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梓泉所說,那藥雖然難喝得要死,但是傍晚的時候,華溪煙終於神采奕奕地下了牀。
王齊幾人正在院中坐着閒話些什麼,見到華溪煙出來,趕緊朝她招了招手。
“見二姐許久不出來,我還以爲二姐身體欠佳呢!”王晉很是起勁地嗑着瓜子,衝着華溪煙含糊不清地來了一句。
“別亂說!”王嵐一邊逗弄着懷中的王擎煜,一邊瞪了王晉一眼。
王晉沒有搭理王嵐,依舊很帶勁兒地嗑着瓜子,王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忽然開口:“妹妹是剛起?”
華溪煙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王齊怎麼忽然間來了這麼一句。
王齊輕咳一聲,忽然壓低了嗓子:“剛纔我在這附近轉悠,看到了五皇子,似乎是從妹妹這個院子出來。”
華溪煙一怔,想到了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散漫的富貴男子,她確定,昨晚絕對是他們兩個的第一次會面。
“風吟!”
風吟立刻現身,朝着幾人一禮,道:“回小姐,五皇子只是在院子附近逗留了片刻,不曾入院中來。”
這便好!王齊知道華溪煙身邊這安慰是文宣侯所給,於是也便放下了心。
“三哥是覺得那五皇子有蹊蹺?”華溪煙何等聰慧,一下子便猜中了王齊心中所想。
“蹊蹺倒是不至於,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五皇子此次回京的目的是什麼。”
“哦?三哥不妨說說?”華溪煙黛眉挑起,她倒是對這個五皇子有着幾分興趣。
“據說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五皇子就言極爲不喜京城富庶,發誓出了京城便不再回京。許多年間亦是這般,如今沒有任何徵兆地忽然回京,難免讓人生出什麼遐想來。”
華溪煙眨眨眼,隨即笑道:“三哥莫急,等些時日,必能知曉。況且有二嫂那層關係在,五皇子不會對王家有什麼威脅。”
五皇子生母乃是當今蕭婉妃,是王桓的妻子蕭葉蓉胞姐,所以五皇子是蕭葉蓉的外甥,這般看起來,和王家的關係並不淺。
“嗯,這個我知。”王齊點點頭,“只不過是今日見到五皇子在你的院子附近,怕對你有什麼影響罷了。”
華溪煙想着是不是因爲之前的一些事情這些人有些太草木皆兵了?於是輕輕一笑開玩笑道:“三哥怎麼不覺得五皇子興許是來找姐姐的?”
王齊皺眉,轉頭看着頭髮只是紮成一束放在腦後沒有半分閨秀模樣的王嵐,摸摸鼻子,嘆了口氣:“還是算了。”
王嵐只顧着逗弄王擎煜,哪有功夫搭理王齊?於是也只是充耳不聞,反正她已經習慣了這兄弟幾個的調侃。
幾人又閒話了幾句,盧鳶派人來接王擎煜,王嵐還是有些捨不得放下,於是抱着王擎煜親自給盧鳶送去。
王齊和王晉也去找王彥商量第二日要祭祀的事情,於是也起身離去,一時間,清風飄搖的院中只剩下了華溪煙一人。
知道華溪煙一天沒有進食,問夏端來了清粥和點心放在石桌上。
華溪煙拿起勺子,那粥還沒有送到口中,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閒閒的聲音:“本皇子也餓了。”
華溪煙轉頭,便看到自己的房頂上懶懶散散很沒形象地躺着一個人,正歪着腦袋看着華溪煙,亦或是看着她桌上精緻的點心。
“難不成還沒人爲五皇子準備菜餚不成?”華溪煙扔下這麼一句,將一勺粥送入口中,絲毫沒有邀請房頂那人一起吃的意思。
“不過看起來二小姐這清粥甜點似乎要更好吃一些。”
話落,院中便是一片寂靜,只有冷風吹過草叢發出的瑟瑟響聲。
寧熙微微眯起眼,想着這不太對啊,按說這女人不應該恭恭敬敬地請她下去一起用膳麼?結果現在不搭理他自己一個人吃的那麼帶勁兒是怎麼回事兒?
“難不成王二小姐沒見到本皇子還餓着?”寧熙的聲音忽然大了幾分,尾音音調拔高,含了一抹凌厲的氣勢在裡面。
華溪煙充耳不聞,兀自吃的愉快。
走到哪裡都是被人捧着的寧熙哪裡受過這待遇,忍不住一個翻騰,身姿如鴻雁一般從屋頂飄然而落,盯着埋頭大吃的華溪煙,再次開口:“二小姐這是看不起本皇子?”
華溪煙將最後一個杏仁酥放進口中,心滿意足地擡起頭,水亮的眸如破冰碎雪一般露出一抹驚愕,趕緊站起了身,恭聲道:“五皇子怎麼放着好好的大門不走,偏偏要在那房頂上?害得我沒有認出差點怠慢了五皇子!”
