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到午膳時刻,靜姝才醒過來,因爲一夜未睡的原因,這一覺倒是睡得極爲舒服。
“小姐,您醒了,午膳已經爲您準備好了,吃一些吧。”
衆人伺候完洗漱,靜姝走到桌前,確實有些餓,隨口問道:“皇上可有來過?”
“回小姐,皇上下了早朝便去了翊坤宮,現在正在翊坤宮用午膳,魏公公也未說皇上今晚是否會留在翊坤宮。”
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的靜姝,聽到雪鳶所說,心中酸楚,食不知味,放下碗筷,命人撤下。
看到靜姝沒吃幾口,雪鳶走上前,“小姐,您別心裡不舒服,皇上是因爲小格格的原因才留在翊坤宮,明兒皇上肯定會來咱這。”
這幾日皇上一直留宿敬怡軒,靜姝已經習慣,今兒聽到他要留在別人宮中,心中難免酸楚。
承乾宮內,“娘娘,聽說皇上今兒沒在敬怡軒,留在了翊坤宮。”
“哦?皇上竟然捨得離開那個賤人!”懿妃任由流暢將她頭上華麗的朱釵拆下,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垂腰而下。
“聽說是小格格昨兒感了風寒,皇上在翊坤宮發了好大的脾氣,差點把乳母杖斃,而且奴婢還聽說,皇上將董貴人留在翊坤宮照顧小格格,自個兒回了養心殿。”流暢手上動作沒停,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懿妃。
“這倒新鮮,皇上這麼做是爲了讓淑妃安心?淑妃這個人,別看外表和和氣氣,本宮清楚的狠,當年同本宮一同入宮,她的手段,本宮是領教過。”想起淑妃,懿妃倒是對她頗有看法。
“娘娘,您說那小格格平時健健康康活蹦亂跳,怎麼就染了風寒?”流暢指揮着侍女將臉盆端上,上面漂浮着玫瑰花瓣,流暢親自爲懿妃清洗雙手。
“感染風寒,本宮卻不這麼想,淑妃那個人,手段多的狠,想必她想用小格格留住皇上的心吧。”懿妃纔不會相信在淑妃那有什麼母子情深這一說。
聽懿妃這麼說,流暢便明白其中的道道,“都說虎毒不食子,想不到淑妃娘娘竟然用小格格做賭注。”
懿妃洗漱完畢,流暢將她扶到牀上,爲她蓋好被子。
“後天便是去行宮的日子,本宮的生日也快到了。”
說完,懿妃閉上眼睛,嘴角一抹冷笑,不再說話,流暢也明白的將蠟燭吹熄,屋中一片黑暗,隨後退到外間,和衣躺下。
淑妃本打算留在宮中照顧生病的小格格,不過太醫回報小格格身體已無大礙,可隨行時,皇上便命淑妃帶着小格格一同前往行宮避暑。
靜姝是貴人,所乘馬車自然在最後面,無人打擾倒是可以細看周邊風景。
自從入宮之後,便已一年多未見外面風光,此刻再次見到,又是另一種心境。
“小姐,這一路上一直看你悶悶不樂,難道不願意伴駕隨行麼?”雪鳶將提前準備好的點心拿出,放在靜姝面前。
靜姝看了一眼,並未拿起,此刻她倒是沒有任何胃口,“這有何開心,無非是從一個牢籠走進另一個牢籠罷了,想不到才一年多光景,我的心態竟會變化如此之多。”
撩開馬車擋簾看向遠處皇上乘坐的轎子,皇上因爲小格格生病的原因,便讓其坐在自己轎中,而淑妃便順其自然跟了過去,裡面時不時傳出陣陣笑聲。
雪鳶看向靜姝所看方向,知道靜姝心中不高興,於是想讓她分散一下注意,“小姐,我們好久沒有出來過,你看看外面的風景多好,雖說只能看沿路風景,想比皇宮來說,也是很好的啊。”
