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命人把沈幼靜拉了出去,空氣裡一時又恢復了靜謐。老夫人突然眼睛一瞪看向沈幼璦,厲聲喝到,“璦姐兒,你說說,你今天有沒有錯。”
衆人都嚇了一跳。
沈齊安不解道,“母親,璦姐兒今天有什麼錯。”沈幼璦今天何止沒錯還有功啊。
“對啊,老夫人,可多虧有了璦姐兒。”錢氏又恢復了平常的語氣,知道是二丫頭推的,現在啊,她看沈幼璦格外順眼。
沈幼璦聽到老夫人問她的時候就知道今天逃不過這一頓責難。
七姑娘出事了,在場的三個姑娘中,二姑娘是罪魁禍首,六姑娘受人污衊,只有她非但沒事,還出了一場風頭,以老夫人的性子非但不會誇獎,還會打壓她。
“孫女知錯,”沈幼璦跪在地上,沈浩初一驚,剛要開口說話,便聽到沈幼璦說,“甘願受罰,爲祖母抄寫孝經三十遍。”
沈浩然目露讚許,徐氏眼神複雜的盯了沈幼璦一眼。
沈老夫人悶在心裡的一口氣怎麼也吐不出來,她問沈幼璦知不知錯,這丫頭倒好直接認罰,這個懲罰有什麼用,倒像她這個做祖母的不慈,成全了她一片孝心,好個心思深沉的丫頭。
看着沈幼璦絲毫不變的臉色,跟孟老夫人如出一轍的高傲,恨的心口發痛,她神情一變,凌厲的眼神盯在沈幼璦身上,“問你知錯沒有,別拿這些來敷衍我。”
“母親,璦姐兒既然認了,那便算了,母親何必不講道理。”沈齊安走向前勸道。
沈老夫人聽了愈加大怒,果然現在這丫頭一回來,兒子就爲她說話。
沈幼璦聽了沈齊安的勸解直覺不好,這是在火上澆油吧,她這個爹爹平時看着挺識趣的,怎麼不會勸架。
沈幼璦不知道,陳氏在沈齊安面前從來都是寬和慈善的模樣,再加上沈幼璦沒有回來,母子自然也沒有矛盾。沈齊安覺得自己閨女千般萬好,陳氏自然喜歡。
“好好,你說我不講道理,你眼裡就是這樣看待孃的嗎。”沈老夫人大怒,指着沈齊安罵道。
沈齊安趕緊跪在地上,沈浩然浩初兩兄弟也跟着跪下,衆人也齊齊跟着跪下。
頓時屋子裡烏壓壓跪倒一片。
沈老夫人氣的狠了,有些氣喘,死死的盯着罪魁禍首,她不過想教訓這丫頭,這些人一個個都攔着,她的聲音越來越嚴厲,“你還不知道你做錯什麼了嗎。”
沈幼璦慢慢擡起頭,看着老夫人,目光純淨清明,然後磕了一個頭,一字一句道“孫女知錯,身爲嫡姐,沒有照護好妹妹,此爲一錯,翠園池子水深,孫女不該在亭中作畫,引起姐妹圍觀,卻沒有提醒她們注意防範,此爲二錯。”
紅筏眼睛紅了,她們姑娘可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妹妹,你爲什麼認錯。”沈浩初急得站起來,拉着沈幼璦起來,沈齊安和沈浩然也都擔憂的望了過來。
沈幼璦心裡頓時暖暖的,認個錯服個軟也沒事,以老夫人的氣勢她知道今天不能善罷甘休了,與其以硬碰硬,不如暫避鋒芒。
“好,既然你知錯了,那就你便去跪祠堂吧,來人,把五姑娘給我帶下去。”看到跪在地上的沈幼璦,沈老夫人心裡一陣快意。
“母親,這太過分了。”沈齊安也有絲怨氣。
“是啊,老夫人,罰璦姐兒抄抄佛經就可以了,跪壞了怎麼跟魏國公府交待呢。”錢氏也跟着求情,這一位是魏國公的外孫女,要是沈幼璦回去跟魏國公府哭訴怎麼辦呢,沈府可不敢跟魏國公府對抗。
她卻不知道沈老夫人心結,陳氏當年從一個秀才之女成爲浩命夫人,最痛恨的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女,尤其看到魏國公老夫人那不屑一顧的眼神。“我是她祖母,她姓沈不姓謝,她犯了錯自然該罰,魏國公府厲害難道還能管到沈家教孫女嗎。”
“祖母,要罰就讓我去替妹妹罰吧。”沈浩初道。
沈幼璦沉住氣鎮定道,“祖母,沈家三十六條家規中沒有這一條。”她會認錯,是因爲當時她確是目擊者,對姐妹掙吵的行爲不加勸導,反而冷眼旁觀,忽視了原來她自己也是沈家姑娘,並不代表她會接受這種處罰。
沈老夫人臉僵了一下,格外難看。她早忘了那本家規是什麼內容。
沈浩然上前道,“祖母,這麼晚了您也該休息了,何苦爲這些事勞神生氣,孫子心裡着實不安,五妹妹錯了,何不讓她抄一個月的佛經。”
沈老夫人臉色緩了一下,她看了看兩個俊朗的孫子,知道今日也不能如願了,想到剛纔沈幼璦也認錯了,神色變換了一下擠出個笑臉道,“罷了,她既然知道錯了,我就不說了。”
衆人出了院子,沈浩初擔心沈幼璦,便送她回瓊芳院。
夜深露重,走了一會兒沈浩初抱怨道,“那瓊芳院是好,可是太偏僻了一些,也離的遠,不方便,你看要是你一個人晚上回院子,可不嚇壞了,當初你真該聽我的,就住珠秀閣。”
兩人是雙胞胎,兩人的感情格外要好,沈浩初自小就很有當小哥哥的風範,對妹妹十分維護。
沈浩初說的珠秀閣是當初沈太老爺的妹妹的繡閣,建造的十分精緻,裡面擺放着不少奇珍異寶,還有院子裡的奇花異草。沈府的姑娘們都想住這個地方可是都沒有如意,沈齊安當初就想把珠秀閣留給沈幼璦,可沈幼璦偏偏看上了瓊芳院。