她說的一臉真誠,讓寧熙忽然有些無語,想着你剛纔不是還叫着五皇子,現在這麼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樣子是做什麼?
許是由於華溪煙的面容很是真誠無辜,於是由於她誠懇的語氣低婉清靡,於是因爲那雙水漾的明眸光華大盛,寧熙想要質問怪罪的話就那麼生生堵在喉嚨裡,吐不出半個字。
她的身姿輕柔,但卻不會給人弱柳扶風之態,脊背挺得筆直,透露出內心的堅韌與隱忍。身上的素色錦裳飄飄洋洋,合着她額前的碎髮,竟然會給人一種飄然的美感。
雖說見過的美女不知凡幾,但是如今的華溪煙,依舊讓寧熙驚豔了一把。
華溪煙掩脣輕咳一聲,忽然揚聲:“問夏,沒看到五皇子前來?怎麼還不出來收拾?”
問夏這才慌慌張張從內室跑了出來,衝着寧熙一禮,便端着石桌上剩下的盤子朝着小廚房內走去。
寧熙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很餓。而且他極爲喜歡吃糕點,所以剛剛四下游玩的時候見到華溪煙桌上精緻的糕點這纔沒有挪動腳。
華溪煙能看到寧熙直勾勾地盯着問夏手中的盤子,面上卻恍若不知,想着他想吃她親手做的糕點?也不看看他有沒有資格!
“五皇子可是來找諸位兄長的?只不過兄長剛剛離去,五皇子怕是要走了個空。”華溪煙胡扯一通,成功將寧熙的視線收了回來。
寧熙也知道自己一個皇子盯着人家的殘羹剩飯不算那麼回事兒,於是掩脣輕咳一聲,轉而說道:“本皇子是來找二小姐的。”
華溪煙黛眉一凝,清聲反問:“找我?”
寧熙點點頭,忽然靠近華溪煙,有些神秘兮兮地道:“本皇子知道皇昭寺後山有幾隻鵝,那鵝蛋若是烤了的話肯定極爲美味……”
“所以呢?”
“本皇子一個人吃沒什麼意思,所以特來邀二小姐一起!”
華溪煙輕笑,想着這位皇子當真是有意思,誰人邀請女子不是去那雅緻酒樓點幾個高檔的菜,他倒好,怎麼想的什麼烤鵝蛋?
“那鵝可是和普通的鵝不一般,是飲皇昭寺後山的靈泉水長大的,所以味道鮮美可想而知。”寧熙說着,眨眨眼,問着華溪煙,“怎麼樣?”
華溪煙聳聳肩,緩緩笑道:“恐怕是承蒙五皇子厚愛了,臣女沒什麼意思。”
說罷,華溪煙後退兩步微微屈膝:“小女身子有些不適,五皇子自便。”
寧熙對於被拒絕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轉身,看着她瘦削卻挺得筆直的背影,緩緩開口:“二小姐不是本皇子爲什麼回京很感興趣?”
華溪煙立刻住了腳步,斂下眼睫,心中百轉千回,剎那間打定個主意,轉身笑道:“五皇子這是哪裡話,我怎麼敢對皇子您有何質疑。”
說道這裡,華溪煙臉上的笑意更加輕柔了幾分,聲音如清泉一般緩緩流瀉在這雅緻而小巧的院落之中:“好菜配美酒,才配皇子您的身份!”
華溪煙說說罷,轉身走到屋中,等到再出來的時候,手中拿了一個通透碧玉的鴛嘴高底酒壺,隱隱可見有液體在壺中搖晃,碧玉壺顏色深淺漸變,極爲奪目。
“二小姐果真是一個雅人!”寧熙似乎對華溪煙的決定極爲滿意,微微側身,道:“請!”
華溪煙臉上掛着輕笑,款款跟着寧熙出了院子。
她對寧熙的印象不差,除去這人昨晚出現助了王齊,還有便是許是由於此人放蕩自由慣了的緣故,身上並沒有那種讓人難受的皇家傲氣。
想到在運城見到的西陵的八皇子,那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真真是令人作嘔得緊。相較之下,這位五皇子,要討喜上許多。
“二小姐似乎對本皇子有微詞?”華溪煙正想着,冷不丁聽到身邊這人冒出這麼一句。
“不敢!”華溪煙搖搖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別敢不敢的,沒意思。”寧熙冷嗤一聲,斜斜地瞥着華溪煙,“我是見你有意思才叫你一起去玩兒,你可讓我失望纔是!”
“哦?五皇子是覺得我哪裡有意思?”我改還不行麼?
“就是覺得唄,有什麼好解釋的。”寧熙懶懶地揮揮手,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
華溪煙撇嘴,閉口不語。
“不然你覺得,要是那些沒意思的女子,誰會深更半夜地去那杳無人煙的地方,看人傢俬會不是?”
過了半晌,寧熙冷不丁地吐出這麼一句,看似雲淡風輕,卻是讓華溪煙猛地擡頭,眸中寒光大甚,如利劍一般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