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茵都沒什麼特別的追求,這大概和她從小被放養,沒人管沒人愛的生活環境有關,吃飽穿暖睡睡好就滿足,如果身邊能再有兩個說得上話的朋友,那就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當得知了瑪格麗特受到過的不公正待遇,她也確實感到義憤填膺,想要爲慘死的母親報仇,不過直到聽了亞歷克斯的這番話,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安息軍團不僅在武力上是一個凌駕於大陸六國之上的組織,甚至已經憑藉其“不投誠就犧牲”的鐵血手腕,讓所有的人都在精神上認可了他們的作爲。
要想爲母親平反,並不是殺掉當年的幾個人就足夠的,還必須徹底擊毀安息軍團在人們意識深處植入的觀點,否則瑪格麗特對於人們來說,永遠是一個噩夢。
黃昏時分,茵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旅館,像甩麻袋一樣把自己甩上牀,然後半天都不想動。
黑加侖被勒令老老實實留在房間裡,這會兒見她回來,也沒有一句問候,仍然像個死人一樣靠在牀頭髮呆。
茵躺了一會兒休息夠了,懶洋洋地命令:“小黑,我餓了,去樓下問問有沒有什麼吃的。”
黑加侖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茵這才發現自己累得忘事兒了,一巴掌捂住臉:“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一會兒我自己下去吃。”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關門聲。
過了一會兒,黑加侖端着一大盤各種食物回來了,茵心情很複雜地接過來吃了幾口,忍不住老生常談:“小黑,你到底想起來沒有,你還準備拖到什麼時候纔想起來?”
黑加侖又原樣躺回牀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唉……你要真這麼想那還是算了,”茵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蛋糕,“看樣子不能指望你想起什麼靠譜的東西了,那我們說點不靠譜的事情。我今天跑了一整天,向城衛隊的人打聽吸血鬼的詳細情況,結果真的大有收穫呢~”
黑加侖似乎並不感興趣,茵也不管他在沒在聽,徑自往下說:“我先問了死者的情況,發現這個吸血鬼雖然是從差不多十天前開始作案的,但每天都殺了至少兩個人,最多的一天殺了六個,我想看下遺體,可他們死活不讓,我只好問了一下死者的髮色,果然,和我們當初在馬可波里的時候一樣,死去的都是淺栗色長髮的姑娘。”
“我們?”黑加侖對這個詞略表懷疑。
茵點點頭:“嗯,我們,當時我被馬可波里的變態城主抓住了,你還兩次闖進去救我,就是在那兒我們認識了蘇緹——哦,你都忘記了,大概也不記得蘇緹是誰。”
黑加侖沉默了一會兒,問:“是一個穿紅色短裙的小姑娘?”
“對!”茵一下興奮起來,“你有印象?”
黑加侖微微搖頭:“不是,我聽到有人叫這個名字,被叫的人穿着紅色短裙,背上還揹着粉紅色的小兔子……”“她在哪兒?”茵幾乎從牀上蹦下來,也因此掀翻了放在腿上的餐盤,蛋糕牛奶撒了一牀都是。
“在賭場。”
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當茵得知自己出去調查吸血鬼的這一整個白天,黑加侖並沒有老老實實留在旅館,而是又死性難改地跑去瑪爾德的賭場敗家的時候,簡直有撲上去擰他耳朵的衝動。
尤其是他身無分文,用的籌碼還是獵魂者!
“東西還我!”茵抓了幾次,沒能把他手裡的獵魂者搶回來,氣得瞪眼。
黑加侖憑藉身高和靈巧優勢左躲右閃,獵魂者穩穩抓在手裡,就是不給,還說:“你有什麼證據說這是你的東西?”
要是他什麼都記得,那倒是給他也無所謂,可這貨現在拿着東西只知道去賭,萬一輸出去了,後果是很嚴重的啊!但茵不敢告訴他那是神器,不然就更要不回來了,於是只好厚着臉皮瞎掰:“那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現在想耍賴要回去嗎?”
聽到“定情信物”這個詞,黑加侖眉毛動了動,說:“你和我是那種關係?”
