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馨園。
木寧夕圍着散落地上的小石子轉了好幾圈,直到壽王爺撫額喊“停”,她才慢悠悠地走回司徒天逍的身邊坐下。
“爺,你在屋樑上看得最真切,這小石子到底是誰灑進來的呀?”
木寧夕抱住司徒天逍的胳膊,佯裝天真地眨眨眼,撒嬌道:“爺,告訴我唄。”
司徒天逍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枚錢幣,說:“我只會用這個。”
“我知道。”
木寧夕點頭,上次在別院裡,樂月瑤突然痛的趴下就是司徒天逍打出的這枚錢幣正中膝彎。
“爺,到底是不是你呀?”
看司徒天逍沒有半點繼續解釋的意思,木寧夕耐不住脾氣,把他的胳膊抓過來用力地晃悠,噘起小嘴叫囂威脅:“你再不老老實實地告訴我,我就把這條胳膊給搖下來。”
“噗,小寧兒,搖吧搖吧,最好兩條胳膊都給本王卸下來當酒菜。”壽王爺俊美的臉表情很豐富,星星眼盯着幾乎吊在司徒天逍胳膊上的木寧夕。
司徒天逍煙沉了臉,問:“壽王爺,你的紅顏知己還在客棧裡等着呢,去晚了不好。”
“天逍,本王記得你之前已經提醒過一次啦。”壽王爺挖挖耳朵,一副不在乎地說:“小寧兒現在是本王未娶的妻,你還是離她遠一些吧。”
司徒天逍冷眼殺過去,恨不得把壽王爺給“咔嚓”了。
壽王爺堅如磐石地坐在榻上,表面上在品茶,實則留在這裡看熱鬧。他今天已經發現司徒天逍爲了木寧夕打破了許多習慣。
最最突出的一個,就是木寧夕能讓平時只會腹煙笑的司徒天逍變成“鐵漢柔情”,而且還沒有人會遭殃,這是奇蹟啊。
壽王爺不自然地乾咳一聲,說:“天逍,你要如何感謝我們呀。”
司徒天逍頓時怒了,對着壽王爺邪魅地笑問:“不知壽王要在下如何表達謝意呢。”
“呃,天逍,本王只是說笑罷了,你別當真啊。”
壽王爺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身體比大腦反感更快,眨眼間已不見他的蹤影。
“咦?壽王爺走得真快。”
木寧夕依偎在司徒天逍懷裡,仰着頭問:“爺,今晚爲何會來?”
司徒天逍淡淡一笑,情話悠悠而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自然是想你纔會來的。”
“哦,原來是想我了。”木寧夕挺起身子在司徒天逍臉頰上親一下,笑嘻嘻地說:“本公主也想你啦。”
“頑皮。”
司徒天愛寵溺地低頭親了她的小鼻子尖,輕聲細語地喃喃着說:“再等上幾日,我的計劃就要施行。到時候,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娶你進門,作一輩子的夫妻。”
“好。”木寧夕點頭,“皇上說,要將我賜婚給他的弟弟。”
“琰王?”司徒天逍皺眉,不知道皇上的心裡又在盤算着什麼。爲什麼突然改變原來的計劃,沒有賜婚給壽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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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我總覺得皇上很奇怪。”
“哪裡奇怪?”
木寧夕微微閉上眼,若似回憶地說:“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令我很不舒服。”
哼,那隻老狐狸。司徒天逍眼睛微眯,眼眸中暗藏怒意。不論皇上謀劃着什麼,他都會娶木寧夕爲妻,做他司徒天逍的女人。
朝陽閣。
安陽長公主正在無聊地擺弄皇后賞給她的一大串紅珊瑚珠子,想着拆開再串成兩串小的,一串送給木寧夕,一串留給自己。
“素翠,你看看要配些什麼纔好看呢。”
安陽長公主挑選出一些金銀花飾配件,與紅珊瑚大珠子放到一起,還是不怎麼合適。
素翠張張口,想了想又閉上嘴巴,從中選出幾個鑲嵌貝殼的水滴吊墜交到安陽長公主手裡。
“還是你有心,果然很不錯。”
安陽長公主又挑選幾個配在一起,覺得不夠。交給素翠,“再去配些過來,本宮要親自串一對出來。”
“是。”素翠接過還未離開,便看見素香匆匆從外面回來。
“長公主。”
素香行禮,上前說:“剛剛樂郡主到曦馨園去鬧,沒討着好,反而傷了臉。一張臉血呼呼的怪嚇人的呢。”
“傷了臉?”
安陽長公主驚喜地瞪大眼睛,忽然從未有過的大笑起來。
她像是解了心頭之恨似的大笑說:“血呼呼的嚇人就對啦。哈哈哈,真是報應。看她還敢不敢再欺負本宮的寧兒妹妹。哼,明天本宮就帶着全汴州城裡那些有頭有臉的官家夫人和小姐們去欣賞欣賞西都國樂郡主的美貌。”
“長公主,樂郡主的脾氣不好,咱們還是離她遠遠的。”素香勸和着。
素翠也認同,勸道:“是啊,長公主。還有三日便要回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那個狐媚子做什麼。”
“本宮偏要惹她。”
安陽長公主執拗起來,她纔不管樂月瑤是誰。現在,這裡是她的地盤,想要誰活、誰就能活;想要誰死、誰必須死。
“長公主,你想想啊,曦馨園每一間屋子的地面都鋪了青石磚,哪兒來的小石子啊。”素翠疑惑地說着,又勸道:“奴婢看着扶柔公主不是個省油的燈,樂郡主鬥不過她。”
“當然了,本宮的寧兒妹妹最是才智過人。”
安陽長公主也疑惑不解,喃喃自語說:“能毀了臉的小石子是從哪裡來的呢?”
