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吹綠絛,搖曳千萬條。
一線牽紙鳶,飛騰高處去。
寂落廖寥,幽咽誰生?
你看那風箏它自由嗎?
段了線,還能振翅扶搖直上嗎?
人生,是不是也被一根線牽引着?
沒了那跟線,是自由,還是迷失方向?
“墨君羽,你會等我的對不對?”凰久兒輕靠在他懷裡,視線遙望空中那一線風箏,輕聲問着。
吹過的輕風,拂開的繁花,揚起的青絲。
彼此的氣息交融……
而他,目光逐漸縹緲,似那天邊飄着的雲,看的見,卻觸碰不到。
半晌,才低低輕應,“會的。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陪着你。”
“嗯。”她笑了。
淺淺的笑,渲染在臉頰,淡淡的,卻很迷人。
慢慢的,她長睫微抖,緩緩闔上。
不久後,墨君羽就感覺到懷裡的人,漸漸放鬆下來,呼吸也平穩均勻。
她又睡了。
這是不是代表着,他們真的要分開了。
墨君羽緊緊摟着她,原本是望着天邊的目光也在此刻收回,專注看着她,連眼都不捨得眨。想要再次深深將她記在腦子裡。
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他都要記住,刻進靈魂深處,等到來世,一眼就能再次認出她。
是他的久兒……
這時,他身後,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亦玉,另一個鶴顏白髮,就是自稱能解幻夢纏綿之毒的千山。
只是,他真的能解幻夢纏綿?
兩人站在他身後,皆是神情凝重。
“少主子,你真的決定這麼做?”半晌,亦玉幽幽一問,聲音卻略顯空洞。
“這是唯一能救她的辦法。”墨君羽只說了一句,卻也道出了自己的決心。
“她在你心裡就真的這麼重要?”亦玉神情激動,言辭犀利,“你救了她,那誰來救你,這樣一命換一命,值嗎?”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墨君羽目光柔和如水,望着懷裡的人淺淺一笑。
這一笑,似開雲見月,所有陰霾都煙消雲散。
“亦玉,別說了。”千山搖頭幽幽嘆息,拍了拍亦玉肩膀,“我們先去準備。”
“你讓我別說了?”亦玉疾言怒色,“你說我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可是他呢,居然就爲了一個女人,枉顧我們一族的深仇大恨,你讓我如何甘心?”
“亦玉,我們這幾千年,在這裡不也生活的挺好的,何必再捲入無端的是非之中?”
“好?像老鼠一樣龜縮在這裡,你真的覺得好?”
“這裡清幽靜謐,沒有煩惱,有什麼不好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開來。
突然,本是一直靜坐在草地上的墨君羽動了。
他緩緩的將懷裡的人抱起,頎長身姿站起,如挺拔青松,巍峨如山。
“亦玉,這次是我對不起你們。”他眉如遠山,眸華幽深。望了一眼亦玉,再坦然續道,“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施桓不久就會帶人攻打魔都。焜火已經受了重傷,想來這次應該不會再有差錯。”
亦玉似冷靜了幾分,眸光幽怨看着他,“你真當我這麼在乎報不報仇,我是心疼你啊。你爲她做了這麼多,她還質疑你。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不,你不懂。”墨君羽的目光在轉向凰久兒時,再次柔和下來,“她值得。”
僅三個字,清清淺淺一句,道出了他對她的愛,坦蕩,也無所畏懼。
“你真傻。”亦玉震驚了,半晌,所有想說的,都悉數吞下,最後只無奈化作一句傷心感嘆。
在他心裡,這樣爲了一個女人而捨棄自己性命的事,是怎樣都不能理解的。
也不是他沒有過愛情,或許是他愛的不夠坦蕩,愛的不夠深吧。
魔族禁術換羽移宮,能將一個人受的傷,中的毒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這就是墨君羽打算用來救凰久兒的方法。
這種禁術,除非是走投無路,命懸一線,絕不會有人用。
這也是墨君羽救凰久兒最後的選擇。
三人來到一個小峽谷,谷中繁花似錦,蝴蝶翩飛,靈鳥啼鳴,婉轉悠揚。
一株合翼花樹,開滿粉色繁花。
樹下巨大圖騰,古樸滄桑。
亦玉跟千山站在圖騰外,對視一眼,眸光冷肅堅定。
接着,兩人手指翩飛,以靈力快速畫出一道複雜符文。
當落下最後一筆,掌心驀地向下翻轉,將符文打入圖騰之中。
霎時,圖騰被點亮,紅光沖天。
做好這些,二人額頭冒出了密密細汗,再轉身走到墨君羽身旁。
亦玉瞧着他,眸光復雜,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多謝!”墨君羽對着二人坦然道了一聲,再抱着凰久兒緩緩步進了圖騰中。
很快,紅光將他們二人的身影全部包裹。
千山拉着不捨的亦玉,“我們還是先離開。”
這種事,親眼見着,對他們又是何其的殘忍。
於是,峽谷中就只剩墨君羽跟凰久兒二人。
這時,墨君羽抱着懷裡的人,坐了下來,再動作輕柔,給她調整了一個舒適的位置。
隨後,垂眸望着她,溫柔一笑,很緩慢的,在她額頭輕輕落上一吻。
彷彿要將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一般。
“久兒,我曾經答應過你,要永遠陪着你,陪你做你想做的事,去看你想看的風景,踏過你走過的路……對不起,我要食言了。能遇見你,我很滿足。這一生是我負了你,來世……我再彌補你。”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而最大的傷心,莫過於生離死別。
墨君羽平靜而平緩的一句一句說着,沒有過多起伏,像是敘述一個事實。
低沉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只是,那深邃而又迷人的鳳目中,似有晶瑩的液體在流動。
一滴淚,悄然在他絕美臉龐滑落。
“久兒,以後沒有了我,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傷心難過。我只是去了一個你暫時找不到的地方,等我再來尋你的時候,我希望你是笑着站在路的那一頭等我……”
驀地,墨君羽臉色鉅變,像是隱忍着巨大痛苦一般,絕美五官幾近扭曲。
“你答應過我,會等我的,絕不能食言。”
他忍着蝕骨的痛,嗓音顫抖,依然含笑對她講着。
明明知道,說這些她不會知道。
依然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