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第三精神病院，陸赧笙被扔在病房中關押。
副院長阿卡姆鎖門時，天樞就在外邊看。
“喂，施愛羅德，幹嘛還把老鼠帶回來？直接殺了不就是。”
說着他掏出一把精緻的手槍瞄準，隨意扣下扳機，就像抹去一隻落到眼前的蚊子。
動能手槍槍膛發出輕巧的彈射聲，子彈螺旋刺透空氣，陸赧笙閉上眼。
叮！
緊接是碰撞聲，斯卡因手裡的劍看不見蹤影，子彈被一分爲二落到牆上。
見狀，天樞無奈：
“搞什麼玉衡？連人也不讓殺？”
斯卡因平靜望向天樞的如馬賽克一般模糊的臉。
“一個無辜者，不想消息走漏就行，沒必要殺她。”
天樞笑出聲，笑聲中帶一種嘲弄和怒氣：
“裝英雄裝傻了吧？技術員說中樞數據有拷貝痕跡，這小妞差點把鳶澤末子的程序核心複製走，數據生命的程序代碼具有唯一性，等‘苦艾’成型，沒有數據生命做中樞就等於一團垃圾。”
“我知道。”
“你知道？我操，這是我近幾個月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撿回一條小命的陸赧笙睜開眼，天樞用了某種手段，兩人的爭論聲並沒有傳進她耳朵。
她只看見那把仍舊對準她腦袋的手槍，心情沉重。
手槍很漂亮，精緻而小巧。
亮金色的燙火漆從槍口延伸到握把，組成一個浮世繪風格的Logo紋路。
陸赧笙認得手槍，她父親陸野有把一模一樣的。
這是星際開拓聯盟監理級別以上工作者，在聯盟成立四百年紀念大會上得到的贈品。
星際開拓聯盟由巨企組成，其中重要職位都由各大巨企中的高管兼任。手槍不僅是贈品，在蔚藍星上還代表着權力與地位。
天樞馬賽克下那張面孔，身份地位一定不比她父親陸野低！
砰！
槍聲再響，就如情景再現，子彈第二次被斯卡因劈開。
陸赧笙這時才發現，斯卡因用的是一柄流水線生產的合金劍，他招牌特徵之一的荊棘劍不在手中。
天樞的笑意更甚，笑中全是怒意。
“若是今天我一定要殺她？”
“我會阻止你，天樞。”
斯卡因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側過身子完全擋在陸赧笙面前：“在組織內，我們是合作關係，影響計劃進展順利的前提下，我不會違背自己的信條。”
“你什麼檔次配跟我合作？裝模作樣。”天樞鼻子出氣，不屑冷哼。
這個時候，開陽從走廊另一側走過來，詢問道：
“處理個小老鼠怎麼要那麼久？狀態機測試通過，可以激活‘苦艾’指令，現在可沒時間磨蹭。”
見來人，天樞才把手槍收起來，陰陽怪氣解釋：
“咱們得斯卡因大英雄同情心氾濫，心慈手軟。咱得幫他當這個惡人。”
開陽朝陸赧笙看過去，只是一眼就挪開視線：
“玉衡，我們知道伱的想法，也理解你的信條，天樞只是想消除隱患，沒有惡意。”
說着他換了個稱呼：
“再說我們所有人裡，雷總付出最大，把整個公司都壓到ENIAC計劃上，肯定最不希望出任何一點問題。”
“胡總中肯！”
和事佬幾句話，天樞頓時有消氣跡象。
他輕輕拍了拍手，站到開陽身邊，後者又繼續說道：
“數據原型十二號……也就是鳶澤末子，她可是計劃中‘苦艾’的中樞，當年你老師的研究裡僅存的碩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鳶澤末子畢竟也是引發智械戰爭的‘炫光教皇’。”
“它還是沒有補完的半成品，雖然已經擁有真正生物的特徵，但很脆弱。我們不知道隨意的外部連接是否會引起它應激反應。”
“這是無意義的仁慈，我站在天樞一邊，不僅是消除隱患，也是對冒失者的懲罰。”
說着，開陽目光落到斯卡因的胸口：
“而且鳶澤末子對你而言，除開是老師的畢生心血外，還有更特殊的意義對吧，相比起來末子的安危對你而言更重要。”
斯卡因胸口的口袋中，復古的黑色屏幕震動起來，閃爍兩下。
陸赧笙聽見一個怯怯的女聲：“斯卡因……”
斯卡因左手放在胸口，像是安撫：“別擔心，Evl。”
開陽與天樞低聲交流兩句，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來吧，斯卡因·施愛羅德，我相信說了那麼多之後，你可以不再那麼倔強。一隻小老鼠，哪怕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等計劃成功後，你依然是沒有污點的英雄偶像。”
陸赧笙聽不見天樞和開陽在說什麼，僅能從動作中知道，他們似乎達成了共識。
只見斯卡因轉過來面對她，抽出劍。
天樞和開陽在他後面笑得很從容，很優雅。
再然後，斯卡因揮劍。
……
自近地軌道之上，數架戰略衛星調轉方向，對準玫瑰城郊外不起眼的位置，一支支戰術小隊進入軌道，如流星劃過城市天空。
