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看完了戲後的季缺並沒有直接睡覺,而是再次幹起了老本行——門房。
季門房重出江湖,不是爲了守着寧家,而是守着林香織。
之前寧紅魚被關在家裡,幫他和寧紅魚撐過場子的離王在今日差人找到了他和寧紅魚,讓他們去調查一件案子。
京城很大,人很多,勢力很複雜,每日都有人發財,也有人餓死,更有人失蹤。
可到底是天子腳下,可事情到一定的程度,就必須得重視了,這也是衙門和清氣司的壓力一向很大的原因。
而最近京城卻出現了人口失蹤案。
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衙門和清氣司都找不到什麼好的線索,因爲這些人全部都像忽然離家出走了一樣,沒留下過多痕跡。
本來離家出走這種事見怪不怪,可最近衙門接到這類案子明顯變多了,於是一下子顯得不太正常了。
更加古怪的是,有幾人失蹤之所以被發現,皆是因爲家人做了很類似的夢。
他們夢見失蹤的人被關在水裡,身上長滿了眼睛。
這時,又有兩隻“嬰兒”一左一右破水而出,幾乎同一時間向林香織撲來。
林香織見狀,嚇得連退數步,差點跌倒,驚恐道:“它們要出來了!”
林香織從沒感覺這麼好過,只覺得有季缺這翅膀真是無敵。
“季缺!”
這一刻,季缺生出了一種錯覺,覺得那面具下恐怕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鬼淵,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可怕的東西。
反常就對了!
反常就說明有問題。
季缺眨了眨眼睛,道:“你還想着去後面救嬰兒嗎?”
季缺因爲天生黴運,擁有超強的抗擊打能力和恐懼免疫力,於是很快恢復了鎮定。
於是纔有了季缺三人一起聽戲的戲碼。
林香織渾身寒毛都豎立了起來。
發現林香織嘴裡已經唸唸有詞後,季缺悄悄將掌心按在了對方背心,一戳
第一個“嬰兒”破開了竹筒,竄了出來。
躺在外面等待,沒有佳人相伴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這種時候,有個陳竹來說段相聲都比一個人呆着好些。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香織出問題了。
“小心。”
這些之前把她嚇得夠嗆的嬰兒,在她手裡宛若砍瓜切菜一般。
對方剛走,季缺就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悄悄跟了上去。
饒是季缺看見這場景都頭皮一麻,心中大罵了無數個“幹你孃!”。
恨不得一整天不出門。
嘭的一聲炸響,林香織的拳頭帶着一股勇往無前的勁力,轟中了那隻撲來的“嬰兒”。
沒多久,林香織重新站了起來,往前走去。
發現季缺在向她使眼色後,林香織不由得點了點頭,安靜了下來。
說到底他們是欠對方一個人情的。
他只能感受到林香織就站在他身後,至於在做什麼,他不知道。
而更加嚇人的是,這些竹筒中裝着嬰兒。
林香織提着燭臺往前走去,一腳踩在水裡,往下一看。
怎麼可能這麼快?
季缺見狀,身形頓時化作了一道閃電,衝了過去,然後馬上衝了回來,一臉尷尬。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一拳力量如此強悍。
燭臺內上的火焰彷彿都要被吞噬了一般,能照亮的範圍極窄。
她身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在夜色中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女鬼。
那些哭聲穿過水麪傳來,變得越來越嘹亮,充滿了怨毒的情緒。
主要是有季缺這個黴運吸引機在,他們這瞎貓說不準真會碰到死耗子。
沒過多久,季缺就看見了夜色中微微泛着微光的河流。
她沒有走城郊的大道,而是一些野草茂盛的小道。
驚悚片也不帶這樣拍的。
看見戲臺上那詭異的雕塑和戲臺下那些人近乎病態的祭拜模樣後,林香織慌得一逼,問道:“這什麼情況?”
他閉着眼睛,在裝睡。
季缺一直用着以前玩過的一款老少皆宜名爲《尾行》的遊戲的追蹤方式,不遠不近地跟着對方。
四周靜悄悄的,看不清在那裡。
這個時候,林香織的拳頭甚至冒起了白色煙霧,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烙鐵。
眼看林香織已經要跪了下來,季缺不動聲色,走了進去,然後蹲在了她身旁。
她看見四周的詭異後,嚇得想要大叫,但是嘴巴被季缺捂得死死的,發不出聲音。
妹的,原來剛剛林香織是在蹲下尿尿,而那一片荒草剛好遮住了他的視線。
離王沒有告訴季缺和寧紅魚,她之所以把這案子交給兩人,是因爲這景象和陛下那條老龍的情況相似。
這戲臺後已經到了河岸附近,前方不遠處就是河水。
林香織一拳滅了對方,頓時信心倍增。
季缺咳嗽了一聲,林香織這才發現了自己太過緊張,放下了緊緊捏着季缺胸膛的雙手,顫音道:“這些東西連嬰兒都不放過?”
