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本來見花廳中央那半跪的女子極爲可憐,本來差點就將自己的命搭了進去,如今卻是連這般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滿足,不得已之下竟然自請出府,這是對那謝嫣到了何種畏懼的地步!
再加上雲祁剛剛開了口,本來就同情心氾濫的衆人也止不住紛紛附和:“不過就是一塊兒佛雕罷了,給王二小姐壓壓驚也沒什麼。”
“是啊,今日之事本來就是王二小姐無辜受累!”
“剛纔逼着人家去彈那琴,現在卻是對於一塊兒佛雕斤斤計較,可見沒安什麼好心!”
衆人的話越來越難聽,謝嫣只是怔怔地坐在地上,神色迷茫。
華溪煙心中冷笑。謝嫣從小身居高位,被巴結慣了,自然不會去猜測旁人心思。她自然不知,從那剛纔她出口讓她彈琴開口,便已經在衆人留下了一個咄咄逼人、不依不饒的形象。而她剛剛百般拒絕,也會讓衆人覺得她是被逼迫之下的無奈之舉。在人們心中,她本來就成爲了弱勢的那一方,再加上她剛剛那一句話的推波助瀾,正義使然的人們自然會出言相助。
她是偶然的一個機會得知了那佛雕對於陳郡謝氏的作用,所以如今她才這般要求。既然要開口,自然是要最有價值的東西!
而且一旦謝嫣服了軟,溫家之人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提出的要求雖然不會像她這般苛刻,但是也不會讓謝家好過。世家之間本就是明爭暗鬥,如今有了這般好的一個機會,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纔是。
華溪煙想的謝嫣自然也想到了,若是這佛雕不交出的話,人們拿什麼樣的目光看她謝家可想而知。依照王家對於華溪煙的維護,必定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這般想着,謝嫣當真覺得自己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境地!
上邊王家之人冷然的臉色,衆人的憤憤不平,華溪煙的輕柔淺笑,雲祁的雲淡風輕,一一在謝嫣眼中閃現而過,生平第一次,處於一個這麼尷尬窘迫、這麼孑然無依的境地。
雲祁忽然瞟了一眼謝嫣,那眼神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謝嫣卻是在那眼神下,鬼使神差般地伸手入懷。
片刻之後,一塊兒帝王綠的小小佛雕出現在衆人的視野當中。那純粹的綠色映襯着謝嫣白皙的手掌,對比鮮明。那佛雕的綠色蒼翠得幾乎可是滴出來一般,又似乎是下一秒,便會融成一汪春水,從那掌中緩緩流瀉而出。
雖然距離較遠,人們看不清那佛像的神態眉眼,但是光看那成色,便知這絕對是頂級的帝王綠,怪不得這王二小姐提出這般的要求。
謝嫣站穩了身形,緩緩走到華溪煙面前,伸出手去。
華溪煙也站直了身子,擡頭看着謝嫣,只見她臉色是從未有過的蒼白,透過面上精緻的妝容散發出一種不可掩飾的頹廢之態。她倨傲的神色再也不復一分,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極爲明顯的挫敗。
她的手在顫抖,劇烈地顫抖。她緊緊咬着自己得脣,已經有一抹血色緩緩溢出。
她自然知道今日自己是中了套子,但是由於那揚琴乃是御賜之物,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敢說,只能這麼生生地認栽。
謝嫣地琴,焉知非福?華溪煙腦海中忽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華溪煙緩緩伸手,朝着謝嫣手心當中的佛雕而去。
“慢着!”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清喝,同時一塊兒石子破空而來,將華溪煙的手瞬間彈開!
另外一塊兒石子打向了謝嫣肩部,大力之下,謝嫣調價反射般的握緊了手中的佛雕,踉蹌後退幾步,瞬間拉開了與華溪煙的距離。
華溪煙轉頭,見到來人之後,眸光一怔。
當先的是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容顏絕色,豔麗傾城。高高挽起的同心髻上插着八隻只有公主才能佩戴的朝陽五鳳掛珠釵,身着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正旖旎而來。
“柔嘉公主安!”衆人全部起身行禮,神色恭敬。
“衆位免禮!”柔嘉公主慵聲開口,如一朵流光溢彩的祥雲,飄到了華溪煙面前。
華溪煙站起了神,微微低頭,並不與這朵尊貴至極的嬌花對視。
柔嘉公主旁邊有一位男子,華溪煙並未見過,但是看那男子周身打扮氣度,又不像是侍從護衛,不由得心思翻轉,思索着男子的身份。
“這佛雕可是好東西,謝小姐怎麼這麼輕易拿出來?”男子看着謝嫣手中的東西,開口問道。
果不其然是,是爲了這佛雕而來!
“李大公子……”謝嫣握緊了手中的東西,訥訥開口,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華溪煙雙眸微微瞠大,這男子原來是隴西李氏的長子李獲真!
