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愛德華的陳述,我還沒做任何反應,滿面淚痕的安娜忽然站起來,衝出門去。
“安娜,你去哪兒?”我急忙追出去,卻發現安娜跑去了安置薩拉的房間。
緊接着就傳來了安娜憤怒的聲音:“說!威廉哥哥到底是怎麼死的!這段日子只有你跟他相處過,你做了什麼,他爲什麼把你趕出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沒做過……”薩拉扯着哭腔。
“告訴我實話!不然我就把你趕到大街上去,我說到做到!”
“小姐,不要這樣,您仁慈一點,我懷了威廉的孩子啊。”
我追過去的時候,發現薩拉正跪在地上哭泣,見我進來,她急忙看向我:“亞當少爺,求您爲我說兩句好話吧,安娜小姐突然要把我趕到街上去。”
“威廉親口說你和珍妮夫人勾結,你還敢狡辯!”安娜邊哭邊推搡她:“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和我們的仇人勾結!是不是你幫他們害死了威廉!”
安娜的樣子簡直像要崩潰了,我急忙摟住她,把她扶到一旁的牀上。
我盯着薩拉說:“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不許有一句隱瞞,不然我就把你送去治安局。我會告訴治安官你偷了我的錢,知道偷盜七先令以上會有什麼後果嗎?法官會判處你絞刑。就算你不承認也沒用,治安官和法官只會聽我的,而你不過是個賤|人,等你生下了孩子,他們就會把你吊死在絞刑架上。”
薩拉哭的眼淚鼻涕一把:“不要,不要,求您看在孩子的面上……我沒有撒謊,我什麼也沒做過,威廉少爺只是誤會我了。”
“不用拿孩子來威脅我們,威廉已經死了,誰也不能證明這個孩子就是威廉的。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也許我還會放你一條生路。”我威脅道。
“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威廉的事,這個孩子是我和他的親生骨肉,我怎麼會傷害我孩子的父親呢!”薩拉哭着說:“您想讓我承認什麼?要處死我就快行動吧,我不會承認任何我沒做過的事。”
薩拉哭的肝腸寸斷,寧死也不肯承認,我開始懷疑威廉是不是真的弄錯了。
“不承認就算了,反正我們已經認定她是兇手,直接押送治安局吧。”愛德華出現在了門口,他吩咐僕人道:“告訴治安官,說我們抓到了小偷,不但偷盜了大筆財物,還誣陷主人,應當被判處死刑。”
“不,不。”薩拉驚慌失措的拉住我的褲腿說:“亞當少爺,不要,我肚子裡有威廉少爺的骨肉,您忍心讓這個孩子一出生就失去母親嗎?我是無辜的,我真的是無辜的。”
“殺人兇手也配爲人母?都愣着幹什麼,把這個女人拖出去!”愛德華吩咐自己的僕人道。
愛德華的男僕跟休斯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們看上去壓根不像僕人,反倒像街上的流氓,二話不說就執行了愛德華的命令。
薩拉登時嚇得渾身哆嗦,被硬拖出門口後才放聲大哭:“我真的沒有害死威廉少爺……我只是聽從珍妮夫人的話,誣陷過海倫娜夫人而已……”
“等等……”愛德華對僕人一揮手說:“拉進來。”
“別以爲你能在我面前撒謊,我早就派人把你的事情打聽清楚了。給你一次機會,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敢說一句謊話,就立刻送你去治安局。”
薩拉委頓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除了老老實實承認她做過的事,沒有任何選擇:“……我愛威廉,可是他卻娶了另一個女人。珍妮夫人對我說,只有除掉海倫娜,威廉纔會屬於我。所以我做了蠢事,聽從珍妮夫人安排,幫她陷害了海倫娜夫人。後來珍妮夫人利用這件事威脅我,讓我幫她做了一些事情。可是威廉發現後,就把我趕了出來,這段日子裡我根本沒有見過威廉,又怎麼可能害死他呢?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他真的是威廉的親生骨肉,求你們看在他的面上,不要把我送去警局……”
“你知道是誰害死了威廉嗎?”我問。
薩拉雙眼呆呆的盯着地板:“威廉回去大學後就洗心革面了,根本沒有再吸過鴉片,他跟我說查到了老爺走私的證據,說要要挾他……我不知道是不是老爺派人殺死了威廉,我不敢說,我怕老爺也會派人來殺我……”
安頓下哭昏過去的安娜,我和愛德華來到書房。
“你打算怎麼做?”愛德華問我。
“我們可以找到殺人的證據嗎?”
愛德華搖搖頭:“屍體腐爛的太嚴重,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何況你父親是一位紳士,有着體面的名聲和地位,沒人能輕易把他告上法庭。”
此時已經將近半夜,初生的月亮掛在窗前,暗淡蒼白的雲朵縈繞其上,襯得月光朦朦朧朧。在一片靜謐之中,悶熱的空氣讓人窒息,我忽然有種被巨大的山石覆蓋的感覺。
“我曾想過,用放棄繼承權的方式來結束一切爭鬥,可是現在不能了。”我說。
愛德華走過來,坐在沙發扶手上,單手摟住我說:“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你累了,去休息吧。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到你們。”
我把頭靠在他身上,嗅着他的體味,然而這遠遠不夠,我又站起來,雙手環抱住他,讓他的體溫來溫暖我。我感覺冷極了,四肢都是冰冷的,無論如何也無法溫暖。
愛德華緊緊抱着我,撫摸着我的後背說:“你別怕,無論何時,我都在你身邊。他們的詭計不會得逞的,我會讓他們因爲算計你而付出代價。”
“威廉死了,這都是我的錯。”
“你怎麼能把過錯攬到你的身上呢?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壞人要作惡,防是防不住的。”愛德華輕聲說。
我搖了搖頭,愛德華是不會明白的。
我看着他說:“你相信神明嗎?”
