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裕被打入天牢,衣竹萱則是被關進了渤海王府。
漆黑的屋子內,所有的門窗都緊閉着,即便是白天,在屋子裡都一直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這屋子出於渤海王府最偏僻的地方,幾日前,渤海王就吩咐過,誰也不許靠近這個屋子,前兩天,屋子裡還會傳出女子的叫喊聲與摔東西的聲音,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聲音漸漸減小,到了這兩天,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沒有絲毫動靜,讓人禁不住懷疑,這屋子裡是否還有人在。
可誰也沒看到這屋子裡的人出來過,下人們甚至猜測,屋子裡的人是不是早已經死了,畢竟,這些日子,沒有任何人往屋子裡送任何吃的。
夜色將整個渤海王府籠罩,這間和住屋隔得很遠的屋子,在這僻靜之處,更加透着一股森然。
突然,吱嘎一聲,打破了一片詭異的寂靜,屋子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月光灑下來,隱約將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照亮,依稀可以看見,冰冷的地上,似乎躺着一個人。
那人似聽到聲音,艱難的擡起頭,看到門口站着的人,如看到了鬼魅一般,張了張嘴,可是,卻似乎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字。
“小姐,看來是要餓死了。”依霏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她是習武之人,視力比起常人要好得多,便是在這淡淡的月光之下,仍舊能夠看出地上女子的虛弱,那蒼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脣,嘖嘖……依霏心裡禁不住幸災樂禍了一下,還真是可憐得很啊,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是嗎?
隨着流光將身後的門關上,安謐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冷冷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把燈點上吧!”
屋子裡,片刻光亮,再進入黑暗,又瞬間黑暗之後,整個屋子被燭光照亮,足以房間裡的每一個人看清房內的任何一個人。
跟隨着安謐而來的,除了流光和依霏之外,還有程英,看到地上躺着的衣竹萱,程英當屬出了安謐之外,最痛恨衣竹萱的人了,平日裡端莊冷靜的程英,此刻竟是走到衣竹萱的面前,狠狠的在她的身上踢了幾腳。
“唔……”衣竹萱渾身沒有力氣,毫無招架之力,一張臉因爲疼痛而糾結着,眼裡卻是恨恨的瞪着安謐。
都是安謐,要不是她,她也不至於這般模樣!
這個女人,本該按照她的計劃,落入她的陷進,可是,卻沒有料到,她竟如此深沉,反倒是將她給設計了,更加可恨的是,那些日子在渤海王府,她竟在她面前演了那麼久的戲,而她還以爲,安謐真的在跟着她的計劃走。
安謐,將她騙得好慘!
還有這些時日,她將她關在這裡,不聞不問,天知道,這些日子她在這屋子裡,到底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小姐,讓我一刀殺了她!”似乎是踢了幾腳依舊不解恨,程英狠狠的開口道,一想到寡婦村的那些人命,她心裡的恨就無法遏制,也許,只有親手爲他們報了仇,她才能甘心。
衣竹萱明顯一怔,眼裡的恐懼越發的濃烈,就算是沒有多少力氣,但也艱難的搖了搖頭,發出喑啞的聲音,“不……”
安謐嘴角微微溢出一絲冷哼,緩步走到衣竹萱的面前,居高臨下看着衣竹萱,“是啊,這怎麼行呢?”
衣竹萱心裡一喜,似有了希望,忙伸手抓住安謐的裙襬,“小……小姐……奴……奴婢……”
“瞧你,話都說不出來了,流光,給她喝點水,稍微吃點東西,免得人家怪我們渤海王府沒有待客之道。”安謐看着衣竹萱乾裂的嘴脣,這個時候的衣竹萱,在她的面前,猶如一隻螻蟻,她便是隨意一捏,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可是,衣竹萱的性命,怎能就這樣瞭解了?她的手上還沾着寡婦村那麼多鮮活的生命,不是嗎?
流光愣了愣神,先前小姐讓她帶上吃的喝的,她的心裡就很明白,此刻小姐竟吩咐給這個女人吃的,以她看,這個女人這般歹毒,竟膽敢設計謀害於小姐,就算是餓死她,也不爲過。
可流光雖不明白,但安謐的吩咐,她卻是絲毫也不會違背,看了一眼手中的籃子,冷着一張臉走到衣竹萱的面前,此時的衣竹萱似聞到了食物的味道,滿眼的期待。
流光蹲下身子,從籃子裡取出了一壺水,胡亂的往衣竹萱的臉上倒,衣竹萱顧不得許多,自顧自的喝着,任憑那水濺了她一臉,她若是再不喝水,怕真的要渴死了。
這個時候的這點水,對她來說,猶如甘霖,可以救她的性命。
“哼,也不怕這水中有毒,這麼痛快的喝,萬一死了……”
衣竹萱正喝得暢快,依霏卻是冷冷的開口,衣竹萱身體一怔,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看向安謐,似乎是在探尋,依霏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那樣設計安謐,安謐知曉了,怕是恨不得她死,可她卻是在這個時候給她吃,給她喝,莫不是這裡面真的有……
衣竹萱恐懼的往後退了一下,這舉動落在幾人的眼裡,看她的眼神,皆是不約而同的多了一絲鄙夷,不過就是一個怕死的貨罷了!
