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胳膊一痛,華溪煙手中端着的托盤“咣啷”一聲掉在了厚重的地毯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尋秋剛剛路過,聽到之後急忙跑了進來,急忙問道:“小姐怎麼了?”
“我無事,你把它拿下去!”華溪煙皺眉說着,想要將自己的衣服從紅靈的爪子下解救出來。
尋秋也嚇了一大跳,一驚過後趕緊上前幫忙,但是紅靈卻不知道是怎麼了,扒着華溪煙的衣服就是不送手,甚至是最後手腳並用胡亂抓啃。
生怕華溪煙受到什麼傷害,尋秋咬牙使勁,才把紅靈從華溪煙神身上摘了下來,在尋求懷中的小狐狸依舊張牙舞爪地朝着華溪煙侍衛,那雙黑葡萄般的眼中,也不見了以往的靈動與柔順,取而代之的是暴戾與狂躁,甚至泛着和身上的皮毛一般的紅光。
尋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貴在機靈。招過來一個小丫鬟讓她看着紅靈,自己走上前去看着華溪煙的傷勢。
“這傷奴婢怕是弄不好,還是府醫來吧!”尋秋揭開被撕得一條一條的錦服,看着胳膊上面淺淺的痕跡,皺眉說道。
“無事,傷口不深,找點藥來塗抹一下便好。”華溪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除去一條稍微深一點隱隱有血跡滲出之外,其它的不過是幾條白白的痕跡,虧得是冬天的衣服厚。
“萬一留下疤痕怕是不好。”尋秋這般說着,還是找來了藥箱塗抹。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紅靈還活得了?”華溪煙摸摸自己的背,釋然到,“左不過是疤痕,多一條少一條無所謂。”
當初孫夫人對她的苛待,可是給她留下了不少這樣的印記。
尋秋也知道別的院子裡的主子對自家小姐愛護得很,如果知道怕是真的要打死紅靈。她也很喜歡那個機靈的小狐狸,心裡也舍不。
“是你今天準備的食物有什麼犯了她忌諱的?”
尋秋聞言趕忙搖頭:“奴婢都是按照書上記載的嚴格準備的,都是狐狸愛吃的東西,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便是牲畜的野性了。若是將一個人長時間關在一個地方都會煩躁,更何況是那麼有靈性的東西。”
尋秋絕對華溪煙說得有理,很是贊同的點點頭,接着認真得給她上藥。
問夏直到戌時的時候纔回來,一進門便衝着華溪煙道:“小姐,吳楠醒了。”
“可是還好?”
“並無大礙。”問夏答道,“他的錢袋子被人偷走了,後來感了風寒,無處可去,一個沒堅持住這才倒在了地上。”
看華溪煙頷首,問夏接着道:“明天吳楠說想要來拜見小姐,我不知道小姐的意思,所以並未回答。”
這個拜見二字的意思可算是多了去了,可以是單純地見上一面,也可以是以後就跟着華溪煙不走了。
“依我看來,吳楠怕是要來投靠小姐的。”問夏想了想,接着說道。
華溪煙想了想,點點頭:“依照吳楠的孝心,如今他出現在這裡,想必是他母親已經百年之後了。風吟等人都是暗衛,我還沒有個明面上的護衛,若是說來,吳楠的武藝不差,應當是可以勝任的。”
問夏也贊同:“今天我問了吳楠,他是在母親去世之後便離開了嵺州,四處走走,這半年來邊遊玩邊做工,也算愜意。當初知道小姐走了之後,他也是一陣唏噓,想不到在太原可以重逢。”
“那你便去告訴守衛,若是明天他來了,便帶進來罷。”
問夏領命,眼光瞟到了華溪煙的胳膊,皺眉道:“小姐怎麼受了傷?”
“正想和你說這個事兒,剛纔紅靈忽然間狂怒不已,極爲反常。你去看看它,若是有什麼問題的話明日好帶着他出去看診。”
紅靈弄的?問夏想着那隻溫順的小狐狸,怎麼也想像不出它狂怒時的樣子。
大學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第二日醒來,華溪煙想着照這樣子下去,晉州怕是也要害災了。
起身的時候頭上傳來微微的眩暈之感,華溪煙已經習慣了這個身體突如其來的各種狀況,於是微微閉目等着那一陣子過去。
起身下地,隔着窗戶可以看到外邊白茫茫的一片,華溪煙忽然想到,明天,那個人便要回來了!
“咚咚咚”,有節奏的聲音傳來,是問夏端了盥洗的東西進來。
“我在嵺州的時候還沒有見過雪,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竟然是這般‘盛況’!”問夏將華溪煙的手塗上花油,然後包上毛巾,輕輕揉按着。
“你這是在慶幸還是不幸?”華溪煙好笑地反問。
問夏思忖片刻,搖頭道:“怕是又要有黎民受苦了。”
“想不到咱們問夏姑娘也操心這民生大業了!”華溪煙眉梢挑起,打趣道。
問夏正欲還口,看到了華溪煙的胳膊,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昨天晚上我去看了紅靈,那傢伙一見我也撲了上來,要不是我事先有準備怕是也要受傷了!”