室內一片寂靜,主婢三人都爲這個難題而困惑。
“還能有誰,除了皇長兄,再沒有第二個人敢在本王和司徒的眼皮子底下暗算人啦。”
楚王走在前,壽王跟在後,二人如仙人般飄逸,緩步而入。
“皇長兄,二皇兄。安陽給二位兄長請安。”
安陽長公主笑盈盈起身行禮,楚王和壽王皆是寵溺地笑容。壽王更是拉着安陽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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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兄從曦馨園過來嗎?”
“是的。”
“樂月瑤的臉真的受傷嗎?”
“正是。本王親眼所見。”
安陽長公主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楚王,笑問:“皇長兄也對她的所作所爲看不順眼吧。”
“皇長兄出手自然有理由。”楚王並不掩藏“始作甬者”是自己的事實,捋順被壓出皺摺的袖擺,說:“宗賢,你那瓶療傷的藥給得太多了。”
壽王微微一笑,“不多不多,十日足夠。”
“唉。”
楚王嘆聲,樂月瑤回去必定會用壽王給的療傷藥,那麼也必定會中毒。到時候,她的命就握在木寧夕的手裡。
安陽長公主左看看皇長兄,右看看二皇兄,不明白他們話語之間暗藏的秘密。
“楚王爺,壽王爺,安陽長公主,快去曦馨園看看吧。”
名爲素竹的小宮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撲跪在地上稟告:“回主子們,扶柔公主毒發,全身抽搐不止。”
“什麼?”
三人皆是大驚,連忙起身跑了出去。
曦馨園。
木寧夕歪歪斜斜地靠在他的懷裡,靈動的眼睛突然渙散失焦,被他抓在大掌裡把玩的小手極不自然地扭曲,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寧兒?”
發現懷中小女子的不尋常,司徒天逍緊張地將她放平。
“寧兒!寧兒?你那裡痛?”
天旋地轉,木寧夕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碎裂,血液倒流回心臟,幾乎要把心臟脹爆。肚子裡有一頭猛獸在狂奔,衝撞每一個脆弱的地方,活活要疼死她不可。
“爺!……呼——呼——爺,我……痛!”
木寧夕用力呼吸着,她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太痛太痛了。
“寧兒!野丫頭,不許哭。”
司徒天逍抱起木寧夕,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裡拿出小瓷瓶。
“還是吃我的吧。”
壽王爺拿出自己的藥瓶交給他,說:“這雪蟾丸是療傷解毒的聖藥。”
看着吃過藥丸已經緩解疼痛的小女子,司徒天逍全身籠罩殺氣,又心生不捨地說:“她中毒太深,能保命也好。至少還留有一絲希望給我。”
很好!很好!只要木寧夕有一絲傷害,幻月山莊的月老夫人,西都的郡王爺樂祁,還有樂月瑤,他們統統都別想置身事外,全部給他的小寧兒陪葬。
眼底的冷戾沉得連深知他性情的壽王爺都禁不住膽怯,默默祈禱着木寧夕平安無事。否則依照司徒天逍的脾氣,定要這天下蒼生爲木寧夕贖命不可。
“爺!”
木寧夕痛得煞白了小臉,原本紅潤的脣漸漸青煙乾裂。她緊緊抓着司徒天逍的衣袖,艱難地大吐着氣息。
“爺……若我死了,若你真心寵我,殺了月老夫人這個禍害。她……她要利用……利用我……實現她……覆滅南晉……的陰謀!”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司徒天逍抱緊全身痛得發抖的木寧夕,聲音悲愴而憐惜的在她耳邊呢喃着。
“寧兒,我的小寧兒,你要活着,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相守。在我付出真心之後,你不能這樣輕易離開。寧兒,野丫頭,你要活着,我命令你活下來!活下來!”
此時,司徒天逍已不在乎屋外有多少人聽見他的怒吼聲,已不在乎他的身份隨時會暴露。還在乎什麼?他的心愛人就要死去了,他卻只能乾瞪眼看着,無能爲力。
“雪蟾丸是療傷解毒的聖藥,爲何對她體內的毒毫無用處呢。”
壽王爺搔搔頭髮,抓過紅線手裡的藥瓶,猶豫問道:“剛剛吃了一顆,裡面還有九顆呢。要不要……”
“沒用的。”
紅線適時開口,擔憂地看着青煙面色的木寧夕,嘆息說:“三年前我到幻月山莊,小姐每日被禁閉在飛狐嶺的一處深洞裡。我曾去洞口查探過,洞深且寒冷刺骨,石壁有被毒氣腐蝕過的痕跡,應該是積年累月的毒液蒸汽沁出來的。”
“月老夫人真是心狠手辣。”
壽王爺冷笑,“剛剛偷聽到樂月瑤與奴婢說的話,這小寧兒的親孃是月老夫人的親侄女。至少有她母家的血脈,她竟也下此毒手。”
司徒天逍抿脣不語,要將剩下的九顆雪蟾丸也餵給她,卻被木寧夕拒絕。
“不。”
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恍惚間發現男人冷酷的臉上有一滴晶瑩,“你留着防身吧。”
“寧兒,我要你活着。”
他悲愴地怒吼。
木寧夕氣若游絲,搖搖頭。她終於知道什麼叫“蝕骨之痛”,比起冰冷水中溺死時的窒悶,現在的痛更令她恐懼。
她怕死,她想活着,可是毒液在她的骨髓裡竄流,她快要抵擋不住那反反覆覆的巨痛襲擊。
痛與死之間一定要有個決擇,她選擇死,痛痛快快的死。
“爺,殺了我吧。”
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蒼白的小臉,是濃濃的無可奈何,濃濃的依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