可她自己倒如此惜命,而對別人的命卻是那般殘忍!
安謐的眸子緊了緊,眼底恨意漸漸的凝聚,可是,卻是誰也看不出來。
“你放心,這喝的,這吃的,都沒毒,要不了你的命!”安謐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不過,聽在人的耳裡,卻是比外面的夜色還要森然。
衣竹萱感受到了,可是,就算是感受到了,她此刻最在意的並非安謐的態度,而是她的命,如果不吃東西,就算是安謐放了她,她也休想活下去。
衣竹萱看了看流光手上的東西,顧不得許多,似是豁出去了一般,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饅頭,奮力的往嘴裡塞,狼吞虎嚥了起來。
房間裡,所有人都看着衣竹萱狼狽的吃樣,沉默中,各有所思,流光和依霏看了一眼安謐,似乎是在猜測着安謐的心思,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衣竹萱終於吃完了,此時的衣竹萱靠在椅子上,似乎因爲剛纔的這一頓飽餐格外滿足,也因此而多了些力氣。
衣竹萱靠在椅子上,徐徐的喘着氣。
“吃飽了嗎?”至始至終都看着衣竹萱將所有的東西都吃完的安謐淡淡的開口,坐在椅子上的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衣竹萱這才被拉回了神思,看到安謐,目光閃了閃,似乎剛纔忘我吃喝的他,完全忘記了他所處的處境,此刻有了些力氣的她,忙爬着到安謐的面前,跪在地上,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小姐,我們應該是有些誤會,你聽我解釋,一定要聽我解釋啊!”
安謐不着痕跡的挑了挑眉,“解釋?那你便解釋解釋!”
她倒是要看她如何解釋!
衣竹萱愣了愣,似乎沒有料到安謐竟真的會讓她解釋,一時之間,她竟忘了要如何解釋。
“不是要解釋嗎?”安謐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原本衣竹萱抓着她的手。
衣竹萱掩去慌亂的神色,目光閃了閃,“小姐,奴婢錯了,奴婢知道怎麼解釋,都不足以抵消奴婢先前的過錯,可奴婢只是一時腦袋糊塗,受了馮裕的引誘,他說,他喜歡小姐你,想讓小姐做他的將軍夫人,奴婢想着,既然他對小姐一往情深,所以……所以才……可奴婢知道錯了……”
衣竹萱一邊說着,一邊試探的看着安謐,可是,從她的面上,卻是看不出絲毫情緒,一時之間,衣竹萱的心裡更是沒了底,“小姐……”
到了最後,她心中原本想好的說辭,都漸漸枯竭,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而此時的安謐,似乎依舊等着她的解釋,與其說是在等她的解釋,倒不如說,是在看着她的好戲。
終於,衣竹萱支支吾吾的好久,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安謐才淡淡的開口,“竹萱,敢情你一切都是爲了我好了?你倒真是糊塗了,難道你忘記了那日在馮裕面前,你對我的態度了麼?還是,你以爲,我是一個傻子,連一個人的真心假意都分不清楚?”
縱然是前世分不清,那麼,這一世,她的腦子也跟明鏡一般。
衣竹萱聽到安謐的語調倏然拔高,身體一顫,心中更是不安了起來,她早就知道,這個安謐不是好糊弄的,可是,現在,她又該怎麼辦?
想到那一晚,衣竹萱暗暗後悔了起來,那個時候若是不逞一時之快,這個時候的她倒也會多一條後路,可這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吃?
衣竹萱暗暗呼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要和安謐周旋,必定需要十足的理智,她不能讓自己慌了。
“小姐,求你原諒奴婢這一次,奴婢一時昏了頭,奴婢再也不敢了,哪怕是小姐將奴婢趕走,就算是趕出京城,奴婢也會感謝小姐的大恩大德。”衣竹萱心中知道,安謐絕對是留不得她的,現在,她只想要快些從安謐的手上逃脫,想到前幾日在這房間裡的所受的恐懼,她甚至感覺,安謐是想要她的命!
只要一想到此,衣竹萱心裡的恐懼就越發的濃烈,目光緊鎖着安謐,看安謐的眼神,滿是祈求和期待。
可是,從安謐平靜的臉上,她卻看不到分毫動容,她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個莫不相干的人,不,並非是莫不相干的人,那種感覺,饒是她如何琢磨,也摸不清楚。
衣竹萱不由得在心裡暗暗低咒了一聲,這個安謐,還真是她的剋星!
“小姐若是心中不甘,那打奴婢吧,或者……或者讓奴婢做牛做馬……”衣竹萱將她的心中所想掩藏在面容之下,繼續苦苦哀求。
安謐依舊不做聲,整個房間裡,就只剩下衣竹萱的哀求聲,氣氛中的詭異,讓衣竹萱越發的忐忑起來。
“小姐……”衣竹萱不安之餘,心裡的憤恨也傾巢而出,突然,原本哀求的眼神頃刻被凌厲所取代,狠狠的道,“安謐,你到底要如何?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若想要我的命,一刀殺了我便是!”
