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那個粉嘟嘟的小女孩,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們三個爲了方便說話,特意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坐着,一般來說,不會有人特意過來找我們。這個小孩怎麼會忽然跑來問我是不是王歡?
我下意識地擡頭往遠處看了看,附近也沒有小孩兒的父母在場。
葉尋雖然沒動,手卻悄悄地按上了刀柄。
我俯下身來笑着問道:“小妹妹,我就是王歡。”
小女孩眨巴着兩隻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道:“你真是王歡叔叔?有個姐姐讓我把信給你,我怕給錯人了。”
“什麼樣的姐姐啊?”我剛纔沒發現附近有什麼可疑人物,乾脆沒再擡頭去看。
“很漂亮的姐姐。”小女孩強調道,“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種!”
我笑着說道:“我就是王歡,你把信給我吧!”
小女孩緊緊地握着一張紙條,滿臉戒備地看着我道:“不行,你得證明你是王歡。”
我拿出身份證:“你認識字吧?姓王的王,歡樂的歡。”
“嗯!”小女孩開心道,“給你吧!對了,那個姐姐說,你會送我禮物哦!”
我這下懵了。我身上哪有什麼哄小孩的東西,總不能給她一顆子彈拿着玩吧?
我想了半天,乾脆從身上掏出一百塊錢來:“叔叔沒時間給你買禮物了,這錢給你,自己去買禮物好不好?”
小女孩怯生生地縮回了手:“這不好吧?媽媽說……”
“放心,我不是壞人,這是你應得的獎勵。”我把錢塞在小女孩手裡,看着她走遠之後纔打開了那張紙條。那上面用鉛筆寫道:先搶金蛇,再取地圖。三個笨蛋,無功而返。
我頓時火冒三丈。這不僅是在挑釁,而且也直接表明了對方的身份——她就是在藥王谷佈局,差點坑了我三個人的傢伙。
“混賬東西,別讓我抓到你!”我氣得把紙條撕了個粉碎。沒等我把碎紙摔在地上,就聽見有個稚嫩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王歡,你給了我一百塊錢,你死了,我就買一百塊的黃紙燒給你。”
“誰?”我循着聲音看過去時,卻看見遠處柱子背後冒出了一個鬼氣森森的人影。
那是剛纔給我送信的小孩兒,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身血紅色的裙子,從立柱背後探出半個身子,用慘白的手掌舉着一張紙幣向我輕輕搖晃了兩下,那張紙幣竟在我眼中漸漸擴大了幾圈,紙幣邊緣緩緩現出了一行藍字“酆都銀行”、“一億元”。
“混賬!”我暴怒之間擡手就是一槍。馬格南的子彈把柱子崩開了碗口大的一塊之後,我才反應了過來——我不該在公衆場合開槍。
整個車站在我的槍響之後頓時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有人在尖叫亂跑,守在車站裡的保安、乘警同一時間往我們身邊圍攏而來。
我本來想要招呼葉尋趁亂快走,卻在回頭之間心涼了半截。坐在我身邊的葉尋不知道什麼時候中了毒,面上已經浮起了黑氣,要不是他在拼命地運功壓制,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毒發倒地了。
我想要救援葉尋之間,右手心裡卻傳來一陣像是火燒似的劇痛,我條件反射似的一下扔飛了馬格南。
等我往自己手上看時,我的五指上同時浮現出的青黑,正飛快地往我手掌上散佈開來。僅僅眨眼之間,我的右手就像是被人塗上了一層墨汁,漆黑髮亮。
我中毒了!
我伸手掐住了自己的手腕,阻止毒氣繼續向上蔓延。
遠處持槍而來的警察也把槍口指向了我們三個:“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唯一沒事兒的豆驢子想了一下才抱着腦袋蹲在地上:“他們兩個中毒了,快點救人,我們有特殊身份。”
站在遠處的警察仔細往我們身上看了一會兒,才踢飛了地上的槍支,快步靠向我和葉尋,給我們戴上了手銬。
當地的警察很快就查清了我們的身份,一刻不停地把我們給轉進了軍區醫院,可是麻煩卻也隨之而來。我們在公衆場合開槍的事情屬於嚴重違反紀律,在沒有解釋清楚之前,不允許離開醫院半步。
我們等於是被變相地關了禁閉。豆驢子被關起來之後就憤憤不平,我卻始終在思考着自己究竟怎麼着了對方的道兒:“豆驢子,你先等會兒再尥蹶子。你看出咱們怎麼中的毒嗎?”