愛德華笑了笑:“相信,應該吧,可誰也沒見過不是嗎?”
“神會憐憫世人,也會懲罰罪惡。”我盯着桌上的燭火說:“但神的懲罰總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實現,可惜我沒有早點意識到。”
“如果他們沒有殺害威廉,我也許根本不會與他們對抗,因爲我根本不在乎他們想要爭奪的東西。可現在,他們得逞了,我決定跟他們爭一爭,看看他們想要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價值……”
愛德華愣愣的看了我一會兒,不安的問:“你要做什麼?”
“我準備……結婚。”我說。
“什麼!”愛德華吃驚的皺起了眉頭。
“首先,我要向你借樣東西。”
……
與此同時,奎因特莊園,迪安·康斯坦丁老爺的臥室裡,珍妮夫人正在喂自己的丈夫喝藥。
迪安皺着眉頭吞了一大口藥,可是還沒等嚥下去就又咳了出來,混雜着濃痰的唾液係數灑在了胸前。珍妮夫人也不嫌棄骯髒,用手帕小心的給他擦拭,然後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
“老爺,您覺得好點了嗎?”珍妮夫人嗚咽着說。
“我看來是不行了。”迪安嘆息道,他撫摸着妻子的手說:“不要爲我難過,人都有生老病死。”
珍妮夫人心頭一酸,傷心的說:“不要,不要這麼說,你走了我和孩子們該怎麼辦?你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
迪安卻愣愣的望着天花板說:“珍妮,我覺得很害怕。”
“你怕什麼?”珍妮夫人問。
“我怕威廉。”迪安說。
“他,他都已經死了……”珍妮夫人訥訥道。
“是啊,他死了,他是被我這個親生父親給害死的。要不是我趕他出去,他就不會墮落而死,你說我會不會下地獄?”迪安滿臉恐懼的說。
“威廉的死跟你沒關係,是他自己吸了太多鴉片,你千萬不要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珍妮夫人柔聲說。
“我雖然討厭他,可從沒想過要他死……現在他死了,我卻連個繼承人都沒有了。”迪安虛弱的說:“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亞當居然不想繼承莊園,怎麼會有人不想繼承莊園呢?連我低聲下氣的求他,他都不肯回來,究竟是爲什麼?”
珍妮夫人也面露憂愁,她比自己丈夫還想不通。
“我只給你們留下了四千英鎊資產,可這些錢怎麼足夠你們母子三人今後的生活呢?伊麗莎白要結婚,約瑟夫用錢的地方更多。如果我能多活幾年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多給你們攢幾年錢。可我現在快死了,除了這個辦法,我想不出其他辦法給你們弄錢了。”迪安喘着粗氣說:“亞當必須回來繼承莊園,然後迎娶凱瑟琳小姐。即使要我跪地求他,也要讓他答應,你們也都去求他,他現在是你們的希望。”
“我知道,我們都會去求他的,你好好休息吧。”珍妮夫人擦着眼淚說。
迪安又嘟囔了幾句,然後沉沉的睡去了,珍妮夫人端着盤子離開了房間。
門外,伊麗莎白焦急的等待着:“媽媽,爸爸怎麼樣了?”
珍妮夫人搖搖頭說:“沒有任何好起來的跡象。”
伊麗莎白傷心的哭泣道:“那我們該怎麼辦?一旦爸爸去世,我們都會被趕出莊園的。”
“一切算盤都被打亂了,那個小子爲什麼不願意繼承莊園呢?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爲什麼不要!”珍妮夫人糾結的說。
“他會不會不喜歡凱瑟琳?或者他知道了我們的盤算?”
珍妮夫人搖搖頭:“他根本沒見過凱瑟琳,說什麼喜歡不喜歡。至於我們的盤算,只有我們母子三人知道,連你父親都不知道。”
“那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讓他答應?一旦我們被驅逐出莊園,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4000英鎊怎麼夠我們花,光我的嫁妝就要3000英鎊。”伊麗莎白焦急的說。
珍妮夫人暗暗嘆了口氣,這個女兒真是沒腦子,什麼時候了還在擔心自己的嫁妝。
“凱瑟琳有兩千英鎊的嫁妝,再加上整個奎因特莊園。這樣的財富,連王公都會眼紅的,比當個鄉下窮牧師好一萬倍,他爲什麼不答應呢?”珍妮夫人皺着眉頭說:“通知約瑟夫,想辦法安排凱瑟琳和亞當見面,然後讓凱瑟琳勾引他。金錢、地位、女人,我就不信有哪個男人能抵禦住這樣的誘惑。等他們結婚,生下子嗣後,我們就直接除掉亞當,奎因特莊園就還是屬於我們的,連同所有的錢一起。”
“凱瑟琳會聽從我們的指示嗎?”伊麗莎白焦急的問。
“不聽也要聽。”珍妮夫人笑着說:“因爲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她懷孕了。”
“我總覺得不安,我們爲什麼不告訴父親?父親說不定會支持我們的。”伊麗莎白說。
珍妮夫人搖搖頭:“不能告訴你父親,他只打算通過這場婚姻給我們弄來五千英鎊,但他不會答應我們除掉亞當的。”
“可是……威廉不是……”
珍妮夫人急忙捂住了伊麗莎白的嘴巴,搖搖頭說:“你父親不知道,今後不要再提威廉了,他是自己毒死了自己,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