“哼!”安謐突然冷哼了一聲,看衣竹萱的眼神,也是充滿了嘲諷,“呵呵……”
“你笑什麼?”衣竹萱緊咬着脣,安謐的譏諷,無疑讓她心裡的怒火更盛,連同先前的不甘,一起糾纏,將她的整顆心都籠罩,“你憑什麼笑我?”
“憑什麼笑你?”安謐似在欣賞着衣竹萱的瘋狂,彷如看着一個天大的笑話,“那我便告訴你,我憑什麼笑你!”
衣竹萱一愣,安謐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憑你在我的手上,猶如一隻螻蟻,就如魚肉,任我宰割,單單是笑你而已,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罷了。”
“你到底想怎樣?”衣竹萱終於大吼了出來。
“你真想知道我的到底想怎樣?”安謐嘴角勾起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怕只怕,你承受不起!”
衣竹萱心裡咯噔一下,恐懼越發的濃烈,擡眼對上安謐眼底的得意,她居高臨下的鄙夷,猶如一把劍割裂着她的心,承受不起?難道安謐讓要讓她生不如死?
不,她不要生不如死,更是不想這樣被安謐掌控在手中!
目光掃過銳利的桌角,與其這樣被安謐掌控着,受盡屈辱,她還不如狠下心來,瞭解了自己,也免去安謐的折磨。
她不想死,可更加不願生不如死!
衣竹萱眸子一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似豁出去了一般,幸虧先前吃了點兒東西,身上有了些力氣,趁着身上的力氣,衣竹萱對準了那桌角,重重的撞了過去。
不過是痛一下就過去了,可是,這麼多人在,誰又能沒有注意到她的意圖?
事實上,在她看向桌角的時候,安謐就已經明瞭了她的意圖,給流光使了個眼色,等着她撞過去。
隨着砰地一聲,一聲痛呼撕心裂肺的響徹了整個房間,就在衣竹萱以爲只要一撞,就可以了結了的時候,卻殊不知,流光微微一個拉扯,衣竹萱原本的力道瞬間減小,沒了結了命,反倒是讓疼痛包圍。
“啊……”衣竹萱摸了摸額頭,滿手的鮮血觸目驚心。
安謐看在眼裡,呵呵的道,“這就尋死了嗎?你若是死了,我找誰算賬去?”
衣竹萱一怔,“算……算賬?”
算什麼賬?直覺告訴她,安謐口中的算賬,並非是指這一次的糾葛。
可還有什麼呢?衣竹萱饒是想破了腦袋,都記不起來,她和她之間,還有什麼過節。
“你做過的事情,難道你都忘記了嗎?”安謐眸子一凜,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衣竹萱,快速的朝着衣竹萱逼近,“你方纔不是問我,我到底想怎樣?”
安謐伸手,一把揪住衣竹萱的領口,緊咬着牙,繼續道,“那我便告訴你,我用你的命,你的頭,來爲那些冤死的人祭奠!”
衣竹萱聽得恍恍惚惚,冤死的人?滿臉的疑惑,安謐似看出了她的疑惑,眸子眯了眯,“什麼冤死的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安謐冷哼了一聲,“好,你若是忘記了,那我便來提醒你,那日,你從榮錦城的大牢逃出去後,都幹了些什麼事情?”
衣竹萱心裡一驚,就連瞳孔也在瞬間放大,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夜的血腥,目光不安的閃爍着,她怎麼會知道?還有,她爲何提起這個?
“我沒幹什麼,那日逃出了大牢,幸虧遇得了貴人,有什麼事情可幹?”衣竹萱目光微閃,卻是怎麼也不敢看安謐的眼。
“貴人?那個貴人就該是馮裕吧!”安謐步步緊逼,“還讓我來告訴你,你遇到了馮裕,然後,就成了他殺人的工具,那一晚,你殺光了寡婦村的所有人!”
安謐說到此,將衣竹萱的表情盡數收進眼底,“現在,你都記得了嗎?”
安謐說着,狠狠的將衣竹萱一推,隨着那力道,衣竹萱再次撞在了桌角,引得一聲痛呼之後,整個人不偏不倚的摔在地上。
“說,你都記得了嗎?”安謐倏然拔高了語調,整個人身上散發的凌厲,饒是流光和依霏都下了一跳。
衣竹萱顧不得身上的痛,防備的看着安謐,原來如此,安謐是爲了那個村子裡的人麼?
這是她怎麼也未曾料到的,可那個村子的人,和安謐又是什麼關係?竟讓她這般恨自己!那模樣,好似縱然讓她死千百遍,都不足以消弭她對她的恨!
衣竹萱心裡更是慌亂了起來,她若是承認記得,那是不是意味着,必然承受安謐更加狠辣的折磨呢?
不,她不能承認!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遇到過什麼村子,更是不知道那個村子的命案,到底是怎麼回事,安謐,你何必要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都加註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你恨我,可即便是恨我,你這般做法,也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衣竹萱抹去嘴角流下的血跡,心中盤算着到底如何才能躲過這一劫,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從她進了這個屋子,無論是死或者是活,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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