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晉陽借糧,此事,只怕也是晉陽所設計而爲。這個段數真的不是一般的高。這樣的手腕,幾乎是爲馮家兄弟專設的。
如今晉陽打發馮家兄弟去守青州,說是防胡人南下,其實只是一個說辭罷了。而有了這一層,馮家兄弟竟然真的在這個當口將南廷的門戶給讓了出來,等於是將南廷拱手讓於晉陽了。
這是心照不宣的事。
“馮璋一向是有謀算的,走一步,算百步,比普通人強多了。”如貴妃道:“天下的局勢已經有了定數。”
註定的劫數也躲不過。
母子之間,彷彿宿命。出生是仇,爭天下是仇,如果若是要死,怕也是仇。
如今,如此局面,本就沒有母子情份的人,更加敵對和仇視了。他們視彼此爲威脅,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強權面前,沒有親情可講。
如今也不過是有着血緣的陌生人而已。
晉陽的大炮的威力一出,名震天下,各郡無論是己方還是敵方的幾乎都震驚莫名。
雍城軍將諸侯聯軍打的屁滾尿流的事,傳遍天下,被晉陽的藝人編成曲子,在茶樓和書坊傳唱,尤其是說書人,自出了這說書,每天都人滿爲患。
民間的創作力增強,幾乎勝利的消息一傳回來,就有書生連夜的寫了這些書錄,拿去茶樓掙錢了。
晉陽百姓拍手稱慶。
西北百姓也莫不震撼莫名,他們雖未親眼見到那炮火的威力,但是光聽說,就覺得十分解氣。
到處都是嘲笑各諸侯的聲音,就連尋常百姓都要與鄰居嘲諷幾句。
林大虎走到船肆來買魚的時候,就有幾個船伕一面殺魚搓魚丸,一面笑嘻嘻的道:“你們是不知道哇,那幾個諸侯原本還想要偷襲雍城,結果還沒打起來呢,就被炮火一轟,嚇的尿屎齊出,像兔子似的就撒腿跑,連爹孃兄弟也不管了,哎,逃命的時候哪裡還管什麼兄弟,都成了踏腳石了,那劉侯還被踩死了……”
“哈哈哈……”船伕們臉常年都曬的黑色,聽了大笑起來道:“真是死的壯烈,名流青史啊,哈哈哈……”
這嘲諷的笑聲一出,就連林大虎也不禁笑了起來。
衆百姓臉上都是自豪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排着隊等買魚殺魚,百姓們很快就將話題繞到金陵之戰上去了。
“聽聞金陵已經被圍起來了,百姓迫切的想出城迎接我大軍,但是被城中的士人堵了城門,如今在對峙呢,城主發了話,說要金陵百姓好好過箇中秋,只怕阿金將軍要準備強取了,我看過不了兩日便會有消息……”
“那就好,當年南北突然對峙,我家還有親戚在金陵城呢,這幾年未見過一面,那邊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哎,是啊,當初南帝突然南渡,多少人拖家帶口的帶着金銀逃過去了,以爲那頭有好日子過,結果這日子還不如咱們晉陽人呢。可憐吶,聽說餓死了不少人,金陵還稍好些,畢竟是都城,江南一帶,餓死的人,足有十來萬吧,只怕是保守數字,還不止……”
“待回來了便好了,待南廷收回來,安置好百姓,將土地一分,再種上糧食,就又好過了……”
排隊的人中有一個老童生了,他聽了插言道:“只怕南廷那邊的反抗會很激烈,想要分地種糧,還需要一場血仗,”
衆百姓一愣,道:“這是怎麼說,南帝都要被捉了,還有拿不下來的?!”
“你們有所不知,南帝這些年一直被這些士族大家給架空了,朝廷腐敗不堪,南帝易降,但是這些真正有涉及到圈地的人,要費很大的勁頭才能真正的拿下來了,金陵易取,但難的工作,還在後面,現在就怕那些起義軍爲了對抗晉陽,而那些士族大家爲了土地不被晉陽分了,會在南面的各郡城誓死抵抗。”老童生道:“南廷是要覆滅的,但是江南要穩定,只怕還需要一到三五年的時間……”
人羣熱烈的討論起來。
老童生笑道:“就是因爲如此,所以我們城主纔不能這種時候與諸侯各聯軍開戰啊,雖然這些孫子沒什麼本事,但是打仗需要消耗錢糧米,城主不想爲他們費這個勁頭,才速戰速決用炮火將這些玩意兒全嚇跑的,根本就沒想過去追,他們不值得晉陽現在費這個勁。”
衆人如矛塞頓開一般,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們城主不派兵趁勝追擊呢,原來是這樣……”
“也是,這幫孫子哪值得城主費這等勁去打,又費錢又費米還讓兵士們吃苦,打仗自然是要先啃最難啃的骨頭了,”船伕笑着道:“待江南啃下來,那邊水沃地肥,種出來的稻米更好吃呢,以後就再不用擔心餓肚皮了。”
“說的也是,不過江南總出澇,只怕要治水的,”另一個百姓道。
“這個倒不必擔心,咱們可有龍神在,想來水之一事,有龍神主理,必不讓在江堤修好之前出水澇的……”
……
林大虎聽了好半天,待買好了魚,又聽了一會,這纔回家去了。
“搓了現成的丸子,一會子燒上,新鮮着呢,”林大虎道:“待金陵拿下來,也許就有你孃家人的消息了。”
馬氏道:“嗯,只是也不知道他們在不在金陵呢,也不知道還活沒活着。”
人若活着,又過的不差,其實來不來往,倒也並不在意。這些年,馬氏也早習慣了。若是若是過的不好,無論於情於理,都是要接濟一二,不能看着不管的。
“一定活着,”林大虎怕她多想,安慰道:“老丈人出身名門,又飽讀詩書,想來一定過的好好的。”
“走前父親只是個不高不低的官罷了,現在在南邊,若是活着,怕只怕也沒做好事,官場之上,身不由己,若是做下壞事了,可如何是好?!”馬氏想了想,又有點難受,道:“父親當年逃了,如今阿金打過去了,他怕是還要往南邊逃,能不能找得到不好說,金陵以南更亂,若是碰上亂軍,說不定連命都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