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她……”杜如晦無奈地道:“我總以爲母親這兩年變了一些,不像以前那般功利算計,結果……竟還是如此。”
韞儀搖頭道:“俗語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數十年來都是如此,你又怎能奢望她在這短短兩年裡,轉了性子。就算這次讓你拒絕了納妾,也依舊會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就算顯月替杜家誕下子嗣,事情也只會多不會少。”
杜如晦苦笑道:“依娘娘所言,豈非永無寧日?”這般說着,他將目光瞅向韞儀,“如晦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娘娘能否答應。”
韞儀與他相識多年,又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你想讓我做說客?”
杜如晦有些尷尬地道:“是,娘娘畢竟是秦王側妃,您的話母親多少能聽進去一些。”
韞儀輕嘆了口氣,道:“既是這樣,我明日走一趟就是了,正好我也有一陣子未見顯月了。”
杜如晦聞言大喜,連忙長揖一禮,“多謝娘娘。”
說話間,長孫無忌他們也先後到了,杜如晦與他們一起進了書房,在其離去後,如意輕聲道:“公主明日當真打算去杜府?”
韞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麼,你不想我去?”
如意搖頭道:“倒也不是,奴婢就是覺着清官難斷家務事,杜夫人又是個那樣的主,即便公主去了,恐怕也於事無補。”
韞儀望着不遠處正將晚膳端入書房的下人,徐徐道:“但杜參軍與顯月皆是我的至交,他們有麻煩,我又豈能坐視不理;至於杜夫人……我雖不能徹底解決這件事,但至少可以壓得住她一時,令顯月得以安生一陣子。”
見她這麼說,如意也不便多言,與吉祥一道扶着她回了綺羅閣,這一夜,李世民並未過來,翌日韞儀起身問起之時,更是得知他與杜如晦他們議事至三更時分方纔散,且一早就進宮去見了李淵。
吉祥一邊替韞儀更衣一邊道:“都怪太子和齊王……不對,現在是齊公,他們二人魯莽大意,否則殿下何需這般勞心費神,昨夜裡,殿下滿打滿算也只睡了兩個時辰。”
韞儀伸手入袖,涼聲道:“這個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出了這個門,可一個字都不許提,明白嗎?”
吉祥不服氣地道:“明明就是他們打了敗仗,還不許人提嗎?”
“天下人皆知他們打了敗仗,又何需你去多這個嘴,再說太子與齊公……”這兩人表面瞧着與李世民兄友弟恭,但究竟是什麼心思,誰也不曉得。
雖然上次新安一事,證明與李建成無關,但韞儀對他,始終存有一絲懷疑,更不要說這會兒還多了長孫氏那樁事。
韞儀壓下心中的思緒,看向剛剛走進來的如意,“馬車備好了嗎?”
如意垂目道:“都已經備妥,只等公主用過膳之後便可起行。”
韞儀點一點頭,道:“你去庫房拿三十匹錦緞,還有把前陣子林淑妃賞的那兩盒雪蛤與血燕都帶上。”
如意依言下去準備,待得韞儀用過早膳後,她已經將一應東西都備齊了,一路往杜府行去。
杜如晦畢竟只是個參軍,所以宅子並不大,門楣也不高,在滿是高門大戶的長安城中半點也不起眼,可就是這樣一個宅子,卻死死壓着曾經貴爲七宗五族之一的王家嫡女,令人感慨不已。
未過多久,門房陪着杜氏夫婦出來,二人見到站在馬車前的韞儀,連忙迎上來施禮,杜夫人討好地道:“未知娘娘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娘娘見諒。”
韞儀微微一笑,和顏道:“是我突然來此叨擾,該是我請杜老爺與杜夫人見諒纔是。”
“娘娘說得哪裡話,快請進!”在杜夫人殷勤的言語下,韞儀舉步走了進去,一路來到正廳落坐,在接過侍女奉上的茶後,她瞥了一眼四下,道:“怎麼不見顯月?”
杜夫人笑意一僵,旋即道:“剛纔只顧着迎接娘娘,忘了知會顯月一聲,是民婦疏忽。”說着,她對站在身邊的侍女道:“立刻去請少夫人過來。”
望着侍女匆匆離去的身影,韞儀輕搖了團扇道:“早先如晦就與我提過,二位來了長安,只是因爲府中事務繁多,直至這會兒纔有時間過來看望,還望二位莫要見怪。”
杜夫人受寵若驚地道:“娘娘說得這是哪裡話,我們不曾去王府給您請安,該是請您恕罪纔是。”
韞儀笑一笑道:“我聽下人說,杜夫人有意給如晦納妾,不知是否當真?”
杜夫人猶豫片刻,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她知道韞儀與顯月關係甚好,當年的婚事還是韞儀一手促成的,但納妾是杜家的私事,就算她如今身爲秦王側妃,也無權干預。
韞儀訝然道:“據我所知,如晦與顯月一直夫妻恩愛,伉儷情深,何以杜夫人會突然想到爲之納妾?”
杜夫人故作爲難地道:“民婦何曾想如此,只是顯月嫁進杜家兩年,一直未有所出,如晦又是單傳,民婦難免心焦,無奈之下,只得張羅着爲他納妾。”
“原來如此。”這般說着,韞儀忽地話鋒一轉,“但杜夫人不怕此事壞了如晦他們的感情嗎?”
杜夫人虛虛一笑,“顯月出身大家,想必不會如此不識大體,再說,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是啊,三妻四妾……”韞儀徐徐說着,眸光落在一直不曾怎麼說話的杜父身上,悠悠道:“按着杜夫人所言,杜老爺此生唯娶一妻,豈非……有些不正常?”
杜父沒想到她會突然把話引到自己身上,他又是個老實人,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只得乾笑。
杜夫人雖聽着不入耳,但礙着韞儀身份,不得多言,正自這個時候,王顯月到了,她臉上雖施了粉黛,仍掩不住臉上的憔悴,顯然昨夜睡得並不安穩,又或者……根本不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