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州的鄉下,他們就聽到了“仁義班”的事情,文娟在王府時已經知道兒子的仁義班了,完全可以肯定是冰兒。心想無論如何也得投靠兒子,在姨娘的親戚家裡很不塌實,還是在兒子身邊好一些。還可以幫他做飯、洗衣、縫縫補補,母子互相照應着,一共四口的一家人分在三處,牽念得太厲害了!丈夫年歲大了,可以放心,可冰兒到底才十幾歲,還是有母親的照應好一些,就和姨娘說去杭州看看,並沒有說留下,姨娘也是女人,能夠理解女人牽掛兒子的心情,就讓兒子蘇文舉把文娟母女親自送來,不然不放心,這樣一路打聽着跟來了。
見到格格文娟大吃一驚,當冰兒講給母親有關格格的情況的時候,聰慧的文娟馬上明白是自己連累了王府,連累了格格,哭得無法止住了。倒是格格好言相勸,軟語撫慰,才勸好了這位未來的婆婆。
雜耍班在演出的過程中,經常出現這樣那樣的麻煩,比方說冰兒雪兒忽然就病了,耽誤了好些人。病好了可以演出了,又陰雨連綿,下起來沒完沒了。就是有個場地演出,也是露天的。誰有心情在雨中看雜耍?還有那些紈絝子弟,自從有了龍的出現,口味就高了起來。現在青兒不在,這些人就都不來了。收入一天比一天少。
可是大家都是閒不住的人,尤其是冰兒,這麼整天呆着,都快閒出鳥糞了。雪兒就給冰兒出了主意:“你忘了我小額娘前些時候給帶來的東西,那些小玩意兒,都是可以賣錢的,阿瑪做生意就是爲了幫助皇上建功立業的,是師父的命令。我們也是師父的弟子,也可以做這樣的事情,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趁現在得空出去轉轉,先試試?咱們也按我們府上的規矩,去掉本錢和給皇上的,還有給參與的人應得的勞務費。不過嘛,阿瑪、額娘、小額娘、田總管和姥爺、姥姥是主要負責人,都是沒有報酬的,咱們兩個和娘都是師父的弟子,也就不能要報酬了。其他的人就按府上的分成給辛苦費,這樣大家也有個收入,怎麼樣?”
“好啊好啊,咱們還能聽到一些市井上對朝廷的一些議論,也許還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是了是了,我們就做起來,你呢,把我的意思告訴娘,娘是通情達理的人。”
“其實根本不用,只要說什麼事情是師父讓做的,別說不給報酬,就是把命貢獻出來娘都不會眨眼的。你看我做什麼?”
“孃的境界太高了。哦,這樣吧,我們兩個就悄悄把要賣的找出來一點,你和小六子、小林子試賣。千萬不能擺地攤,地攤上的東西就不值錢了。如果你的定力足夠的話,就到勾欄瓦舍這類的地方去賣。那裡的客人都是阿瑪說的有錢發燒了,有他們胡扯的還不如把銀子拿過來一部分給國家用。”
“對呀!反正這些地方也是風花雪月的場所。你放心,我對這樣的地方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絕對不會亂了性情的。”
“其實呢,這也是對你的一個考驗,看你見了那些姑娘動不動心。”
“開玩笑!她們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我有冰清玉潔、美麗無比的雪格格,會對她們動心?你放心就是。”
“我信你!我們去找東西。”
因爲是試賣,雪兒就只找了幾個精緻的香囊、荷包。然後又把冰兒囑咐了一陣:
“師父怎麼說的?蓮花的根紮在淤泥裡,從淤泥裡吸收養分,你能說蓮花也是淤泥嗎?咱們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您老人家說的對極了,在下馬上就去。”
“這些小東西都很精緻,所用材料是大清朝沒有的,所以你要價不要太低了當然也不能漫天要價。你們幾個試一試,看看效果如何,好了呢,這個杭州城的勾欄瓦舍賣這些個小東西。如果賣的好,咱們就是照樣做一些個賣也值得呀?”
“你行啊,和煊王爺學的會做生意了?”
“這還用學?看都看會了。你們幾個穿的光鮮一些,象個貴胄弟子的樣子,可先說下,別叫那些姑娘給灌米湯給灌糊塗了,假戲真做啊,你要是那樣我可不理你了。”
“剛纔你還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呢,這麼不放心我?告訴你我冰兒只喜歡格格一個女孩,沒有人能動了我的心,再說了我們是什麼人?乾淨無比的,能在那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沾染那些髒東西?”
