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楊天保面前的路有兩條,戰或者降。
降的字眼,絕對不在楊天保的考慮範圍內,傻子都知道突厥也沒幾天日子蹦躂了,投降突厥純屬腦子被驢踢了。
在唐朝的時候,哪怕剛剛開始連李世民都被頡利狠狠的抽了一耳光,事實上沒有人會看得起突厥人,作爲一個唐人,如果投降了突厥,弘農楊氏會在第一時間把他開革祖譜,與他劃清界限。
他楊天保也會成爲楊氏一門的敗類,他可以死,可以逃,但是絕對不能降。
可是逃,根本就沒有可能。
馬車太笨重了,如果丟棄馬車,只輕騎逃亡,楊天保也感覺沒有什麼可能,就算連騾子都算上,他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匹騾馬,而且大部分都是挽馬,速度和耐力比不起突厥人的戰馬,逃跑只能逃一時,絕對逃不了多久,被突厥人追上,只是時間問題。
想到這裡,楊天保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朝着負責探路的周普問道:“周圍有沒有易守難攻的地方?”
周普一臉苦笑。
雲州作爲軍事重鎮,地利優勢非常明顯,然而,雲州地處太行山與陰山交接部位,北爲北部隆地,除非可以直接踏破雲州城,否則只能太行山脊背,在這個時代,幾乎沒有可以翻越的可能,至於陰山,那隻能多繞二百多裡。
然而,雲州之南靜樂盆地,以及東南桑乾河斷裂地帶,幾乎無險可守。
就在楊天保都感覺絕望,準備擺成車陣,跟突厥人硬拼的時候,周普道:“在東面有一個廢棄的村落,大約三裡,我們或許可以……”
“不用考慮了!直接全部進入這個村落,就地構建防禦陣地!”楊天保道:“走!”
衆車隊馬上調頭,此時是緊張時刻,衆部曲紛紛着甲帶刀,他們也不坐車了,前面騾馬拉着車,人都跟在後面推,速度很快。
不一會兒,楊天保就看到了這個村子的大致輪廓,村子非常小,莫約十幾幢院落,周圍是用土石和木樁壘成的外牆,高莫級一丈左右(兩米三五),這樣高的牆,防禦野獸尚可,面對突厥騎兵,幾乎沒有防禦能力。
楊天保的部曲,隨即佔據了這個無人的村落,楊天保開始騎着馬,在村裡轉了起來,外牆坑坑窪窪,土牆已經被風化了,隨手一抓就是一塊,楊天保甚至不懷疑,如果突厥人用駿馬直接撞,就能把這面牆撞塌。
唯一的好處就是小村後面居然是一條河谷,此時河面不算太寬十幾丈的樣子,看樣子這條河溝應該是桑乾河的支流。由於秋冬季枯水,河面很低,如果從冰面上過河攻擊,就容易成爲靶子。
楊天保將唯一的兩輛木車弩放在河邊,以備不測。
就在楊天保回去的時候,單道真已經給楊天保找了一座臨時的指揮部,也算是落腳點,由於是廢棄的村落,像樣的房子那就別想了。
屋子佈設簡陋得很,堂屋中間是根給煙燻得黑的木柱子,石礎子坑坑窪窪的,挨着柱子是張簡陋的、縫隙差不多能塞進手指頭的桌子,四張榆木條凳。
角落裡是竈臺,正當火塘燒着,使得屋裡比外間要暖和許多。
單道真急忙問道:“北邊的河水凍實了嗎?”
單道真非常關心,他們總共不到兩百人,這個村子雖然很小,防禦起來也很吃力,如果四面防禦,人手必定分散。
只不過,單道真的冤枉落空了!
“凍實了,在冰面上直接騎馬不成問題!”楊天保笑了笑道:“不過不用擔心,突厥人應該不會從河面上進攻的!”
“爲什麼?”單道真非常好奇的問道。
“很簡單,冰面太滑,而且河堤坡上都是碎石,容易傷馬蹄!!”楊天保信誓旦旦的道:“突厥人視戰馬如命,他們絕對不會從河谷上進攻的!”
楊天保推斷是根據現場來的,這是一個被突厥攻陷的村落,到處還有散落的廢舊箭矢,甚至有明顯的黑紫色血跡。戰鬥的痕跡只在村前,村東兩個方向有,而村後的河灣地帶並沒有一點戰鬥的痕跡。
就在這時,薛瑤將燒開的熱水替給楊天保。
楊天保接過茶碗,感覺有點燙手,隨手放在那張桌子上。
此地距離雲州城有三十里,這裡可以出現大股的突厥騎兵,只能說明雲州城的形勢危急,要不然雲州總管絕對不會放任突厥在境內如此猖獗。
就在楊天保沉思的時候,突然他的目光望着桌上的茶碗上,此時原本平靜的茶水,此時出現一道道微波,粼粼的盪漾開來。
單道真的臉色大變:“這麼快,他們居然來了?”
“來了就打!”楊天保也懶得去想了,就算想通能如何?想不通又如何,如果抵擋不住突厥人的進攻,一切都是枉然。
沒有想象中的勸降,也沒有罵陣,就在突厥騎兵抵達之後,他們歇息了足足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開始吃乾糧,喝水,餵馬。
等到他們吃飽喝足之後,陣前三百餘名騎兵整齊的翻身上馬,隨着一名突厥貴族嘰裡呱啦的說着一通聽不懂的鳥語。
三百餘名騎兵彷彿吃了槍藥一樣,大呼小叫的策馬戰馬,朝着村落衝來。
頓時蹄聲大作,沙塵翻滾,地面的小石子微微跳動起來。在大平原上,騎兵就是這麼駭人,哪怕只有區區幾百人,也能營造出千軍萬馬集團衝鋒纔有的聲勢,令人膽寒!