茵惱羞成怒:“那種關係?哪種關係?反正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跟我以前是什麼關係有什麼關係,東西還我!”說着繼續奮力撲上去搶。
黑加侖這次不但沒有避開,反而不客氣地用身體接住她,面不改色地說:“今晚和我睡一起,東西就還你。”
相識以來,茵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無賴的一面,幸好街上根本沒人,否則簡直想打個地洞鑽進去,假裝不認識這傢伙。“行,不就是一起睡嗎,又不是沒睡過,東西拿來。”茵看搶不過他,只好讓步。
沒想到黑加侖堅定地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差點沒氣得茵一腳照着他屁股上踹過去。
“好了好了,聽你的,”茵揮散腦袋頂上的一團黑線,推開了賭場的門,“先把蘇緹找到再說。”
任何時候賭場裡都不缺客人,對比門外的寂靜無聲,賭場裡可謂是人聲鼎沸,不大的賭場大廳裡陳列着各種各樣的賭博道具,許多腰圓膀粗的男人一邊抽着雪茄一邊吆喝,金幣嘩啦啦的聲響都被他們的大嗓門蓋了過去。
“喲,真新鮮,這時候居然還有姑娘敢出門。”不知哪個角落裡傳來陰陽怪氣的說話聲,惹來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
茵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揪着黑加侖的大衣袖子把他拖進門,問:“你在哪兒看到她的?和她一起的人現在還在嗎?”
黑加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大廳裡的人,搖搖頭。
這時,一個半邊臉上長着青色胎記的男人叼着雪茄過來了,神情傲慢地眯眼打量了茵一番,然後把煙扔到地上踩滅了,問:“小姐是來找人的?”
“對,找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這麼高,”茵並沒有被他嚇倒,反而很坦然地注視着他的眼睛,手比劃了一個蘇緹的身高,“你見過她嗎?”
男人點點頭:“見過,下午的時候就在這兒。”說着用拇指向後指了指他剛纔坐的賭桌。
話既然只說一半,目的是什麼,也就很清楚了,茵並不感到意外,待在這地方的人都是賭鬼,想要的無非就是錢,於是直截了當地問:“你要多少錢才肯告訴我她的去向?”
男人呵呵笑了幾聲,鼓掌表示讚賞:“難怪在這種時候還敢出門,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認識我?”茵不覺得自己見過他,因爲這麼有特點的臉,哪怕是在街上擦肩而過也不會忘記的。
男人搖了搖頭:“過來陪我賭幾把,什麼時候贏了什麼時候告訴你。”說着向後退去,圍在桌邊的賭棍們自發讓出了一條路,男人在左邊坐下,又點了一根雪茄,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好像在問,你敢過來嗎?
又要賭,茵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自己明明對賭博一竅不通,爲什麼總是被邀請參賭,都是小黑這個大笨蛋惹的禍!想着,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黑加侖一眼。
賭場一般都很少有女人出沒,茵的出現就像往馬廄裡扔進了一隻梅花鹿,她一坐下,就幾乎把所有人都吸引了過來,有不少人朝她吹口哨,說些調情或者更爲下流的話,茵一概無視,看着對面的男人反覆切手裡的牌。
“小姐看起來像個老手,”男人叼着煙說,菸灰不斷落在身上,他卻毫不介意,“玩黑傑克怎麼樣?”
茵這時候不太確定是承認自己根本不會比較好,還是裝作很懂就這麼答應下來比較好,還在猶豫着,黑加侖就拉開了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也坐了下去:“開始吧。”
男人看到他們是一起來的,就認爲茵是答應了,手裡利索地洗好牌,分別發給自己和他們倆一人一張面向下的暗牌。
茵心想還好還好,就算自己不太懂,還有小黑可以做參考,這傢伙不該記得的都記起來了,白天在這兒混了這麼久都沒把獵魂者輸出去,看樣子賭技還沒忘。見他翻看了一下手裡的牌,也就跟着看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蓋回去。
男人又給三人每人一張朝上的牌,分別是梅花5、黑桃A和黑桃Q,茵拿到黑桃Q,苦惱地想這個是不是和百家樂一樣算零呢?還是算十二呢?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辛德加,和你們一樣是遠道而來的遊客,小姐怎麼稱呼?”男人發完牌之後,面帶微笑地看着茵,可惜他的長相實在有點對不起眼球,所以即使微笑,也絲毫不能讓人產生好感。
茵想了想,回答他:“瑪格麗特•修文。”
對面的臉色果然變了,好半天才說:“真巧,我認識一個和你同名的人,如果不是你們年齡差太多,我會以爲你就是她喬裝打扮的,呵呵~”
辛德加雖然在笑,眼神卻狼一樣兇狠,茵不知道黑傑克的玩法,這時候只能微笑不語,竭力讓自己看上去鎮定一點。
“問牌吧。”黑加侖用手指在明牌上敲敲打打,提醒他們賭局還在進行中。
辛德加眨了眨眼,問:“怎麼樣,小姐,還要牌嗎?”
這時候最穩妥的做法就是不作爲,茵搖了搖頭:“不用了。”辛德加有點意外地看了看她面前的黑桃Q,不過並沒有說話,然後轉向黑加侖:“這位先生呢?”
黑加侖卻答非所問:“你們的籌碼是蘇緹的去向,我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