蘇文娟已經知道了皇上密令指婚的事了,這麼大的事情冰兒能不告訴娘嗎?她當然很高興,覺得只有雪兒合適給冰兒做媳婦。可就是有一點擔心,也不知道爲什麼擔心。很想讓他們馬上成親,可是又覺得孩子們還小,現在就成親了,黏糊起來就做不成大事了。文娟心裡很矛盾,內心深處是怕,生怕有什麼變故,錯過了雪兒這個好姑娘。她是從內心希望兒子有雪兒這麼個好姑娘做伴侶。
冰兒、石青和太監小六子、小林子四個人穿得象八旗貴胄的弟子一樣,風風光光的要出門,文娟要上去攔住:“你們幾個可千萬別去不好的地方啊。”
被格格笑着拉回來了,她叫文娟蘇姑姑,“姑姑您甭擔心,他們是做生意去了,沒有事。”
“做生意?他們好象也沒拿什麼東西啊?格格您可千萬別寵着他呀。”
“瞧您說的,雪兒纔不寵他呢,這是讓他歷練歷練,放心吧,冰兒自有分寸。”
當冰兒一行出現在一家名爲“沁香樓”的青樓時候,老鴇的粉臉上立刻堆滿了笑意,拉着長聲打招呼:“喲,喲喲,這不是小趙老闆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是喝花酒啊還是找姑娘陪宿?”
“賀老闆別忙呼了,我們什麼酒也不喝,給你和院裡的姑娘看幾樣東西,喜歡,就拿銀子換,不喜歡,我們立馬走人。”
“喲,原來是這樣,什麼東西?是釵環戒指還是頭油脂粉?”
“都不是,是這個。”冰兒把自己腰上栓的精巧荷包解下來,在老鴇面前晃了幾下。何媽媽的眼前“刷”地亮了一下,但生意人的本能讓她馬上裝作非常不在意的樣子:“喲。我當是什麼呢,不就是個荷包嗎?”
“是啊,是荷包,是你見過的嗎?”
“媽媽我什麼沒見過?值錢的珠寶玉器、鳳冠霞帔什麼沒見過,就這個……嘖嘖”一副瞧不起的樣子。
“好好,你有見識,咱們走!這杭州城大了,到哪裡還不能把這個東西賣個好價?怎麼說的?叫‘有眼不識金香玉’,走人!”說完擡腳就走。這時打樓上下來一個挽着客人的姑娘,風情萬種的模樣,和那個客官依依難捨、勾肩搭背地來到大廳,看樣子是送別。當她看到冰兒手上拎着的荷包的時候,兩眼熠熠發光了,立刻尖叫道:“胡大爺!您瞧啊,好看死了!快給奴家買一個做念想吧!”
“這個……別急,寶貝,等大爺看看。”
這位胡大爺過來要拿到手裡看看,冰兒卻把荷包換了手:“這位大爺,這個東西太嬌貴,您就在下的手裡看好了,這上面的珠子是大清朝沒有的,別給碰壞了。”
他這麼一說,胡大爺的興趣可就上來了。有錢的人都有一個通病:專門喜歡新奇的東西、別人沒有的。送人也好、收藏也好,是個珍貴的玩意,誰都有就不值錢了。
“這位公子,您的東西金貴,也罷了,總得叫人看清楚吧?離得近些好不好?我老了眼睛花了看不清。”
冰兒心裡罵道:“不要臉,老了還到這種地方來?”見客人有了興趣,冰兒再次坐下把荷包大大方方放在桌上,“您儘管看,只是手輕些。”
“好說好說。”姓胡的客官仔細地觀察着這隻荷包,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首先這隻荷包的料子他就從來沒見過。這位就是珠寶商人,捎帶也做些綢緞生意,所以對綢緞的質料也相當內行。這個既鮮豔又典雅的荷包料子的確是大清朝沒有的材料,千真萬確!跑遍大江南北也沒有這種質料的綢緞!很厚也很硬挺。其次是上面的珠子,更是大清朝所沒有的。荷包上的珠子是彩色的,肯定不是後塗上去的,因爲上面的光亮是自然的、柔和的,色彩也不發賊。再有就是上面的流蘇更是別具一格,從上往下、由淺至深,特別高雅華貴。
“這位公子,你這東西是好東西,不知要價幾何?”