林香織拿起了燭臺,充當起了前鋒。
林香織其實早就想跑了,但是想到自己再怎麼也是一名行俠仗義的貓貓俠,這裡還有這麼多無辜百姓,甚至還有嬰兒在危機中,只能硬着頭皮道:“那是自然。嬰兒更應該救,因爲嬰兒更容易夭折。”
這雕塑呈黑色,材質看起來就像是被燒焦的木頭,下邊身體盤旋而上,就像是一條豎立起的蜈蚣,但是頭部卻戴着一副鬼臉面具。
就在季缺以爲一切順利的時候,林香織突然在一眨眼間消失了!
她不清楚這是老龍事件的外溢,還是老龍變化的根源。
“鸞鳳倒轉!”
結果這時,他見林香織涉過了河流,緊接着,就有一個戲臺呈現在眼前。
地面的燭臺燈火還沒熄滅,搖晃的燈火中,林香織發現這嬰兒的牙齒居然猶若細密的鋼針一般,很是嚇人。
林香織豪氣頓生,牙一咬,選擇了主動攻擊。
林香織從一陣混沌般的迷茫着清醒了過來,舒服得想要哼哼,卻被季缺悄悄捂住了嘴巴。
他站在棚外瞟了一眼,發現裡面已經站着好些人。
沒有人,白日裡唱戲的那些人不在這裡,整個戲臺上下,只有那尊看起來極爲扭曲的鬼臉雕塑。
下一瞬間,那隻“嬰兒”發出了“哇”的一聲哭嚎,撲了過來,而林香織直接一拳轟了過去!
而這個時候,季缺已如一塊磁鐵般黏在了他身上。
午夜,薄薄的霧氣中,林香織的身影若隱若現,落地無聲,彷彿真的是一隻行夜路的女鬼。
季缺跟在林香織身後,一副跟在大佬身後瑟瑟發抖的小弟模樣。
搭建在河邊的戲臺,周圍被圍上的布棚,要不是它孤零零的杵在那裡,季缺一度以爲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戲館。
只見她雙手一伸展,季缺就飄在了她右肩。
此時,嬰兒的叫聲已非常明顯。
季缺眼睛微眯,目光很快就將整個戲臺前的景象掃了個一乾二淨。
那雕塑看起來是死物,但是總給人一種隨時要活過來的感覺。
聽到季缺的聲音後,林香織氣海頓時升騰出了一股熱流,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這“嬰兒”全身浮腫,僅僅是腦袋都要比普通嬰兒大上一圈,加上臉上潮溼的青苔,看起來確實很有視覺衝擊力。
林香織有曾回望過一兩次,卻都沒有發現季缺的存在。
如今的林香織很緊張,因爲這戲臺後嬰兒的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好像還不止一個。
林香織開了門,眼神看起來有些空洞,只是躺在那裡的季缺並沒有看見這情況。
當這些“嬰兒”看見林香織和季缺之後,頓時興奮起來。
聽見這突兀的哭聲後,饒是季缺都嚇了一跳,林香織就別說了,差點直接跳入季缺懷裡。
布簾後的世界一片黑暗,宛若幽冥地獄。
她深深吸了口氣,拉開了那厚布簾,往後走去。
“哇!”
她環顧一圈,緊張道:“現在怎麼做?”
林香織直接出了城門,往城郊方向去了。
如果這個時候林香織轟左邊,右邊就會受襲,如果轟右邊,左邊就會受襲,堪稱“顧此失彼”,一瞬間都傻了。
從那些跪在戲臺下,眼神木訥的百姓的表現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場極爲古怪的祭祀。
暗沉的夜色中,布棚內隱隱有火光閃動。
捕快們一致認爲如果是自己,離家出走?怎麼可能!
