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焚琴看到站在棺槨邊的朱顏,想到了書桐交給他的玉骨,朝他伸出了右手,柔聲道:“顏兒,到我的身邊來。”
突然被人這麼一叫,朱顏先是一愣,可看到了那人之後,也沒多想,便走到她的身邊,看着玉伯母如今的滿頭銀髮,心裡便是一陣刺痛,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若是自己當時能夠擡起手臂,書桐就不會死了,他們也都不會難過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爲什麼上蒼要讓家庭如此幸福的一個人離開,而不讓自己這個孤家寡人離開呢?爲什麼?
只見夜焚琴看到了他眸中的自責,想到了這些日子離開他在身邊精心的侍奉自己,照顧自己,就算是自己將他認作書桐,他也心甘情願的當一回書桐,代替書桐在自己面前盡孝,試問有誰願意代替別人而活?看着他的眼睛,夜焚琴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顏兒,你可願做我的兒子?”
什麼?聽到這個,朱顏吃驚地擡起頭來,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玉伯母,她這是在說什麼?
夜焚琴身邊的玉重紗也是一驚,看着面前的朱顏,雖然自己早就有收他做義子的打算,奈何他一直不願,因此也就作罷了,如今聽到琴兒提出來,玉重紗心裡倒是吃驚地很。
夜焚琴見他吃驚地看着自己,以爲他是不願意,語氣有些失落的說道:“若是你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就在夜焚琴要鬆開他的手的時候,朱顏突然抓住了玉伯母的手,眸中的淚水不可抑制的滴落了下來,激動地點頭道:“朱顏願意。”
他這聲一出,夜焚琴、玉重紗,還有九黎宮的人皆是不同的反應,夜焚琴聽到他願意做自己的兒子的時候,淚水劃過臉龐,不知是激動地,還是難過的緊緊握着他的手道:“恩,顏兒,孃的好兒子。”
同樣的玉重紗也是開心的很,朱顏是個很好的料子,若是他心甘情願的做自己的兒子,那麼將來九黎宮的事兒也可是完全的交給他,枯桐的性子不適合做一個殺手的首領,也只有他能夠適合,見他願意做自己的兒子,玉重紗的心也欣慰了一些。可是九黎宮的人在聽到他這話的時候,有的與宮主和夫人一樣開心,而有的人卻覺得他是另有企圖,心有不軌。
突然,朱顏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夜焚琴,磕頭道:“兒拜見母親,請母親賜名。”
“賜名?”夜焚琴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他不是有個名字嗎?怎麼又要賜名?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朱顏是我爲自己取的名字,本來我是沒有名字的,我從小是個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爲了能讓別人記住我,我便爲自己取了朱顏這個名字,說來這個名字也是別人的。”朱顏跪在地上,擡起頭,滿臉淚痕的看着面前的白髮孃親。
夜焚琴在聽到他身世的時候,淚水再次滴落了下來,沒想到他竟然有這般淒涼的身世,只見夜焚琴將他扶了起來,擦乾他臉上的淚水,轉頭看了看棺槨內的書桐,說道:“書桐將玉骨給了你,就是希望你能做我們家的孩子
,書桐這個孩子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既然是他的心意,那娘就爲你取個名字,書桐與枯桐的名字中都有一個桐字,既然這樣,你便叫玉顏桐,取你原來的名字中的一個顏字,玉顏桐,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兒子,是玉家的孩子。”
得到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名字,朱顏的心裡又是激動又是難過,看着躺在棺槨裡的書桐,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書桐就算是遇到再大的難題,只要一想到是爲了家中的人,他便是一笑而過,原來有家,有家人的感覺竟是這般的美好,書桐,謝謝你,我會爲了你好好的孝敬孃親與父親的:“是,玉顏桐拜見孃親。”說完,玉顏桐正規的給玉重紗與夜焚琴磕了三個頭,以示正式成爲玉家的孩子。
一邊的玉重紗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完成了這個儀式,這一刻他的心裡也能夠明白書桐的一片用心了,那個孩子才十六歲竟然能有這般的心思,想着就算是他不在了,他的心仍在。
等到他磕完了頭,夜焚琴又是開心,又是激動地將他扶了起來,看了看他的臉,而後說道:“我們該送書桐上路了。”
“是,娘。”
今日雖然雨已經停了,但是外頭的天還是陰沉沉的,如今是午時,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午時的時刻應該有的晴朗,到處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氛圍。玉門閣裡的人也是連日來第一次出門了,而這一次出門竟然就是爲了送他們的少主上路,只見一輛由四匹馬牽頭的馬車上放着書桐的棺槨,爲了保存書桐的身體,玉重紗便將書桐的棺槨換成千年寒冰棺,並在寒冰棺外裹上了一層蠶絲金線,不至於那麼的惹眼,還可以讓書桐的模樣永永遠遠的停留在這一刻。
足足有千米長的隊伍從玉門閣裡走了出來,從城南一直延伸到城北,走在大街上週圍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就連叫賣聲也聽不到了,人們看着盛大的送葬隊伍,很是吃驚地看着他們,就算是皇帝駕崩也是沒有這般的盛狀的,這到底是誰家的人去世了,在洛陽城裡生活了這麼久了,還從沒見過這家人啊!
