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再次見面,有意思的提督。”少女微微彎腰,嘴裡說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話。但是集祈知道那是上次離別時說的爛話,一個叫對方有意思的秘書長,一個回擊有意思的提督。沒想到這麼久了,對方似乎一點都沒淡忘,還拿出來調侃。
“是啊,有意思的秘書長。”集祈毫不客氣的迴應,在他背上的諾亞方舟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繼續地摟着自家提督的脖子,側着臉靠在他的肩上,而她的肩上披上了一件嶄新的提督服,寬大的衣服很好地將少女嬌小的身軀包裹住,這是集祈下船後害怕她着涼而特意搭上的。
“那麼這幾位應該就是你的艦娘吧?”前衛歪着頭面帶笑意地看着站在少年身後的三位少女,眼裡跳動着友好的光。
除了面對陌生人膽小的薩拉託加,列剋星敦和威爾士都是一臉嚴肅地看着眼前的秘書長,眼神裡有着母獸般的警惕。因爲她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提督和這個她們不認識的少女之間的關係匪淺,一個總督府的秘書長會無緣無故地在凌晨四點帶着車隊迎接一個新人提督,他們之間要是一些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打死也不信!
“我是秘書艦兼婚艦的航空母艦列剋星敦。”溫柔的太太彎腰首先做出自我介紹,她吐字清晰,卻特意咬重了婚艦兩字。在自家妹妹的提醒下,她對這個無事獻殷勤的秘書長抱着極高的警惕,因爲她可以清楚地覺察到對方看着集祈的眼神很不正常,似乎有着超越友誼的情愫在裡面。身爲正室的太太,對於這些企圖沾染提督的阿貓阿狗有權讓她們知難而退。
“婚艦威爾士。”金髮的騎士少女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眼神凌厲地看着面前這個如同火蝴蝶的女孩,似乎在無聲地告訴她,想要從我手中得到提督,先問問我手中的長劍。她的語氣冰涼,如同騎着駿馬威風凜凜的戰士,拔出手中的利劍,帶着涼意的劍氣劃過對方的臉頰,讓來犯者失去了靠近的勇氣。
“我……我是提督的小姨子——薩拉託加。”膽怯的女孩捏着集祈的衣角戰戰兢兢地舉手,她在前衛的面前,就像是個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遇上了兵痞一樣,對方儘管嘴角上揚,掛着禮貌的微笑,但是她卻能從對方的眼睛中感受到凌冽的氣場,這是上位者纔有的從容,彷彿有着“世界這麼大我怎麼還沒有死掉”的慵懶感。而且一看見眼前的秘書長,薩拉託加的腦海裡就回想起那個二話不說就掏出槍抵着對方腦袋的黑道大姐兇狠的模樣。
想到這,薩拉託加頓時覺得自己有些腿軟,生怕對方一個不高興就掏出手槍對着自己的腦袋就是一槍,瞬間腦漿崩出,自己倒地不起。儘管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妄想,但是對方眉宇間的凌冽之氣還是讓她不敢與之對視。
前衛挑挑眉,憑藉着記憶和介紹,她很快確定了每個人的身份。那個帶着溫柔笑容的亞麻色少女就是航母列剋星敦,另外躲在後面面容年輕一些的就是她的妹妹薩拉託加。邊上一臉不爽地站着的是戰列威爾士,而趴在集祈背上陷入熟睡的就是最神秘的諾亞方舟。這些信息幾個星期之前就出現在她的辦公桌上過,包括他們每個人的照片,她仔細地看了一遍並將其記憶。
果然這兩個婚艦都是勁敵呢!前衛在心裡冷笑一聲,拉開車門,讓集祈一行人上車。由於人數太多擠不上一輛車,列剋星敦和威爾士對視一眼,似乎在無聲地交流。她們快速地決定,讓提督帶着威爾士和諾亞方舟坐上第一輛車的後排,而列剋星敦帶着自己的妹妹拉開了旁邊的車門。