“後來我讓尋秋去照顧,它倒是很消停。”問夏嘟噥了一句,有些嫌棄地道,“沒良心的東西,這麼快就嫌棄我了……”
“你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虐待它了麼?”
“怎麼可能!”問夏翻個白眼,憤憤道,“我一會兒再去看看,若是它還對我張牙舞爪的,我纔要虐待它!”
事實證明,紅靈見到問夏就和見了仇人似的,哪裡還是一隻溫順的狐狸,簡直就是一條瘋狗。
但是問夏還是沒捨得虐待,只是將它扔給尋秋,恨聲道:“別讓我再見到這個死東西!”
辰時剛過,守衛便將吳楠帶進了望月軒。
相對於昨天的狼狽,今天的吳楠得體了許多。合身的棉衣包裹着偉岸的身軀,方正的臉上由於第一次到這種世家大族而隱隱帶了幾分拘謹,雙手在身側有些不安地抓着衣襬,整個人竟然如同一個扭捏的小姑娘。
問夏站在華溪煙身後,見到吳楠這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華溪煙脣畔也帶着笑,客氣問道:“昨日可是休息得好?”
吳楠點點頭,聲音由於風寒而沙啞了幾分:“承蒙小姐照顧,一切都好。”
許是怕把病氣過給華溪煙,吳楠站的有些遠。但是他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主衛上那個素色華服的女子,眉眼間皆是渾然天成的貴氣,舉手投足間也有着大家風範。雖然當初在嵺州那個女子也是溫婉有禮,但是和現在比起來,終究還是小家子氣了些。
但是不變的,是她美絕人間的容顏。
想不到短短半年的時間,竟然可以讓一個女子的氣質發生這般變化。吳楠想着,對王家的敬畏更加愈發地重了幾分。
“昨天我也聽問夏說了你的情況。”華溪煙緩緩開口,低婉的聲音如清泉般流瀉而過,“咱們也算是舊識,而且在太原相遇,更是緣分。你若是有難處,大可和我說,我會給你提供支持。”
華溪煙特意將“資助”改爲了“支持”,來保護面前這個男人的自尊心。
吳楠聞言,憨厚的臉上竟然浮現了兩片可以的紅暈,雙手更是不安地絞在身側,嘴脣翕動,卻是吐不出半個字。
問夏都有些替他心急,想着昨天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怎麼現在就這樣了?
吳楠暗自糾結着,甚至是不敢看上首那個美豔的女子,越是緊張,越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五大三粗的硬漢,居然也有這般窘迫的時候。
“問夏,你去拿五百兩銀子給吳楠。”華溪煙清淡無波的聲音響起,將吳楠從自己編織的幾乎要絞死自己的網中拽了出來。
“是!”
“等……等一下!”吳楠出聲出聲喚住了問夏,這次像是拼出去了一般單膝跪倒在地,“吳楠想留在王府,跟在小姐身邊,還望小姐收留!”
屋中一片寂靜,吳楠跪在地上,不敢去看華溪煙的神色。“太原王氏”四個字他從小便如雷貫耳,實在是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涉足這個地方。而且他知道王家家大業大,最不缺的便是人,他這種貨色,真心不知道人家瞧得上瞧不上。
“你當想清楚,若是跟了我,便要一輩子忠心耿耿,甚至是有一天,會丟了性命!”
吳楠聞言,微微抿脣,隨即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點頭:“生母已去,吳楠了無牽掛。吳楠知小姐性子良善,甘願認主!哪怕是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從小習武,便是希望能有用武之地。王家,確實是一個極好的平臺,而跟着上首的那個女子,也是他在嵺州的時候,便有的心願。
吳楠不光是有蠻力,他也有頭腦。華溪煙之前便看了出來。而且依照她看人的準頭,吳楠此人,一旦認主,便絕對不會萌生出背叛之意。
“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
吳楠聞言,還不及欣喜,便被華溪煙接下來的一句話砸了個七葷八素:“若是你日後有心參軍,我也會爲你舉薦,給你方便。”
她且觀察些時日,若是吳楠真的堪當大用,並且是心中有意的話,拜入王桓麾下,不失爲一件好事。
男兒志在四方,人人都希望出人頭地。吳楠聞言,更是喜不自勝,千萬感激之言最終匯成了深深的一叩首:“多謝小姐!”
華溪煙淺笑着站起身,不料是早上的眩暈感再次傳來,她不禁扶額搖晃了一下。
“小姐?”
所幸只是一瞬,華溪煙擺擺手:“無事,無須擔心。”
“莫不是昨日感染了風寒?”問夏擔憂的看着華溪煙,看她臉色平常,稍稍安了些心。
“我並無不適。”華溪煙搖搖頭,對着問夏吩咐道,“你帶吳楠下去安置吧。”
二人離開,華溪煙走到窗前,看着那梅樹,有的花骨朵已經微微綻開,露出了內蕊,一副待放之勢。
明天……就要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