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驀地站住,轉過頭來與小白的狼眼對視,他鼓起腮幫子說道,“小白,如果你會說話就好了,哎,飄美人也不知去哪裡了……”
黑夜中,有一道黑影直接無視他風塵僕僕的走過,卻在下一刻,又退了回來。
那道黑影站在暗處看了片刻,這才走到了燈光之下。
“朝陽,你的房間不應該……”飄錦雯說着便指着他院子的方向詫異地問道,“在那裡嗎!小孩子深更半夜出來,可是會撞見鬼的!”
朝陽被她這麼一問,鼻子皺起,直接撲到了她的懷裡,可憐兮兮的說道,“飄美人,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飄錦雯臉上一怔,彎下腰笑眯眯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幫子,“告別啊……”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可我父王……”
“我沒捨不得你啊!”飄錦雯的話沒經過思考,脫口而出,說完後看到他的表情,又不禁咬着手指,乾笑了幾聲。
朝陽正要向她訴說朝景的“惡行”,飄錦雯的話就如同一盆冰涼刺骨的冷水從頭頂潑下來,寒意一直延伸至腳趾。
他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鬆開抱着她的手,越過她起身離開。
小白一見主人走了,也慌忙跟了上去,在路過飄錦雯時,還用狼眼剜了她一眼。
飄錦雯反瞪回去,現在連畜生都敢瞪她了!
待她反應過來之後,慌忙上前幾步去拉住朝陽,一臉討好的說道,“誒!小祖宗小祖宗,我錯了成嗎?你別說走就走啊!我是真捨不得你,咱們那麼好,你走了我肯定捨不得啊!要不然你等等我,我回去收拾一下,跟你一起走?”
當然了,這話她也就說說。
“真的嗎?”
看着朝陽認真的臉龐,她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她尷尬的咳了兩聲,蹲下身子,雙手抓着他的胳膊說道,“你先說說,你爲什麼要走?”
朝陽的頭瞬間垂了下來,他眸中閃着淚花,小聲地將方纔的事情說了一遍,到最後只剩下了委屈的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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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錦雯語重心長地看着他說道,“既然你父王喜歡她,你也喜歡她好了,反正又不會少一塊兒肉,況且,你如果現在離開了,人家兩個該成親成親,再生上幾個孩子,你到時候看起來豈不是會很可憐?”
她目光一怔不怔地看着朝陽,似乎很迫切他點頭說不離開一樣,誰知他只是低頭沉思,並沒有如她所願。
她只好又繼續說道,“你就算不爲自己留下來,也得想想你孃親吧?說不定哪天你孃親突然從長臨山回來了,你要是現在走了,你豈不是又見不到孃親了?”
長臨山是傳說中天帝在凡間居住的地方,並不存在,但朝陽並不知道。
在朝陽剛說話利索的時候,就總是纏着朝景問他孃親去哪兒了,朝景醞釀了許久,終是沒辦法說出齊蘿的死訊,便拿傳說中的長臨山做幌子,沒想到自此以後,他果真不再問了,而是期盼着孃親從長臨山回來。
朝陽眼眸含淚的點了點頭,淚珠就
被甩了出來,一想到孃親,他就更委屈了。
飄錦雯從腰間扯出一方手帕,拿在手裡盯着看了很久,這才遞了過去,“諾,擦擦吧,男兒有淚不輕彈知道不?”
朝陽先是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這才伸出肉肉的手掌將手帕接了過去。
他正要用手帕擦眼淚,便看到飄錦雯心疼的眼神,他知道,她是心疼她的手帕,他看了眼手中的手帕,顫巍巍地遞了回去,“給你……”
飄錦雯剛把右手伸出來,便用左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眨巴着眼睛說道,“這手帕我送你了,你用吧!”
話是這麼說,可她的眼珠子都要粘到那手帕上了,哭瞎……
她倒也不是頂喜歡這手帕,純粹是因爲買這手帕的時候和老闆討價還價了好久,嘴皮子都磨破了,才用一個銅板買下了。
朝陽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擦了擦臉上的淚漬,便將手帕疊好放在腰間,這是這麼多年來飄美人第一次送他東西,他得好好保管着,以她的性格,恐怕也是最後一次。
飄錦雯的視線從手帕上收回來,她衝着朝陽抿脣笑了笑,模樣看起來甚是不懷好意。
“嘿嘿,朝陽,你看我都送你手帕了,你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朝陽的小手在身上摸索了個遍,也沒找到可以用來送人的東西,他撇撇嘴,問道,“你想要什麼?”