豆驢子本身就是用毒的高手,有他在我們眼皮底下,我們還能中毒,對方下毒的本事比豆驢子還高?
豆驢咬牙道:“那張紙條上用的應該是半毒,半毒是看不出來的。另外一半的毒在那小孩手上。”
豆驢子給解釋了之後,我才知道,江湖中玩毒的人都知道什麼是半毒。簡單點說,就是某種東西本身沒有毒,但是碰到了另外一種無毒的物質之後,馬上就會變成劇毒。
下半毒通常都是用毒高手之間玩的把戲,爲的就是防止被同行一眼看穿。有時候,對手甚至會在連續接觸了幾樣東西之後纔會中毒,所以半毒纔會讓人防不勝防。
江湖中一直有一句話:玩毒玩的是手段,半毒玩的是算計。
如果我沒把錢塞在小孩手裡,我也不會中毒。
我沉聲道:“那葉尋呢?他沒碰過那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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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驢子想了想道:“紙條上的毒,應該是某種揮發性的毒物,你展開紙條的時候,就會把毒給吸進鼻子裡。葉尋當時在你身邊,他也中了紙條上的半毒。但是,葉尋中的另外一半的毒藥,應該就在他自己身上……他進站之後喝過酒。”
我大致回想了一下。我們三個人從火車上下來之後,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車站。我和豆驢子在進站之前買了礦泉水,豆驢子還在路邊吃了幾個茶葉蛋。
有人守在路上在我們食物裡下毒的可能性太低。長途車站附近到處都是小販兒,除非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我們肯定會在哪個人的攤位上買東西吃喝,否則找不到下毒的機會。
葉尋可以一整天不吃東西,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喝上一口酒。從理論上說,想要毒倒葉尋,只要弄點跟酒融合就可以化毒的東西就行了。
我驚聲道:“那毒藥碰在一起就能變成劇毒,那葉尋……”
我本來想說:那葉尋不是等於寸步難行了?
豆驢子卻打斷我道:“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葉尋找我要過解毒藥泡進了酒壺,真正跟半毒發作的東西是他酒壺裡的藥物,他把酒倒了,換上新酒就沒事兒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看來,那夥人跟着我們的時間不短啊!”
葉尋泡解毒藥的事情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連狐媽和白博士都不清楚,我們自然不會把秘密說出去。但是葉尋自己卻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葉尋在火車上也喝過酒,如果當時有草藥高手坐在我們附近,光憑氣味就能分辨出葉尋的酒裡有什麼草藥。也就是說,當時車廂裡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個高手。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我在過去抓蛇的時候,曾經在車廂裡看見過一個嚇得把頭埋在媽媽懷裡的小女孩,那時候我沒看清她的面孔,但是從身材上看,她應該就是給我送信的小孩。
大意了!
這不僅是我的大意,也是對手的高明。小孩往往是最不受江湖人留意的人羣,尤其是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誰還會注意一個被嚇得不敢擡頭的小丫頭?
我不得不點頭道:“高手!”
“唉……”豆驢子嘆息道,“人家高明的地方還不僅僅是這點。其實你中了兩種毒,其中還有一種可以說不是毒的毒。”
豆驢子看向我道:“你就沒想想,自己怎麼會傻不拉幾的跟個二愣子一樣往人堆裡打槍嗎?”
我這才醒悟了過來。豆驢子說的沒錯啊!放在平時,我肯定不會幹出這麼蠢的事兒來。那種情況下開槍,先不說能不能傷到人,光是造成的混亂就足夠讓對方從容離去了,開槍沒有任何意義。
我當時是怎麼想的?
豆驢子說道:“你中的毒裡有一種能引發人情緒的東西,可以讓人瞬間變得暴躁,甚至是失去理智。這種東西不算是毒,但是有的時候比毒藥還要命。這不,咱們被人關起來了。”
我不由得一陣氣結。還真是豆驢子說的那麼回事兒。我們被人關押起來,等於是步步失了先機,等我趕到左丘,說不定那邊的藥王像早就已經沒有影兒了。
失策了!
我想要算計對手,讓他們跟着我的思路走,對方卻反過來算計了我,直接讓我脫離戰場。這下,他們可以從容地趕去左丘藥王廟取走地圖了。
“三個笨蛋,無功而返”……他麼的!
我們的人手還是不夠啊!否則,對方也不會輕易就打中了我們的軟肋。
我正坐在屋裡惱火時,卻聽見外面的士兵併攏軍姿的聲音:“首長好!”
有人來了?
門外那人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個字:“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