的時候,程謙從她身旁走過。
他終於醒了。
她追上去,跟在他身後。他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眼光中依然是凜冽的冷峻。昨天那個和自己一起喝酒的程謙去了哪裡,昨天那個和自己一起討論愛情的程謙又去了哪裡。
她就這麼默默得跟在他身後,他忽然回過頭來問她,“你回家?”
她點點頭,他回說一聲哦,示意他知道了。
“我還有事,不送你了。”說完,他進拐進另一個路口。
她根本沒有打算讓他送,昨天她會留下來也只是因爲那天他也幫了她,而且昨夜他的這般醉,她也不忍心留下他。她徑直往前走着,想去門口打一個TAXI回家。
程謙拐向另一個路口,走去停車場。今天,他想去見一個人,一個那麼很多年都沒有見的人。
在酒吧醒來,他發現身邊的伊甜不見了,他招呼酒保,“跟我一起的女孩呢?”
“她好像剛剛走到外面去了。”
他站起來,透過窗子,看到伊甜正在石板路上走來走去,眼看着腳下,頭低的很低。
他想起,昨天伊甜對他的說的話:如果愛,就去爭取。
他,愛,很愛!但他,從未曾爭取過。
他到底在逃避什麼?他在不敢什麼?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不敢告訴她,他喜歡她。不敢讓她知道,他嫉妒哥哥。不敢在哥哥去世後去接近她,他選擇遠遠的跑開。
可能,他是個多餘的人。是的,他一直這麼想自己。
作爲一個私生子,對於哥哥的家庭,他是個多餘的人。三人瘋玩的時候,他也是個多餘的人。哥哥去世,他依然是那個多餘的人。
頭依然很痛,他要在自己還處於麻木的狀態下,去找她。
他把車子停在學校門口附近,靜靜的等着她,腦海中一直在反覆思考着該怎麼說,該說些什麼。
一會,陸陸續續有很多學生和老師來到校門口,人羣中,他看到了許默。她依舊還是他記憶裡那個小女孩,依然還是他深深愛着的人。
幾個小孩子與她打招呼,她開心的用手撫摸着孩子們的頭,一個小女孩看到了靠在車子旁一直注視着她們的程謙,“老師老師,那邊有個男人一直看我們這裡。”
許默擡起頭,是程謙。她很意外,爲什麼他會來。程深死後,她刻意與程家保持距離,她不想再回憶起有關以前的事,她想一個人用安靜的方式來緬懷。
程謙走上去,她對着他微笑,“好久不見了。”
相顧無言,唯有說一句“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程謙看到許默的一瞬間,時間彷彿又回到了以前。
他們一起在陽光明媚的春天去郊外放風箏,在夏日夜晚躺在家中閣樓裡數星星,落葉風飛中在未名湖畔看夕陽,皚皚白雪中一起追逐打鬧。
她一點都沒有變。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其實,他一點也不好。因爲想她,他無心工作,因爲愛她,他四處留情。
“前幾天遇到程雯,她說你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時又失蹤了。”
程謙點點頭。
那一天,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來她,他不知不覺走到那裡,想喝一杯咖啡。
“有時間嗎?我們去喝一杯咖啡。”
許默點點頭,她說她的課在下午1點。程謙帶她去了那家他最喜歡的咖啡店。
“你想喝什麼?”
“瑪奇朵。”
“還記不記得這裡,我們小時候經常來這裡玩。”
當程謙問她的時候,她不禁想:怎麼會不記得呢?這裡是她爺爺的魚塘,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們三個人總是來划船。
“爺爺總是罵我們。”
“我爺爺很喜歡你,他說你善良,聰明。可是,他不明白爲什麼後來你變得那麼頑劣。”
“我一直沒有跟爺爺說一聲對不起。那一年我一個人偷爺爺的船出去劃,把它弄壞了。”
“他沒有怪你。”
“我很後悔,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在國外。”
許默忽然想起,那一天在病房裡爺爺精神好了很多,她坐在他的牀邊給他削蘋果,爺爺問,“程深怎麼沒有來?”
“他下午有考試,他明天會過來看你。”
“哦,我有些話想跟他說。”那時候許默不知道,爺爺其實想跟告訴程深好好幫他照顧孫女。
第二天,當許默與程深匆匆從學校下課去到醫院的時候,爺爺已經離開了。
“我來不及回來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爺爺,會知道的。”許默惆悵的望着窗外。
“哥哥,也會知道的。”
許默聽到程謙這樣說,回過頭來,一直望着他。
“哥哥,也會知道的,你爲了他這個樣子。你那麼不開心,他也會傷心的。”
“別說了。”
“很多事情,你終究要面對。”
“程謙,別說了。”說着,許默哽咽了,她一直在逃避這個話題,她逃避見程謙,見程雯,見所有與程深有關的人和物。
“許默,你逃避是沒用的,你要面對。”
“我面對不了,也不想面對。”她眼眶滲出淚水。
“默默,已經三年了,你能不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隨我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