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驚呼引來了男人的注視:“嗨,Ann小姐,好久不見。”
他笑得一如初見,卻又與那時不太一樣,那雙曾染着憂鬱的碧眸,此刻卻夾着幾分不可一世的狂妄。
葉嫵猛地皺起眉頭,下意識扭頭去看身旁的男人。
他怎麼會來這裡?
“裴總,我們又見面了。”安德瑞優雅地踱步上前,想要和他握手。
白皙的手指在水晶吊燈下,散發着淡淡的光澤,宛如一件美麗的玉石。
裴錦塵漠然頷首,身體慵懶地靠着椅背:“你的來意。”
他絲毫沒有要與他握手的想法。
狂放不羈的氣場,不屑一顧的姿態,全都透着一個意思: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安德瑞含笑的眸子微微暗了暗,故作自然的放下手臂:“裴總的待客之道果然特別。”
“我一向不歡迎不打招呼就跑來的客人。”兩人爭鋒相對,看似平靜的寒暄,卻暗藏鋒芒。
無形的硝煙在客廳裡悄然蔓延開來,葉嫵聽得心驚肉跳。
到底怎麼了?
“裴總,我想我們需要單獨聊聊。”安德瑞特地加重了單獨二字,還意有所指地看了葉嫵一眼。
左手緊緊摟住她的肩頭,眉梢輕挑:“不需要。”
他無事不可對人言,更何況,她是他的女人,更不用避險。
“不需要嗎?”真希望待會兒他還能說得這般堅定。
安德瑞轉身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優雅地打了個響指,跟隨他進屋的男人,沉默地從公事包裡取出一份黃皮檔案袋,不卑不亢放在玻璃茶几上。
眉心跳了跳,他直起身體,從檔案袋中,抽出一份文件。
【裴氏股份轉讓書】
“呵,這是什麼意思?”裴錦塵玩味地搖晃着文件,只覺好笑,神色說不出的譏諷。
“如你所見,我希望裴總自願放棄裴氏的所有產業。”安德瑞十指交叉,優雅地坐在沙發中,毫不退讓的迎上他深沉冷冽的目光,“畢竟,裴氏並不需要一位即將入獄的接班人。”
“什麼意思?”葉嫵滿臉驚愕,小手不自覺握住裴錦塵的手腕,一顆心正在不安的跳動。
安德瑞笑得意味深長,似乎很享受這種戲弄人心的美妙感覺。
驚訝嗎?詫異嗎?這纔是他想要的。
但當他看到裴錦塵波瀾不驚的表情後,一抹怒色在眼底浮現:“裴總,你的意見呢?”
“可笑。”他啪地將文件扔到桌上,手腕一翻,從睡衣口袋裡取出一包香菸,細長的香菸在手指間把玩着,眉目冷峭,“安德瑞先生,我認識不少腦科專家,或許,可以爲你介紹。”
腦子有問題得治,莫名其妙送給他一份股份轉讓書,呵,腦殘麼?
“裴總不妨先聽過這份錄音帶,再說這番話也不遲。”安德瑞指了指檔案袋裡的那盤黑色卡帶,笑容清淺,彷彿這裡邊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纔是他敢拿出這份文件的資本及依仗。
錄音帶?葉嫵緊張地抿了抿脣瓣,臉色有些蒼白。
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份錄音帶裡會有什麼?而他,又爲什麼會用它來要挾裴錦塵?
她就像置身在一個找不到出路的迷宮裡,腦子裡一片絮亂,思緒像是纏繞在一起的絲線,無法捋清。
“沒有這種必要。”裴錦塵連看也沒看那份所謂的把柄,口氣狂妄。
“裴總的手下涉及黑道,又因爲走私軍火被國際刑警逮捕,裴總重情重義,不惜以重金收買國際刑警組織的傑森組長,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曝光,裴總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安德瑞一字一字緩聲說道,彷彿在敘述着一件極爲美妙的事,神色愈發溫和,可他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卻是讓葉嫵渾身的血液漸漸冰封。
從心底深處蔓延出的冷氣,令她不自覺身體微顫。
他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
“Ann小姐似乎很驚訝?”安德瑞轉眸朝她看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裴總所做的一切,是瞞不住的,Ann小姐,和他這樣一隻腳已經踏進監獄的人在一起,你不會得到幸福,也許,你可以考慮投靠我,他裴錦塵能給你的,我同樣能給你。”
“砰!”茶几被一腳踹翻,裴錦塵豁然起身,容顏陰鷙,身上散發着一股可怕的煞氣,宛如惡魔,“你說什麼?”
“裴錦塵!”葉嫵慌忙拽住他的左手,不願讓他和安德瑞起正面衝突。
這個男人能查到這件事,說明他是有備而來!
他這番話分明是想激怒他!
葉嫵不安地搖着頭,而後,憤怒的目光刺向安德瑞:“你以爲說出這種話就能挑撥我們的關係嗎?我要的,只有他能給,想讓我投靠你?做夢!”
她愛的,只有他一個。
安德瑞脣邊的笑逐漸持平,神色冷漠,到了這種時候,她還對這個男人不離不棄?
愛情嗎?他不信!
這個世界上所有女人,都不過是趨炎附勢的存在,沒有例外。
“Ann,你會後悔今天沒有選擇我。”當她看到深愛的男人一無所有,當她陪着他過拮据、貧苦的日子,這份愛情還能堅持多久?