這個可難住冰兒了:他從來沒有做過生意。別說講價砍價,值多少銀子都不懂。可是就是一條:“不能賣砸了。”
於是他說:“一看先生就是行家,您給個價兒,合不合適再商量。”
胡姓客官可高興了,心說:“一看就是個生荒子,沒做過生意,連要價都不會!馬上說:“五兩如何?”
“什麼?五兩?”冰兒嚇了一跳,給這麼多啊?本想說給多了,可是又一想,他給五兩的價錢,就說明這個東西遠不止值五兩,他這麼大的年紀還到這種地方來,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既然他有錢胡扯,還不如把他的錢拿過來做正事,跟這種人講什麼客氣?於是板起臉,一把收起荷包:“您不是看我們年紀小想蒙人吧?沒見識嘛,走人了。”
“公子留步!您說價!您說個價!胡某就買下了!”
“胡先生爽快!就衝着您這爽快,十兩,覺得合適您拿走,不合適咱們當個朋友。”
“好!就十兩!您是要銀票子還是現銀?”
“最好是現銀。”
“好,這是現銀,您看好了。”
冰兒收了銀子,對胡客官拱拱手,意思再見了。可是胡客官卻象有話要說似的,欲言又止的樣子。冰兒問他:“這位先生還有什麼事情?直言不妨。”
“在下想請教公子,您的這個荷包上的珠子是什麼地方出產的?”原來他看中的是彩珠子。
冰兒不會撒謊,卻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根據雪兒平時說的應付了:
“哦,您問這個珠子呀,不是咱們大清出產的,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
“是外國的?”胡姓客官的興趣上來了。這個珠寶商的見識也是很廣了,對珍珠、玉器之類的更是敏感,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珠子呢,雖說大清也有彩色珠子出現了,但是顏色和品種都很少,還沒有這個少年賣給他這樣的。
冰兒從來沒有做過生意,也不會撒謊,照本實發地說:“這個東西不是在下的,太具體了也說不好,反正是咱們大清沒有的。”
胡客官知道眼前的少年沒說謊,確實是大江南北都沒有這樣的珠子,物以稀爲貴,這個東西是一定能賺錢的!一看這個少年就不是做生意的,趕緊說了:“您能不能詳細地說說呢?”
“太詳細的在下也說不清楚,只知道這是在下岳父從很遠的地方帶回來的,好像是叫那個塑珠,是石油產品。”
完全陌生的詞彙!胡客官的腦細胞飛速旋轉:素珠?石油?活了五十年都沒聽說過!一定是非常非常值錢的東西!
“那麼,什麼是素珠呢?石油又是什麼東西?”
“您不要難爲在下,在下只是聽、聽沒過門的媳婦隻言片語地提了那麼一提,反正確實不是咱們大清的出產,您一定是走南闖北的人,見識廣,如果在大清的地盤看見過,就算我沒說。”
“是了是了!在下就是做珠寶生意的,從來沒有見過您說的這個素珠。至於石油更是聞所未聞,受教了!”
胡客官已經到了大門口了,卻被和他纏綿了一夜的姑娘拉住,又撒嬌又嗔怪地嚷嚷着:“胡大爺,您昨天晚上是怎麼對人家海誓山盟的,說爲奴家可以捨棄生命,買了一個荷包就忘了人家了?送給奴家做個念想嘛!”說着就扭動着腰肢嬌滴滴地哭了起來。
“寶貝兒,快別哭了,大爺我光顧了請教那位少爺,忘了給你,拿去吧。”雖是這麼說還是心疼肝也疼了,和姑娘過夜也才十兩銀子。
冰兒覺得半邊身子都酸了,他最討厭女人這個德行,那麼大的人了還那樣,趕緊走吧,就和夥伴們就回了客棧。剛進屋,兩個小太監就學起了那個姑娘來了:“大爺!您海誓山盟的呀!”
“給奴家做個念想嘛!啊哈哈哈……”笑做了一團。
雪兒進來了,沉下臉:“你們很有出息啊,這麼快就學會了,是吧?讓你們做什麼去了?”
“格格息怒!奴才錯了!再也不學了!”可把小林子和小六子嚇壞了。格格主子從來不發火的,要是一翻臉不要自己了,可如何是好?立馬跪下磕頭。
“好啦好啦,以後別不分好歹什麼都學。”
“是是是,奴才受教再也不學了。”兩個小太監都嚇出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