成片的無人機和重生軍用重型軍用浮空車在人們頭頂呼嘯而過，特工們佔據每一個關鍵位置，公司昇華者準備就緒。
重生軍用活動起來，就像舒展筋骨的巨人，吸引全玫瑰城有心人的目光。
程賽在一輛浮空車內，機械臂爲他的仿生人身體連接外骨骼護甲。
——[武侍Ⅳ型]，重生軍用自研外骨骼。
通常用於正面戰爭的陸地推進，以及治安戰樓層爆破。
厚實的裝甲以及重火力足以摧毀擋在面前的所有裝甲目標，而動力卻異常輕巧，速度不遜色於全速前進的燃油跑車。
程賽此前只在下城區二道販子賣的黑超夢裡見過。
超夢是受害者視角，腦袋被炸碎的體驗讓他好幾天都沒能吃好喝好。
如今親自穿戴後，程賽能感受力量在身體流淌。
他身邊是其他特別行動隊成員，浮空車內氣氛壓抑，很多人都在調試裝備，做最終檢查。
“聽說這次的目標是戰爭英雄斯卡因。”
“怎麼？能和蔚藍星最強人類面對面，是不是很榮幸。”
“我只在想裝甲能抗住斯卡因幾刀，我看過很多遍他當年的戰鬥錄像，全副武裝的智械自動人形，火力比我們只強不弱，還是被斯卡因砍瓜切菜。”
“你怕了？”
“我不怕，只是想在被砍死之前多爲公司做奉獻。”
“放輕鬆，上面的大人物當然也知道我們不夠戰爭英雄塞牙縫，就當做治安行動，就和訓練課裡練習的那樣，找找小嘍囉麻煩，防止有人漏網。”
“‘紅龍’大人會出手麼？與戰爭英雄正面對決？”
“紅龍大人應該略勝一籌。”
“不好說。”
窸窣的閒聊聲傳進程賽耳朵。
最開始他與這些隊員們格格不入，他們都是從小被重生軍用選中，是公司的狂熱信徒。
從訓練到任務都瘋狂內卷，與程賽想象的‘幾千塊工資玩什麼命’天差地別。
因此積累功勳也沒那麼容易，至少現在他的功勳總額在全部隊員中排名倒數，有很大成長空間。
至於傳聞中的‘蔚藍星最強人類’？
他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可別犯傻，親自去掂量斯卡因和你之間的差距。”
程賽旁邊，明楷看過來：“收屍和報損都很麻煩。”
被點中心思的程賽扭頭故作不屑：
“切，老子又不是傻。倒是你這連我一拳都接不住的小胳膊小腿，千萬別被流彈打死。”
明楷看傻子似的看他。
街頭出身的泥腿子就是粗鄙，和他天差地別。
明楷以及積攢好滿額的星神之禮能量，既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又能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立功。
等到事後嘉獎，傻小子就看着他授勳，自己躲去衛生間哭吧。
“行動開始，所有人空降。”
付紅纓冷漠的聲音在指揮頻道響起。
所有人立刻閉口準備，浮空車艙門打開，一個接一個跳下去。
……
血濺到陸赧笙臉上，溫熱的腥氣讓她作嘔。
在她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屍體，所有死者都是頭身分離，死得很安詳沒有丁點痛苦。
包括天樞和開陽。
他們腦袋落到地上的時候還在笑，臉皮與地面碰撞後的震顫都沒能讓笑容扭曲。
直到他們死後，馬賽克的干擾才消失，陸赧笙才能認出兩人的身份。
天樞是遊星科技的董事長兼董事會秘書雷鈞，她和父親參加慈善晚宴時見過，三十多歲年輕有爲，在各大榜單的盤點中榮獲‘最年輕董事長’稱號。
開陽則是寰球媒體的董事和主編，叫胡東蛻。陸赧笙印象不深，只記得在星際開拓聯盟委員會名單中見過。
斯卡因最終還是違背了他從不殺人的信條，化身屠夫。
只是殺掉的都是‘自己人’，而不是‘無辜者’。
他再度背叛自己的同伴。
陸赧笙滿肚子疑惑，想不通他前後矛盾的行爲。
已經無人看管她，於是陸赧笙一路走過病房再度來到放映廳。
斯卡因就在放映廳中間。
此時他站在中心的柱狀操作檯旁邊，看都沒看陸赧笙一眼，而是把從不離身的黑色屏幕與整個矩陣中樞連接起來。
“斯…因，說好…了，你要…來找我。”
屏幕中的女聲斷斷續續。
斯卡因溫和地笑，就像在哄小孩子：“約定好了，Evl，我們很快會再見面。”
隨着傳輸結束，由末日教團老兵們組成的矩陣中樞啓動，迸發出巨大的噪音和藍光。
陸赧笙張口要喊，但幾乎要扎破人鼓膜的爆破聲，蓋過她的話語。
精神病院的天花板被破開，重生軍用的特戰小隊神兵天降，頓時將斯卡因團團圍住。
“斯卡因·施愛羅德，我們有充足證據表明，你涉嫌利用互聯網破壞秩序，嚴重威脅玫瑰城安全。”
特戰小隊中氣十足叫到。
只見斯卡因轉過身，舉起合金劍，然後施然鬆開。
他雙手舉過頭頂，一個標標準準的法國軍禮。
“我投降，認罪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