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還稱了趙廣聞的意,兒子再不能出去禍害人了,自己也少了很多擔憂和煩惱。
事後趙廣聞想想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兒子雖然胡鬧,但也不至於被打得這麼半死不活,他想上衙門去告史平陵,被韋大夫攔住了。
“趙掌櫃,我看你就別去了。那平陵現在是朝廷二品命官,雖然現在沒在位置上,可威風在呢。你想,黃虹是他未婚妻,調戲侮辱二品官的未婚妻是什麼罪,他還不止一次調戲過她;還有當衆辱罵二品官是什麼罪,你可別去自投羅網了。別的不說,那天衙門的捕頭都來了,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管,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嗎?”
趙廣聞一聽,冒出一身冷汗來,還好平陵沒來繼續追究,要是他往衙門遞個帖子,自己一家三代都不夠死的。
黃虹心中納悶,也不好意思主動去問平陵,就想,反正現在兩個人好得就像一家人一樣,已經在一起過日子了,成不成親,那個儀式有什麼重要的。
自府處置了花新以後,新提拔的管事是原來的一個下人,名叫閔絕,精明能幹,平陵搬去烏雀巷住,府中一切事宜交給他和鳳姨打理。
平陵現在基本上是住在烏雀巷了,史娘子也是,因爲這個,眉生也來到烏雀巷,見到了黃虹,大吃一驚,主僕二人敘舊良久。
眉生這才知道平陵心裡的那個女子就是黃虹,也才知道黃虹跟着郎又一是情非得已,她不禁嘆息命運的安排,那天新進士遊街,自己擠上前看熱鬧,黃虹卻坐在轎子裡,跟心上人失之交臂。
不過,如果那天黃虹也像自己一樣好奇上前看了,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這天,史家娘子身體有點不舒服,請了韋大夫來看,末了,黃虹便順口說:“韋大夫,我這兩天老是覺得身體不舒服,累得很,你也幫我看看吧。”
韋大夫把了把黃虹的脈,一下子笑了起來,站起來對平陵拱手道:“自官人,恭喜恭喜。”
平陵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韋大夫的意思,頓時臉上也笑成了一朵花,親自送了韋大夫出去,兩人站在院門外,嘰嘰咕咕了半天才分手。
黃虹莫名其妙,端起裝給婆婆擦臉的水盆走了出去,邁出房門的一剎那,她突然也明白了韋大夫的意思,心裡一跳,手裡的盆“磬呤哐啷”落到地上。
她呆呆站在那裡,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是欣喜,是羞澀,還是別的什麼,聞聲趕過來的平陵抱住了她,兩人的眼光交匯在一起。
“成親吧?”
“好。”
接下來的事就讓黃虹覺得恍若做夢。
短短十來天后,兩人就成了親。
當天平陵和史娘子迅速搬離了烏雀巷,只留下眉生和照顧黃家娘子的僕婦。
葛江又被請來做媒人,同來的還有竇娘子,聘禮擺滿了黃家小院,誰敢來打這些東西的主意。
葛江摸摸白鬍子,嘆道“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在一件事上,葛江和平陵產生了分歧。
葛江道:“史娘子既然已經神智不清,平陵哪,我記得你有個舅舅,何不請他來主婚?”
平陵乾脆地
回答:“我現在在這世上,只有我娘一個親人,別的再沒有了。”
葛江疑惑地摸着鬍鬚:“平陵的舅舅去世了嗎?我怎麼沒有聽說。”
主婚的人選很快出現了,貝磊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楚州。
作爲一名按察使,他在給平陵發出信件之後不久就出發,一路上微服私訪,來到楚州。
兄弟倆交流了一下最新情況後立即決定,事不宜遲,平陵的婚事辦得越快越好。
黃虹出嫁那天,黃家娘子流出了熱淚,明明自己稍晚也要搬去自府居住,可是她的感覺就像要送別女兒遠嫁一樣,這些年來女兒這麼苦,終於熬到頭了。
黃虹眼裡也含滿了熱淚,若不是眉生等人在旁邊耳提面命,不許弄花了妝,她真想好好撲在娘懷裡哭一場。
滕小懷卻笑得捂住了肋間,那天他被凌佐推倒,摔斷了一根肋骨。
黃土土在人羣裡跑來跑去,咦,怎麼姐姐不見了?
黃虹蒙着紅蓋頭,坐進轎子,被擡出了烏雀巷。
同樣是坐轎子離開,她今天的心情就簡單得多了,在轎子到達的那頭,等待她的不再是未知的生活,而是全心全意愛着她的人,此刻蓋頭底下的臉上已經掛上了微微的笑意。
自府門前爆竹聲震,喜樂喧天,路邊有人發出低聲的疑問:“這家人去年才辦的白事,今年又辦喜事,是不是不合規矩?”