車門關閉,黑色汽車的氙燈突亮,六道明亮的燈束刺破黑幕,伴隨着引擎的轟鳴,將這位凌晨駕到的尊貴客人送往那等待着提督降臨的鎮守府。一路上海風呼嘯,似乎如龐大的演奏樂隊在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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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順着碼頭駛進市區,明亮絢爛的霓虹燈在道路的兩旁閃爍,酒吧和夜店還夾雜着許多小吃店都在這夜晚敞開大門,迎接街道上三五成羣夜遊的人們。他們提着酒瓶,鼻息間噴涌出醉酒的氣息,臉上泛着糜爛的紅暈,邁着左搖右擺的貓步在街道上搖搖晃晃。很明顯現在還在街上游蕩的大都是買醉的浪子,每一個人都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中沉迷。
集祈微皺着眉頭,似乎很討厭這些酒鬼。畢竟身爲提督的他,第一準則就是隨時要保證自己的清醒,看着這羣醉鬼上街,他眼角里跳動着火星。
“你想說他們是羣沒用的人渣吧?”坐在前排的前衛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集祈的眉宇間的厭惡,她輕聲開口解釋,“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今天是特洛伊的夏日祭,這是一年一度盛大的慶祝節日,在這三天裡,整個城市沒有休息,你可以理解爲全民的狂歡。”
“所以街道上纔會有這麼多的醉鬼?”集祈望着窗外。
“是的,其實大部分都是城市裡的巡警和憲兵隊,因爲只有在這幾天裡他們纔可以輕鬆地發泄,而喝酒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前衛回答。
“那不怕他們酒後鬧事嗎?”這樣的事情集祈見得多了去,以前小時候,他就見過無數喝醉後毆打路人的案列,大都是某些家族的貴族子弟,他們喝醉後駕着馬車橫衝直撞,就算傷了人最多也是賠錢了事,在路上巡邏的憲兵隊和巡警拿他們根本毫無辦法。
“他們首先要有那個膽子才行。”前衛冷笑一聲,眼神凌厲。“這可是我直接管轄的城市,你覺得他們還敢這樣做嗎?一旦被值班的憲兵隊和巡警發現,等待他們的可是痛苦的牢獄之災。”
“是嗎?”集祈看着窗外,果然如前衛說的那樣,儘管每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敢鬧事。他們大喊大叫着猛灌杯中的清酒,渴求在這透明的液體中醉生夢死般。看到這,集祈突然想起了帕卡的臉,那個似乎永遠都在沉默不語的人,那個和他們一樣的男人。車窗外的人黑夜中喝着的麻痹自己的酒精,在冰涼的地板上憨憨大睡。他喝的是葬送生命的毒藥,在黑夜中渴求光明。儘管兩者喝的東西不一樣,但是都是在現實中失意者,渴望通過某種東西讓自己忘記痛苦的過去。外面的人選擇了低廉的酒精,喝了之後最多頭疼,而帕卡選擇了來自深海的毒酒,讓自己從現實中剝離,成爲了夢想的中模樣,但是卻付出慘重的代價。他並不是說這樣的方式是錯誤的,只是覺得生活中的人們應該勇敢一點,不要露出那副無力的失敗者的形象。因爲他在多年前就是那樣的模樣,在雨夜中無聲哭泣,在溼透的地板上哀嚎。在那之後他永遠地就把這兩個字從自己的字典中剔除,不管什麼時候對於自己永遠只會拼命讓自己堅持下去,而現在卻在這羣人的身上看到那時候同樣的樣子,當時的他任由暴雨沖刷,現在的他們任由清酒灌下。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發泄方式,他沒有評價的資格,只是覺得莫名的憐憫,不知道是對他們還是對帕卡。
集祈正過臉靠着腦後柔軟的墊子躺下,望着漆黑一片的車頂沒有說話。他無聲輕嘆,慢慢闔上眼,歪着頭依靠在威爾士的秀肩上。
在帕卡走之後,集祈愣愣地邁着步伐走進了那間爲自己安排好的房間,躺在潔白柔軟的牀墊上望着頭頂的堊牆,腦海中一直迴盪着他離去時的嘶吼,像極了當時的自己,想要發狠卻無能爲力。直到下船的時候,集祈都沒有閉上眼,幾乎整個夜晚他都沒有一絲睡意,就像是在臺下觀看舞臺劇的觀衆一樣,他想爲帕卡的故事找到一個算是正確的解,但是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悲劇,不是所有的都能阻止和避免,有些東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發生,就像他無法阻止帕卡當時的選擇一樣,也沒有人能夠避免那場暴雨,也沒有人會伸出手給他這個無助的孩子。一切都如同劇本般早已註定。
窗外的霓虹閃過,集祈在黑暗的空間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