這些嬰兒一看就不正常,先不說它們泡在水裡還能發出這樣的哭聲,僅僅從它們泡得發脹,以及爬了不少青苔的臉,都足以嚇得人魂飛魄散。
二十多隻看起來猙獰恐怖的水中怪嬰,不到一盞茶時間就被全部搞定。
就在這時,戲臺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怪異。
對於這種事,季缺和寧紅魚儼然比她更適合,因爲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什麼原因,這兩人遭遇的異物會之事,要遠超他們任何人。
只見搖晃的燭火下,暗沉的水中放着不少竹筒。
他們也是瞎貓去碰死耗子,順便娛樂一下。
最終他們確定了三家戲院,可當他們去調查,甚至捕頭放棄了勾欄聽曲去,專門去聽了許多場戲,都沒找到什麼合適的線索。
林香織只覺得自己如有神助,力道極大不說,身體的自然反應也十分靈敏,實在恐怖如斯。
說完這句話後,她嚥了咽口水,緩步往後面走去。
“香織,這次我來當翅膀。”季缺迴應道。
這一看之下,她忍不出發出一聲怪叫,連燭臺都差點掉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林香織向裡面走去,季缺立馬跟了上去。
接連兩天,林香織一直很正常,睡得挺香。
這些竹筒大得有些浮誇,少說也有半個臉盤大小,不知道要生長多少年的竹子才能長這麼大。
季缺鬆開了沾滿了口水的左手,悄聲說道:“你被鬼迷了心竅,不知不覺到了這裡。”
陡然撞見了這一幕的季缺只覺得格外尷尬,暗道:“這被控制了還知道脫了褲子尿尿?香織啊香織,你到底還有沒有意識啊?”
這些竹筒有二十多隻,掛在水中。
要知道以往,她都是在季缺後面當翅膀的。
通過逐一摸查,衙門終於找到了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些人都曾去聽過戲。
林香織站在前面,一臉痛苦。
於是他沒有躺在自己屋子裡睡覺,而是在林香織的小院門口當起了門房大爺。
原來這“嬰兒”體腔內裝滿了水,肉因爲泡在水中太久,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林香織只覺得全身經脈內真氣遊走,每一次發力都是恰到好處,身體反應速度也快得出奇。
在這些百姓跪在地上,神情木然地念着某種語調極爲單調的句子,他們無論是敲還是打都沒有反應,真讓人頭皮發麻。
她甚至有一種錯覺,這身體的反應速度比她自己的思維快多了,已經不是如臂使指,指哪打哪了,是還沒開指就打了。
嘭嘭兩聲炸響,林香織左右手開弓,兩拳剛好砸在撲來的兩隻“嬰兒”身上,水花血肉紛飛如雨。
可是這第三天午夜,季缺就被吱呀一聲開門聲驚醒了。
在戲臺那搖晃的燭火下,這雕塑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長着鬼臉的大型蜈蚣,是那般扭曲與病態。
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自然交給了清氣司。
只見“嬰兒”的身體在一瞬間炸裂開來,水花飛濺,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裝滿了水的水缸被砸碎了一般。
不過林香織一雙貓眼還是如炬的。
這個時候,恐怕就算是這世間動作最爲靈動的貓也無法比他做得更好。
緊接着,一股柔和的“勁力”就進入了林香織的身體,帶來了一陣舒爽到極致的感覺。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那些清水中還有一串串眼睛。
衙門最開始接到案子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頭緒,因爲離家出走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共通點,有的人家過得艱辛,過得難受,可也有很幸福的一家幾口人,甚至剛娶了美嬌娘沒兩天的。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季缺跟在身後,腳步輕靈,後面乾脆躺在地上游着走,是真正的落地無聲。
緊接着,那些水中的竹筒都開始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冒出無數氣泡。
季缺從戲臺上拿起了一盞燭臺,遞給了她。
但是下一瞬間,她就感覺體內有一股龐大的勁力在遊走。
林香織前天聽到的戲曲就是這樣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聽起來很詭異驚悚,但是季缺和寧紅魚都沒發現。
這些人全部跪倒在地,而戲臺上則放着一尊極爲怪異的雕塑。
而林香織不同,她是一隻貓,貓貓膽小一點很正常好吧?
“香織,它們出來就揍它們啊!”季缺用雙手抵住了林香織的細腰,打氣道。
可能清氣司最近像是遇到了點麻煩,沒有合適的人選,於是離王就找上了季缺和寧紅魚。
剛剛爬上岸的兩隻“嬰兒”還沒來得及發動攻擊,就被林香織一腳一個踢飛了出去,撞在了河邊的兩棵樹上,爆裂成漿。
林香織那空洞的眼睛看了季缺一眼,然後輕輕一側身,離開了院落,向外走去。
季缺思索道:“這些百姓應該和我們一樣,看戲中了招。”
果不其然,林香織今天的表現有些反常,讓季缺警惕起來。
特別是有一隻躲在水下不出來的,林香織直接一拳砸在了水裡,激盪起的水箭將那怪嬰的腦袋直接射爆了,眼珠滑落在地。
林香織站在那裡,忍不住想說一句——“還有誰!”。
當一切塵埃落定,她有些迷茫看着身後的翅膀,說道:“原來不做翅膀這麼爽,可爲什麼我腦袋有些”
她嘴中的“暈呢?”還沒出口,就倒在了季缺懷裡,不動彈了。
季缺見狀,詫異道:“怎麼回事?該不會我太大力,被玩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