如果是一支普通的唐軍部隊,看到這種聲勢,都該扔下武器逃命了,可惜,楊天保所部卻是例外,他們不是正規軍,而是楊天保的私人部曲,除非楊天保願意逃,他們纔會跟着楊天保逃跑,如果楊天保不逃,他們是不會逃的。
這些部曲的家眷都在楊天保手中照顧,其實也是人質,如果他們敢棄楊天保而跑,他們的下場絕對不是死那麼簡單,肯定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成爲豪門部曲,左右就是一條命。
說他們是死士也行,哪怕因功死亡,楊氏是不會虧待他們家眷的。
楊氏這樣的將門世家,他們於部曲的好,會表現得淋漓盡致。對於部曲的恨,也會不假顏色。
儘管無數人害怕,他們卻沒有逃跑,反而閉緊嘴吧,咬緊牙關。
楊天保的部曲裝備太好了,與唐軍正規軍相比,一點不弱,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確不如唐軍府兵訓練有素。
如果是唐軍部隊,他們不會躲在圍牆後面,而是直接在列陣。
楊天保望着蜂擁而來的突厥騎兵,就感覺彷彿像一柄巨錘,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又一次,讓他感覺心臟彷彿要跳出來了。
楊天保可以發誓,慘烈的戰爭電視電影看得多了,可是一旦身臨其境,效果絕對不一樣。特別是這些突厥騎兵放聲咆哮,在火光的照耀下,這些揮舞刀槍,面目扭曲,凶神惡煞突厥騎兵,彷彿像地獄裡來的惡鬼。
單道真微微詫異,楊天保爲什麼不下令放箭,進入一百步距離內,再不放箭那就晚了。
就在這時薛仁貴走到楊天保身前,拉開了漆雕弓,大叫:“壓下一指,射他們的馬!”
突厥騎兵前鋒離他們只有七十餘步,對於突厥騎兵那七鬥拉力的騎弓來說,最好的射程其實是三十步範圍內,他們並沒有放箭。
薛仁貴卻不管那麼多,他沉聲喝道:“放!”
隨着薛仁貴的手指松下,他手中的漆雕弓一的狼牙箭脫弦而出,彷彿一道烏黑的流光,快速飛躍了足足五六十步,正中一名正準備張嘴說話的突厥騎兵嘴中,這隻鋒利的箭矢,毫無遲滯的從這名突厥人的嘴吧裡鑽進入,又從他的後腦鑽出來。
不等這名突厥騎兵墜落在地上,將近一百五十名弓箭手同時鬆開手指。
“咻咻咻咻……”
弓弦顫動,三棱形箭鏃激射而出,衝在最前面的突厥人只看到無數點寒星朝着自己飛來,緊接着便是人仰馬翻,好多人連人帶馬被射成了刺蝟,前排的突厥人幾乎被一掃而空!
第一波箭雨還沒有落盡,第二波便又呼嘯而來,銳箭密如斜雨的落下,突厥人喊馬嘶,慘叫聲大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倒地,多少受傷的戰馬發了性的狂奔,將自己人踩成了肉泥!
這些部曲們對於這一切視而不見,他們只顧着拔箭,掛弦,開弓,放箭,他們的準頭還有待提高,但是憑藉着在這一個月的訓練中磨練出來的團隊默契,以及那一身不容輕視的力氣,一百五十張山桑弓同時發射,仍然是很嚇人的。
楊天保的付出,終於收到了成果,他從來不吝嗇食物,對自己的部曲向來是吃飽爲準,甭管有沒有肉食,至少慄米飯、麪餅管飽。弓箭手就是力氣活,做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大家可以去健身房練練拉力,一百公斤的拉力,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六十公斤幾乎大部分人都做到,但是一口氣做十次、二十次試試?
弓箭手是力氣活,其實也不需要太精準的準確度,除非是養由基、李廣這樣的神射手,否則單獨一名弓箭手很難發揮出威力,可一旦數量上去了,就很可怕了。
這些部曲足足射了八支箭,足足一千兩百隻箭颳風似的射出去,射完了這八輪箭,原來不可一世的突厥騎兵已經是死傷一地了。
就連突厥特勤也捱了一箭。所幸入肉不深,只是掛在手臂上,鮮血直流而已。他看不清周圍的情況,只是看到前後左右不斷有人倒下,很多擅長馳射的手下根本就沒有射出一箭的機會,便被射翻了,他不禁驚怒交迸,幾欲瘋狂!
他縱橫草原十幾年,從來都只有唐人對他望風而逃的份,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大的虧了?那雙老大老大的眼睛已經佈滿了血絲,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要殺光這幫可惡的唐人!
只是他並沒有機會了,就在他催促着其他受傷的部曲上前繼續進攻的時候,薛仁貴看到了他。
薛仁貴爲了保險,搭着三隻精鋼打造的三棱箭,將箭尾扣在箭弦上,猛然用力,漆雕弓拉成滿月,接着鬆開箭弦。
“咻咻咻……”
三箭三棱箭像流星一樣,幾乎沒有任何下墜的態勢,直接命中那名突厥特勤。
“噗嗤,噗嗤,噗嗤……”
三箭無一例外,全部命中。其中兩支三支棱箭射中特勤的腰部,一支正中胸口,從前胸扎入,後胸貫出。
特勤難以置信的望着薛仁貴方向,他心中暗道:“這怎麼可能,足足一百五十步的距離,還有人能射中他?”
楊天保終於反應過來,他大喊道:“兄弟們,跟我衝!”
說着,楊天保率先跳下板凳,來到圍牆後面的駿馬前,他跨上駿馬,揚起鑌鐵橫刀,大吼道:“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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