“抱歉,我的人生裡永遠沒有後悔這兩個字。”葉嫵斬釘截鐵地說道,眸光堅定璀璨,好似天上閃閃發亮的星辰。
裴錦塵的怒火竟在這一刻消失無蹤,手臂一掙,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別用你有限的智商來揣度我們之間的關係,你不配。”
就是這種眼神!
安德瑞瞳孔一縮,俊朗的容顏竟變得猙獰而扭曲。
這種讓人想要毀滅的,不可一世的眼神!
壓抑的仇恨在心窩裡澎湃,拳頭咯咯作響,他仰頭大笑:“裴錦塵,你真的相信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還會有人對你不離不棄嗎?”
裴錦塵漠然以對,他爲什麼不信?
“當這份錄音帶被送上國際法庭,你會面臨什麼?”安德瑞止住笑,眼眸中閃爍着陰鷙且瘋狂的厲芒,“你會因爲干涉司法,賄賂國際刑警,被關進監獄,幾十年的刑期,你以爲當你出來的那天,她還會等着你?不,她早就結婚生子,早就拋棄了你,這纔是你最後會得到的結果。”
裴錦塵鬆開手,神色晦暗不明,掏掏耳朵:“說夠了嗎?”
嘖,呱噪的男人。
“只要你簽下這份文件,我保證,這份錄音帶永遠不會有見光的那一天。”安德瑞口風一轉,彎腰將那份散落的文件撿起,拍去上邊的灰塵,“比起這些財產,我想你更在乎的,應該是自由,不是嗎?”
“可惜,我裴錦塵從來不接受威脅。”他冷笑道,“雖然不知道你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證據,不過我想提醒你,國際法庭可不會接受錄音帶作爲直接證據,想要告發我?先去補點常識,把法律學好,別捧着半桶水出來丟人現眼。”
他的話犀利且直白,安德瑞的臉色瞬間變得很是精彩。
葉嫵知道她不該笑,可是,真的好搞笑!
雙肩微微抖動,她捂着嘴,拼命想要遏止住漫上喉嚨的笑聲。
蒼白的小臉也染上幾分潮紅。
“你真的不怕?裴錦塵,話別說得太滿!”安德瑞面容扭曲地警告道,雙眼陰毒,哪裡還有剛來時那般狂妄?
“這麼年輕就雙耳失聰,安德瑞,你真的需要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裴錦塵嗤笑一聲,威脅?警告?很遺憾,這些對他而言,通通不管用。
身體再度坐下,左腿搭着右腿,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狂,十足的狂!
“想要我的產業?可以,只要你有本事從我手裡拿走,成王敗寇,我裴錦塵輸得起,只是,想讓我拱手相讓,你還是回去買個枕頭,做夢比較快。”下顎輕擡,香菸叼在脣瓣間,痞氣不羈。
葉嫵心裡的不安,不知在什麼時候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要他還在,彷彿任何的風浪,她都能坦然面對。
看着身旁的男人,一顆心逐漸變得安定。
“好!好!”安德瑞怒極反笑,“裴錦塵,你別後悔!你以爲我只有這份證據嗎?別忘了,你的金帝是靠什麼起家!那些洗黑錢的證據,一旦交給警察,你這輩子永遠也別想再踏出監獄一步。”
“請便,我等着。”裴錦塵滿不在乎地說道,氣焰囂張。
安德瑞氣得渾身發抖,他憑什麼!憑什麼還能這般堅定?他不是應該跪在地上,懇求自己放過他嗎?不是應該求他饒過他嗎?
裴錦塵的反映與他所設想的,截然相反。
他難道還有什麼底牌?
不,說不定他只是在虛張聲勢。
“裴錦塵,不要以爲我在嚇唬你,那份洗黑錢的證據,現在就在我手裡,這份轉讓書,你如果不簽下,過幾天,你就會身敗名裂!”他冷聲威脅道,雙眼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從他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看出僞裝的痕跡。
葉嫵凝眉出聲:“安德瑞,他和你到底有什麼仇?你爲什麼非得要針對他?”
“什麼仇?”安德瑞譏笑道,“從出生就結下的深仇!”
他一生唯一的目標,就是將他打敗,將他從高高在上的王座,踹下來,讓他跌得粉身碎骨。
現在他即將成功,只差一點,就能讓他失去所有。
意識到這一點,安德瑞心裡的怒火被喜悅所取代:“裴錦塵,我原本以爲,我們可以私下和解,畢竟,我並不想真的看到你成爲過街老鼠,只可惜,似乎我的好心是多餘的,既然你不肯答應我的條件,那麼,我只好將這些證據交給警察,你可不要恨我,這是你的選擇。”
“隨你,只要你能做到。”他太過鎮定的態度,讓安德瑞臉色猛然一沉。
還在演戲嗎?裴錦塵,但願你在被警察帶走,被送上法庭的那一天,也能如現在這般鎮定!
他甩手轉身,步伐略顯匆忙。
“等等。”裴錦塵忽然叫住了他。
“怎麼,改變主意了?”安德瑞得意地笑了,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如此平靜。
看吧,他果然還是怕了,慌了。
“這玩意,”手指指了指沙發上那份文件,“麻煩一起帶走,我不想給傭人增加工作。”
“……”安德瑞的臉色由晴轉陰,宛如一個調色盤,很是精彩。
他沉默了許久,才咬牙道:“我們走!”
那名外國佬慌忙將文件和錄音帶帶上,擡腳追上他的步伐,跟着他一同離開嫵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