盛夏的京城確實很美,美的奪目,靜姝擡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看着周邊不斷變化的景物,總覺得有種物是人非的錯覺,看着一股心酸。
許是趕路加之夏日悶熱的原因,坐在車中的靜姝覺得胸口發悶,胃口不佳,走了兩日,便有些身體不支。
雪鳶也早就在出宮之時爲她備好了酸梅湯,一解酷暑,喝了一碗之後,便覺得身體不再那麼悶熱。
“雪鳶,把擋簾撩起,吹吹風吧,這轎中實在太過悶熱。”
雪鳶知道靜姝怕熱,可是現在她身份不同,不能做這種事情,“小姐,使不得,這要是讓別人看到,又要說閒話。”
靜姝感覺悶熱難耐,也顧不得別人的看法,“無妨,我們的在最後面,沒有人會看到,只是一會,等我覺得舒服點了,再把它放下來。”
看靜姝執意如此,雪鳶也只好將馬車兩邊的擋簾撩起,瞬間便覺得車中不再那麼悶熱,舒服很多。
馬車行了一會,便停下休息,靜姝感覺自己全身要被搖晃的散架似的,待車一停穩,便馬上跑了下來,伸了伸有些堅硬的肩膀。
遠遠的看到皇上也下了馬車,隨後將小格格抱下,然後攙扶着淑妃下車。
“咱萬歲爺就是會疼人,看看淑妃這一路走來,並未看到臉上有任何疲倦。”蕭妃看靜姝走下車,便也隨之下來,走到她身邊。
“淑妃姐姐這兩日照顧小格格辛苦了許多,現下小格格身體已經康復,淑妃姐姐當然開心。”
靜姝知蕭妃話中是什麼意思,卻並未理會。
“是啊,在這宮中如果不得寵,至少還有個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也就算是有了依靠。”說起孩子的話題,蕭妃臉上出現一抹哀愁。
靜姝心想,蕭妃伺候皇上也應該有些日子,爲何一直未見有孕,這中間到底有什麼事情。
皇后隨後也從車上下來,手中牽着大阿哥,大阿哥已經八歲,在他臉上隱約可以看到皇上的樣子,所謂虎父無犬子,想來大阿哥在皇后教養下,必定也是人中龍鳳。
懿妃的馬車在皇后後面,下了馬車看到皇上同淑妃有說有笑,低頭說了幾句,靜姝雖聽不到,估計也就是咒罵淑妃之類的話,好像感覺到靜姝的目光,懿妃轉頭看向靜姝這邊,靜姝輕輕一福身,算是行禮,懿妃也並不領情,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與她。
“臣妾參加蕭妃娘娘。”玉嬪在夏煙的攙扶下,走下了車,看她的樣子並不比靜姝好,估計也是坐不慣這馬車。
蕭妃看了看玉嬪,平時她們兩個並沒有什麼接觸,因爲靜姝的原因,蕭妃對玉嬪的態度也轉變不少,“玉嬪妹妹,不用多禮,這舟車勞頓必定吃不消吧,不過還好,再過兩日便可到達。”
“還是娘娘身體健朗,不像臣妾,竟連這點顛簸都受不得。”玉嬪說着拿出香帕在額前擦拭,頭上的黃金步搖因爲馬車搖晃的原因,也有些脫落,靜姝上前兩步,將歪斜的步搖替她扶正。
“謝謝妹妹。”玉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靜姝,倒是自己失儀了。
在樹下稍坐片刻,便感覺好很多,休息過後,便又登上馬車,繼續趕路。
終於在靜姝快要撐不下去時,行宮終於到了,待衆人下了馬車後,宮人紛紛上前將包裹行禮取下,紛紛扶着自家主子往行宮走去。
靜姝第一次來行宮,不像其他人,住往年住過的房間,而她的房間則是皇上特意交代,靠近皇上所住之處。
“想必這位便是皇兄最寵愛的董貴人吧?”