旁邊有人兇狠地瞪住了他:“你再說一遍?”這人摸摸鼻子,縮到一邊去了。
沒人敢來鬧二品官的房,平陵囑咐閔絕招待好客人,派人去把黃家娘子和滕小懷、黃土土接過來,該搬的傢什物件都搬來,把黃家小院鎖好,那個地方,就作爲永久的回憶放在那裡吧。
黃虹屏息坐在牀邊,那種心跳的感覺又出現了,這次,不再是恐慌和畏懼,她等待的,是自己的良人。
平陵關了門,走到黃虹面前,拿起秤桿,挑開了黃虹的蓋頭,雖然是早已同牀共枕的人,但是今天不同,這是他的新娘,他一生的伴侶。
黃虹擡起頭來,臉上嬌羞無限,她的眼睛看着平陵,兩個人前前後後歷經將近七年的時間,終於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這一年,平陵二十八歲,黃虹二十四歲。
兩個人並肩坐在牀上,黃虹揉着痠痛的後頸,那鳳冠實在太重,平陵幫她換下身上的大紅吉服,兩人的舉動親暱自然,就像老夫老妻。
突然,黃虹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們還會有那麼一天。”
平陵抱住她的身子,連連吻着她的淚:“別傷心,今後會更好。”
“我不是傷心,而是實在太高興了。”
洞房花燭夜,沒有顛鸞倒鳳,沒有春光無限,只有歷盡艱難困苦、結果終於圓滿的兩個人。
半個月後,按察使貝磊的一本摺子遞到了皇帝案頭,皇帝看後震怒,把案頭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摔個粉碎,人卻無可奈何地倒在龍椅上。
摺子上寫着:“尚書省左丞兼刑部左侍郎平陵,居父喪期間,停妻重娶,成親之日,歌舞爲娛,大宴賓客,而且自妻嫁入自家之時,已經身懷有
孕,以上種種,平陵已犯下不孝之罪,按例律,當永不起復。”
後面是御史臺鐵面御史龐哲的批註:“不緣金革之事,勿起衰絰之人。”
那是先皇的一道旨意中的話,意思是對於解官持服的官員,除了在軍事上有特殊貢獻和需要的,其餘的永不起復。
當時的禮法禁忌是居喪期間,不飲酒、不食肉、不作樂、不嫁娶、不生子等等,平陵便是巧妙地利用這一點,永遠脫離了官場和皇帝的控制。
皇帝再怎麼想把平陵困在身邊,這時也不能壞了禮法禁忌和朝廷規矩,要不,他怎麼能繼續統治管理好這個國家?
當聽到雲家珍玩店虧損嚴重的時候,雲中書忍不住往身邊的几上拍了一掌:“怎麼會這樣?”把茶碗震得“叮噹”亂響。
珍玩店的席掌櫃略帶委屈的說:“今年不知何故,店裡掌眼的季師傅看走眼了好幾次,結果到手的古玩全是贗品,當然賣不起價來。”
“是不是那季老兒跟人串通一氣,故意弄些贗品來倒咱雲家的招牌?”
“不會吧,季師傅打十來歲起就在店裡做,至今已經快五十年了,多少人重金想撬他去幫忙他都不去。”其他知曉季師傅爲人的掌櫃都點頭附和。
席掌櫃和季師傅是多年的老搭檔,起先是爲卜大官人做事,後來這店就當做女兒的陪嫁給了卜玉英,他們就成了爲雲家做事,其他幾家店鋪莫不如此。
雲中書臉上變色,又問靴帽店的麻掌櫃:“那你店裡又是怎麼回事?不會是也進到了假貨吧?”
麻掌櫃陪笑說:“那倒沒有,跟我們店提供原材料的上家,往來的都是老客戶了,貨的質量沒問題。”
“那爲什麼賺頭那麼少?”
“因爲黃天的時候,街上斜對過新開了一家靴帽店,同樣的貨色他們家硬是要比我們家的便宜不少,於是搶走了不少老主顧。”
“同樣的貨色?是不是他們的材料用得比我們的次,所以便宜?”
“不是。我派人去買了好幾種回來比較,材料做工都不比我們的差,有些甚至更好一點。”
“這就怪了。我們家的已經是微利經營了,怎麼他們的還更便宜,那賺什麼呀?”這話是卜玉英問的,當然麻掌櫃答不出來。
“你們的也是遇上了對手了?”雲中書惡狠狠地瞪着綢緞店的強掌櫃,強掌櫃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是的,雲大官人。”
“也是賣得比我們的便宜?”
“那倒不是。只是,他們家店裡的錦緞匹帛料子花色時新,有好些甚至在這楚州是獨一無二的,連我幹這行這多年的人,有些衣料也只是聽說過沒有見過,這些,他家店裡都有。”
接下來,紙筆店的賈掌櫃也說店裡遇到了跟強掌櫃他們差不多的問題。
雲中書站了起來,在廳中開始踱步:“我總覺得好像這些都是針對着我來的。”
卜玉英忙道:“官人多疑了,生意場上競爭激烈,猶如戰場,我們還是坐下來好好商量一個對策。”
麻掌櫃也點頭說:“那店也不是針對我們一家,今年下來,有好幾家靴帽鋪已經關門大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