不遠處的茶樓上,一身着青衣的男子看着下面綿延千里的送葬隊伍,心中也是感慨萬千的,不過他的感慨並不是覺得他們的規模比皇家的要盛大,而是從他們每個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濃濃的悲傷氣息,逝者已逝,生者也不能爲他多做什麼,只能儘自己所有的力量,讓他走的安靜,來世平安。
“九爺,您的茶來了。”身旁的小廝接過手上的茶杯,輕輕放到爺的面前,見爺正盯着下面的送葬隊伍看,便再次喚了聲:“爺,您的茶。”
“恩?”聽見這聲,男子回了神,看了看面前的茶杯,怔了一會兒,而後輕輕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道:“那兒的情況怎麼樣了?”
“回九爺,今天晚上娘娘要到芬芳殿去看望廬陵王殿下,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恩,很好。”
而後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眸中饒有深意的看着遠方。
今日的天早早的就黑了,許是陰天的緣故,整個夜空沒有一絲的亮
光,沒有了星斗月輪,沒有了明月光輝,沒有了星光璀璨,只有冷冷的夜風吹着樹枝,刮出“沙沙”的響聲,似是在說着什麼事情,又似在預示着什麼。
觀風殿。
“主子,今日是他頭七,人已經上路了,也離開了洛陽城了。”黑暗中,拐角處一個黑色的影子對坐在龍椅上批閱奏章的人彙報今日的情況。
只見武皇正認認真真的批閱着奏章,聽到這件事,頓了一下說道:“死了就死了,就算了,繼續監視其他的人,一定要將他們一一除掉,明白嗎?”
“是,屬下遵命。”話音剛落,黑影便已經不見了蹤影,一切都恢復了常態。
就在這時,婉兒端了一碗參茶走了進來,走到皇上身邊,輕輕放下手中的參茶,說道:“皇上,夜已經深了,您先喝口參茶暖暖胃。”
聽到這聲,武皇忽然想起一件事,放下手中的硃砂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道:“婉兒,那件事你調查的怎麼樣了?”
上官婉兒在聽到皇上這話的時候,心中暗暗欣慰,幸虧方纔殿下讓人傳了話來,不然這件事還真的不好應付過去,只見婉兒福了福身子道:“回皇上,婉兒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調查了一遍,婉兒發現這件事有很多的疑點。”
“疑點?”聽見這話,武皇倒是疑惑了。
“是的,皇上,首先婉兒說過了,知曉當年隱太子之事的定是皇室中人,而且這個人肯定對當年的事知道的事清清楚楚,就連一些細枝末節都記得是牢牢的,因此奴婢猜測,此人定是個心有大權的人。”
聞言,武皇看着低頭的婉兒,忽然覺得她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只是這心有大權的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繼續說下去。”
“是。”見皇上准許了,婉兒便接着說道:“隱太子魂,淒厲哀傷;隱太子子,爲父報仇;血海深仇,十年太短;今朝今日,復辟李唐。這是那首童謠的全部詞,看上去是血腥累累,而且還有着指桑罵槐的意思,不過細細看來,卻是不盡然,首先第一句‘隱太子子,爲父報仇’便是不能理解的,當年玄武門之變太宗皇帝爲了斬草除根可是將太子府與吉王府所有人都處死的,就算是襁褓中的嬰兒也是不放過的,因此這隱太子子便是不成立的。再看接下來的‘血海深仇,十年太短’,意思說的就是要報血海深仇十年的時間太短,但是距離太宗皇帝登基到現在也已經快百年的時間了,這十年的事情也未免太過勉強了吧,因此這句話也是矛盾重重的。再看第三句講的是“今朝今日,復辟李唐”,這句話便更是不對了,如今已經是大周時代,李唐早就不復存在了,又何來今朝今日之說,因此基於以上種種,奴婢大膽猜測造此童謠的人定是不想天下安生的人,也是有意要奪取大寶的人啊,皇上。”婉兒在說完這話的時候,連忙跪在地上。
龍椅上的武皇聽完了婉兒的一番見解之後,雖然她說的句句在理,但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只見武皇看了看地上的婉兒道:“你說,此人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