隨聲望去,靜姝只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白色綢緞長袍,手中握着一把摺扇,面相與皇上有些相似的儒雅之人。
“董貴人,這位是我們七王爺。”站在七王爺身後的阿四知靜姝不認識七王爺,便主動說道。
靜姝聽罷急忙行李,“參加王爺,不知是河間王,還望王爺見諒。”
看靜姝如此謹慎,河間王笑了笑,“無妨,本王常年不在京城,貴人自然不認識本王,本王奉皇兄之命,前來帶董貴人去聽風齋休息。”
早些年便聽說京城中有一位極爲儒雅的七王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有勞王爺。”靜姝也未多說,便跟在七王爺身後。
這七王爺也是一多話之人,一路上爲靜姝介紹了一遍行宮,“這行宮相比皇宮來說要涼爽許多,皇兄每年都會來此避暑,貴人所住的聽風齋是皇兄最喜愛的房間,在皇兄來這行宮避暑以來,從未有一個嬪妃住過,今日皇兄讓貴人住進聽風齋,可見貴人在皇兄心目中必定極爲重要。”
隨着七王爺往行宮裡面走去,走了一段距離便到了聽風齋,靜姝走進去,發現聽風齋果然素淨雅緻,時不時吹來一陣清風,倒顯得這裡要比外面涼爽許多。
七王爺看到靜姝臉上不解,於是說道:“這裡的風要比別處流通,自然比別處涼爽一下,這便是聽風齋的由來,不過到了晚間,還是有一些涼意,貴人晚上要多加一件衣裳。”
聽到七王爺的話,靜姝謝道:“謝王爺提醒。”
見皇兄交待的事情已經辦妥,七王爺也不再逗留,“那貴人先行休息,本王告辭。”
待七王爺走後,雪鳶輕笑道:“這個王爺真有意思,話竟是如此之多,不過倒是挺體貼。”
看到雪鳶對七王爺讚賞有加,靜姝便開玩笑說道:“聽你這話的意思倒是傾心這位王爺,要不我求了皇上,把你給他得了。”
“小姐。”聽到靜姝如此說,雪鳶臉瞬間變得通紅,“您就會取笑奴婢,奴婢……奴婢纔不要嫁人,奴婢要守着小姐一輩子。”
看到雪鳶如此,靜姝一掃疲憊之色,哈哈大笑起來,命人將東西擡到聽風齋,稍微梳洗一下,晚上皇上設宴,所有人都要去。
“妹妹這地果然不錯,比姐姐那處要涼爽許多。”玉嬪洗漱過後,看到宮人收拾,覺得自己在那礙事,便帶着夏煙尋到靜姝所住的聽風齋。
靜姝見玉嬪前來,輕輕一福身說道:“姐姐要是不嫌棄妹妹這地小,便搬過來和妹妹一起住,可好?”
聽靜姝這麼說,玉嬪一驚,隨又說道:“妹妹說笑了不是,這地方是皇上送給妹妹,別人可是沒有這個福分。”
靜姝說道:“姐姐說的哪裡話,在這宮中有妹妹一份便有姐姐一份,要不是姐姐幫忙,妹妹恐怕這輩子也見不到皇上。”
“姐姐知妹妹將來必定會得皇上寵愛,只是時間早晚的事,姐姐也只是幫妹妹推了一把而已。”玉嬪將靜姝拉至無人處,繼續說道:“妹妹現在得皇上寵愛,站在高處自然被很多人看着,這幾天想必以妹妹的聰明才智也看出幾分,姐姐只是告訴妹妹,萬事小心,這宮中處處是陷阱,處處有人給你使絆子,妹妹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姐姐無端爲何會說這話,難道姐姐聽到什麼風聲?”看玉嬪如此謹慎,靜姝心中難免忐忑。
“這倒沒有,每逢懿妃生日宴時,都會發生或大或小的事情,姐姐只是提醒妹妹,萬事小心,在這宮中,聽到的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妹妹記住,只要站在相同利益上,便會成爲暫時的盟友,一旦損害到他人利益,那麼便會成爲仇人,姐姐在這宮中雖說不得皇上寵愛,但是也看過不少事情。”玉嬪想了想再次說道:“我相信妹妹將來走的一定會比姐姐遠,這一點在妹妹初進宮時,姐姐便知道。”
玉嬪說了許多,靜姝極爲驚訝,在這宮中,處處都是陷阱,她不明白玉嬪爲何要對她說這些,她與玉嬪的關係,在外人看來是同一戰線,她亦不願意戳破這層關係,而玉嬪此次前來和她說這番話,意欲何爲,難道是要和自己撇清關係,亦或是她是真心爲她着想。
想到真心二字,靜姝心中冷笑,在這後宮之中,怎會有真心。
“我知妹妹心中怎麼想,覺得我是在給你下套,其實不然,起初我接近妹妹自然是有原因,可是這幾日本宮看到皇上對小格格的寵愛,再看看曾經被皇上寵愛過,沒有皇嗣的妃嬪,自是明白,一個孩子,對於後宮之人是多麼重要,我現在想的不是得到皇上多少寵愛,而是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可以保我下半輩子的孩子。”說到孩子時,靜姝在玉嬪眼中看到一抹明亮,那是對某種東西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