“讓你收起來你收起來便是。”柔嘉公主慵聲說道。
謝嫣眸光一亮,瞬間明白了什麼,滿意歡心地重新將東西納入懷中。
華溪煙臉色在一瞬間的驚愕之後迅速恢復正常。她已然明白這二人乃是爲了此事而來,看來今日,這佛雕,自己是拿不到了。
柔嘉公主瞥了一眼華溪煙,脣邊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輕蔑笑意,接着擡步走到了上首衆人所座的高位。
“定國公。”柔嘉公主緩緩站定,頷首道,“今日之事給王家帶來這般不必要的麻煩,着實抱歉。我今日,正是爲了謝小姐那揚琴而來。”
王瑱臉上是一貫的冷靜神色,他凌厲的眉峰緩緩挑起,聲音不怒自威:“難道公主知道,這揚琴中有何蹊蹺?”
柔嘉公主淺笑頷首,面上是得體的一國公主應有的得體大方,她纖臂微揚,李獲真便招手讓人押了一個五花大綁,口中還被塞着棉布的男子上了堂。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何情況。
“公主……這……”王瑱看着下手跪着的男人,疑惑問道。
“此人乃是當年來爲父皇祝壽的西陵使團中的一人。而他恰巧也是負責運送揚琴之人。前些日子,此人偶然被發現在聖天之內鬼鬼祟祟不安好心,於是便有人將他逮捕起來,百般詢問之下知道了這揚琴之事。本想去陳郡謝氏處理,但是想不到揚琴被謝小姐帶來了太原,於是表哥這才帶人急忙而來,唯恐釀出禍事。”
柔嘉公主一席話條理清晰,合情合理。但是華溪煙卻是心中冷笑,鄰國進宮之物都是要層層篩選,萬般小心,唯恐有個什麼紕漏。如今這裝了暗器的揚琴卻是被平安送達聖天,要麼便是西陵有意爲之,要麼便是這位柔嘉公主在扯謊。
隨後結合着這位公主出現的時間,華溪煙敢肯定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畢竟通過上次的事情,柔嘉公主看自己很不爽,所以也便任由謝嫣去了,若是殺了自己那便是皆大歡喜,但是事情敗露,這位公主便拿着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前來相救,可見其心思狠辣,但是又是萬分細密。
華溪煙所想衆人自然也能想明白的,但是因爲說話的是柔嘉公主,這聖天最尊貴的一朵嬌花。就算是人們有什麼疑惑,也無法質疑出口。
“那這般看來,當真是一場誤會了。”過了半晌,王瑱緩緩開口,語氣沉重地說出這麼一句。
王家衆人全部轉頭看着衆人,臉上得神色有疑惑,有質疑,有驚訝,但是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衆人皆知,王瑱此言一出,便是認了柔嘉公主之言。
“此事不過是誤會一場,還望王二小姐海涵。”李獲真忽然轉頭,微笑着看着華溪煙。
“李大人所言極是。”華溪煙淺笑答道,似乎對於此事的解決方法沒有半分不滿,眸中也是一片真誠的神色。
謝嫣立在原地,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平靜,臉上的血色也逐漸恢復,但是一雙手仍然滿是濡溼的汗意。她忽然才發現,貼身的小衫已經在冷汗的作用下完全貼緊在了背上,帶來一陣不適。
柔嘉公主轉身走到華溪煙面前,緩緩站定,一雙美目緊緊盯着華溪煙,臉上的笑意愈發地深不可測起來。
華溪煙從她臉上看到了萬分倨傲的神色,有種睥睨萬物的傲然貴氣。華溪煙知道,這是長年累月身居高位纔可練就的華貴氣質。柔嘉公主的神色中帶了一抹輕蔑,似乎是在說王氏的二小姐又如何,在她這金枝玉葉面前,還不是得乖乖服軟,任人拿捏。
柔嘉公主是什麼性子,在座之人自然知道。京城達官顯貴那般多,但是獨獨沒有人向皇上開口求尚柔嘉公主。自然是因爲她那狠辣的性子,尤其是貴族男子,誰不是三妻四妾,誰也不希望自己納個美人最後被這位公主整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唯恐柔嘉公主爲難華溪煙,王夫人站起身急忙開口:“公主請上座!”
已經有人在上首的位置專門開設了一個尊位給柔嘉公主,但是她卻是看也不看,隨意揮揮手道:“不必了,本宮還有要事,不多做停留!”
在場之人聞言都長長舒了一口氣,尤其是一些個名門小姐,都膽戰心驚地拍着胸口,心下暗自慶幸着。
柔嘉公主將目光從華溪煙臉上緩緩移到一邊那素衣錦裳風華絕代的男子身上,臉上的默然與輕蔑頃刻間消散無蹤,轉眼間便換上了一副溫柔纏綿柔媚入骨的笑意,似是從數九寒天直接到了陽春三月一般,這般變臉功夫,就連華溪煙也要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