沈幼璦擡起眼眸,緩緩道,“那院子裡,花草太多了,擁擁擠擠,實在不好看。”
待走到芙蓉苑時,沈幼璦眼角餘光不小心瞄到不遠處的樹叢裡有一個人影,沈幼璦停住腳步。
沈浩初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問道,“怎麼了。”
夜已經很晚了,晚上的露水深重,一路下來,沾溼了衣角,風涼涼的,刮在臉上透着一股寒氣,幾個燈籠在前面一閃一閃,陰氣沉沉。
沈浩初鎖眉,示意前邊帶路的一個小廝去看看是誰。
沈浩初想起今天的事,覺得還是做一個負責任的哥哥道,“妹妹以後還是少和她們在一起,雖是自家姐妹可一個個心思不正。”
沈幼璦眸光柔和下來,“哥哥,都是一家子姐妹,她們出事了,於我的名聲也有礙。”
沈浩初擾擾頭,“可不該讓你回來,這府裡骯髒事可沒斷過。”
沈幼璦對這個小哥哥孩子脾氣無奈揚揚脣角。
很快,前面探路的小廝過來回話道,“六公子,奴才過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奴才在泥地上看到一雙腳印,小腳,好像是個女人的。”
沈幼璦顰眉,是誰,誰這麼晚還在那裡,丫頭,還是婆子,芙蓉苑也不住人,很少有人會往這裡來,這條路只通往瓊芳院。
小丫頭四兒小跑過來,行了禮,道,“姑娘,奴婢瞧着好像三房的燕姨太太。”
“你瞧清楚了嗎。”
四兒拍了拍胸口,保證道,“奴婢眼神好着呢,在府里長大的,可瞞不過我,瞧的真真的,燕姨太太平時最喜歡穿月白色衣裳了。”
沈幼璦的漂亮的眼睛裡有了一絲疑惑,她對這個燕姨太太根本沒印象。
紫墨看出了姑娘疑問,初到沈府時,她們幾個丫頭把府裡的人認全了,小聲提醒道,“燕姨太太是二姑娘的生母。”
沈幼璦聽了一驚,心中掀起一個小小的風浪。
“她怎麼在這裡,大晚上的太嚇人了。”沈浩初臉色有些不好,黑漆漆的眸子裡滿是怒意,恨聲道,“我就說這府裡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五妹妹還是聽我的,明兒就搬到珠秀閣去。”
沈幼璦搖搖頭,且不說珠秀閣一切沒有收拾好,那院子許多人都盯着呢,貿貿然搬進去,又會引起風波。
“哥哥,莫疑神疑鬼了,許是看錯了也說不定,再說要真是她,這這麼多丫頭婆子在這裡,她能幹什麼,今天的這件事,本就是二姐姐先錯了,且說不定她是去看二姐姐的,瓊芳院和桃芳院離的不遠。”沈幼璦聲音輕緩,帶着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沈浩初知道說不過妹妹,遲疑的點點頭,“一有不對,便讓人過來告訴大哥和我。”
直到看着沈幼璦進了瓊芳院,沈浩初才離開。
進了院子,沈幼璦洗漱完了,換了一身衣裳,香爐裡換了一種靜氣凝神的薰香。
她靠在軟塌上,回憶起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又招紫墨過來,問她,“你可知道那位燕姨太太的事。”
紫墨莞爾一笑,“奴婢就知道,姑娘今天會問,到沈府時,綠萼那丫頭,滿院子的混了個眼熟,這府裡的事也打聽了七八分。”
“那位三房的燕姨太太,聽說原來是個清官,她自己說原來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兒,犯了事才被賣出去,當年三老爺跟三夫人才成婚不到兩年,見了這位清倌,喜歡的跟什麼似的,說什麼也要接到府裡來,給她一個身份,老夫人當然不肯,後來就是燕姨太太懷了身孕,三老爺又去求老夫人,老夫人這才答應的,從那以後三老爺跟三夫人的關係就不太好了。”
綠萼插嘴道,“可見這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自古就是這樣的。”
紅筏啐她一口,“你也不害臊,在姑娘面前說這個。”
綠萼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怎麼說不得,那書上還寫了的。”
她們素來在沈幼璦面前玩笑慣了,外人看到沈幼璦清冷不可接近,她們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頭才知道,她們主子除了冷了些,其實是個最寬容心善的人。
沈幼璦沉嚀了一會兒,又問,“那三房的南哥兒是哪位姨娘生的。”
“是劉姨娘,原先是府裡的一個三等丫頭,不知道怎麼得了三夫人的眼緣,平時是個最老實的人,九姑娘和八哥兒都是她生的。”綠萼搶先回道。
沈幼璦垂下眼簾,似有些倦了,紫墨見狀,忙服侍着沈幼璦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