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要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說到底,您也只是凡人罷了,又哪可能事事料到;再者,這些日子您殫精竭慮,已經耗費了無數精神。”
劉弘基遙遙望着洛陽城,澀然道:“就算我殫精竭慮,依舊是未助陛下攻下洛陽,我這個謀士實在當得失職。”
杜如晦安慰道:“若非先生,我們遭到的損失,必會比現在更大,相信陛下心裡對先生也是充滿了感激。”
劉弘基澀澀一笑,旋即望着城樓上那個幾乎看不清模樣的人影,面有忌憚地道:“希望上天快點降下吹往洛陽的大風,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
杜如晦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試探道:“先生是擔心,李建成會識破我們的計策?”
“不錯。”劉弘基沉聲道:“一旦他將投石機搬下去,這步棋便沒法再走了。”
是啊,看李建成一直站在城樓不曾離去,便知其心中必然已經生疑,眼下就看是東風先臨,還是李建成先識破計策。
此時此刻,杜如晦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上天儘快降下東風,助他們攻下洛陽!
城樓上,李元吉嗤笑道:“我還以爲他們打算一直這麼自殺下去呢,原來還知道停止。”說着,他道:“沒什麼好看的了,大哥我們走吧。”
李建成點點頭,與之一道下了城樓,不過他心中始終還有懷疑,覺得劉弘基的目的並沒有那麼簡單。
還有,爲什麼每一個士兵在綁上風箏之前,都要在身上綁一個東西,前面一個死了,就解下來綁在第二個乃至第三個人身上;可想而知,那東西一定很重要,但……究竟是什麼?
就在他們走完最後一級臺階之時,寒風不知從哪裡呼嘯而來,李元吉縮一縮脖子道:“起風了呢!”
“是啊。”李建成隨口應了一句,待要離去,身子猛得一個激靈,緊接着迅速往城樓上奔去,看得李元吉莫名其妙,“大哥,怎麼了?”
李建成沒有理會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城樓,李元吉見勢不對,趕緊也跟上去,還沒上去,便聽到李建成驚惶失措的聲音,“快將投石機與弩車搬下去,快!”
自從跟隨李建成來到洛陽之後,李元吉就從來沒聽到他如此恐慌的聲音,趕緊加快腳步上去,“大哥,無端端的爲什麼要搬投石機與弩車?”
李建成沒理會他,朝那些尚愣在那裡的士兵吼道:“一個個耳朵都聾了嗎?搬啊,我讓你們搬啊!”
在他的厲吼下,士兵回過神來,趕緊搬起了投石機與弩車,但這些東西都巨大無比,哪裡是說搬就搬的,再加上這會兒風又急,感覺都快把人吹倒了,費了好多功夫,才搬下去一架。
李建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着,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慌急,李元吉毫不懷疑,若此刻他手裡有一根鞭子,都狠命抽在那些士兵身上。
“大哥,到底怎麼了?”面對李元吉的一再追問,李建成用力喘了口氣,指着對面的高臺,“你自己看!”
李元吉凝眸望去,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又有人爬上了對面的樓臺,正在往自己身上綁風箏,不過也僅此而已。
李元吉不以爲然地道:“他們非要尋死是他們的事情,理他們做什麼?”
李建成冷冰冰地道:“一旦讓他們飛入洛陽城,死的就是我們!”
“怎麼會呢,別說只是區區一兩個人,就算百十個也無所謂,我一人就能殺光他們全部!”
面對李元吉的言語,李建成眸光陰冷地道:“若他們身上綁着炸藥呢?”
李元吉茫然道:“什麼炸藥?”
李建成擡手道:“雖然看不真切,但我可以肯定,綁在他們身上的必是炸藥無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試驗,就是爲了將炸藥帶入洛陽城中;只是之前無風,所以他們未臨洛陽就力盡摔落在地,現在……東風已起,藉着這陣風勢,真有可能飛臨城樓!”
李元吉愣了一下,旋即道:“就算真是炸藥,也不可能……”
“不可能攻下洛陽是嗎?”李建成冷笑道:“洛陽最大的倚仗就是你眼前的投石機與弩車,一旦被炸燬,不用多久,唐軍就能攻入洛陽!”
聽到此處,李元吉也不禁白了臉,駭然道:“原來如此,這個劉弘基,還真是陰毒得緊。”這般說着,他與李建成一起,不斷催促士兵趕緊將東西搬下去,保全這些利器就等於保全洛陽城,保全他們!
在洛陽士兵忙着往城下搬東西之時,樓臺上的士兵已經準備妥當,火摺子緊緊攥在手裡,只要一落到洛陽城頭,他就會立刻引爆身上的炸藥!
底下,杜如晦看到洛陽城頭上的異動,肅然道:“先生,他們似乎已經發現了,我們得趕緊行動,否則就爲不及了。”
“我知道!”劉弘基再次感受了一下風向,對一旁的士兵道:“傳令吧!”
“是!”士兵應了一聲,舉起手中小小的紅色旗幟,然後用力揮下,樓臺上的士兵一直注意着底下的動靜,看到棋幟揮下,當即深吸一口氣,從樓臺上一躍而下,藉着風勢往洛陽城飛來。
正如劉弘基所料,有了東風借力,這名士兵沒有與之前那些人一樣,僅僅滑十幾丈便墜地,疾吹的勁風像一隻無形的手,推着他往洛陽飛去。
士兵剛躍下樓臺,李建成瞳孔立刻爲之一縮,雖然百般催促,但也僅僅只搬下了兩架投石機與一輛弩車,絕大部分都還在城樓上來不及搬,一旦爆炸……
不行,他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想到此處,李建成一把奪過士兵手裡的弓箭,對準藉着風箏飛來的那名士兵,下一刻,包圍的箭矢帶着尖銳的破風聲飛去,準確無誤地射中士兵腹部,但令人驚奇地是,箭矢並沒有射入士兵體內,而是掉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李建成不由得愣住了,明明射中了,衣服也射破了,爲何還會掉落,這不合情理;直至他看到士兵衣裳*露出來的黑色方纔明白,士兵竟然穿了貼身盔甲,從而在他箭下逃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