飄錦雯一把將他抱在懷裡,甚爲親暱的將臉貼在他身上,笑着說道,“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禮尚往來,我怎麼能要呢!你上次說的伏訖老頭兒的秘密是什麼?”
她擡起頭,衝着朝陽眨巴了眨巴眼。
朝陽脣角微揚,索性將整個身子靠在她身上,伏在她耳邊,脣瓣動了動,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直立起了腰桿。
然而,飄錦雯的臉卻耷拉了下來,她眉眼低垂的站起身,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往自己房間走去。
朝陽扭頭看了她一眼,心情大好,他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和飄美人說說話,心情都會變得很好,他感覺,飄美人和別人都不一樣!
在飄錦雯走後,他帶着小白步伐輕快的往自己院子裡走去,沒想到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一轉頭,在看到飄美人的臉之後,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手帕。
飄錦雯悻悻地摸了摸鼻頭,甩甩手往回返,“算了算了,就當我救濟救濟你!”
她走遠了,朝陽還聽到她嘀咕:還以爲你知道伏訖那老頭的金庫在哪裡,他長得再帥也和本姑娘沒關係!
站在她身後的朝陽眉頭輕輕皺了皺,要不是前陣子住在夫子府上,偷看到了他洗澡,他也不知道原來夫子那麼年輕!
在這世上,除了父王和乾爹乾孃之後,他最喜歡的就是夫子和飄美人,他也想他們像乾爹乾孃一樣天天在一起,這樣他就可以同時和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齊蘿站在朝陽房間內,到處看着,聽朝景說,他從出生以後就住在這裡。
她無意間看到了他小時候穿的衣
服,她愛不釋手,上面至今還留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她心裡美滋滋的,沒來由的一陣驕傲,這是她兒子!
朝陽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捧着他小時候穿的衣褲,不悅地皺眉問道,“你拿着我衣服做什麼?”
齊蘿呆愣地看了他一眼,迅速的將東西藏在了身後,可藏起之後,又覺得尷尬,畢竟他都看到了,她眼眸閃了閃,衝着他走了過來。
“你別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浪費,想把這些留着給我未來的兒子穿。”
朝陽瞪了她一眼,伸手一把將衣褲奪了過來,“這是我的房間,你出去!”
齊蘿輕哼了一聲,果真起身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她脣角揚起一絲笑容,對嘛,這纔是我兒子!
其實她之前還有一些擔憂,擔憂他真的離府,可好歹他是回來了,無論怎樣,她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朝陽見她真的走了,便走到書桌旁,他在擺放整齊的書中選了一本抽了出來,他嘟着小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塵,上面露出清晰的三個字:出師表。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
朝陽本來信心滿滿,沒想到第一句就這麼難,這最後一個字,他沒學過啊!
他皺着眉頭盯着那個字黯然神傷。
站在窗外的齊蘿探着身子看過去,她忽地揚聲說道,“崩殂。”
朝陽驀地擡眸望過去,沉着臉看了她一眼,他腆着肚子搬着凳子放在窗邊,費力的爬上凳子與齊蘿面對面,他在她的注視之下,伸着小胳膊將窗戶關上了。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他才又搬着凳子走了回去,繼續背,“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他朗朗地背書聲傳在齊蘿耳朵裡,她看着他認真的模樣,不禁爲他感到驕傲,想當初,她對這些繁體字還大字不識一個。
正當她準備離去的時候,便看到朝陽又停下了,他眉頭緊鎖,看來又碰到不認識的字了。
她艱難的探着身子看過去,故意大聲地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道,“陟罰臧否。”
朝陽緩緩地朝她望過去,這一次,他依舊搬着凳子朝她走了過來,只是她沒想到,他竟是把窗戶又重新打開了,而且站在椅子上背,有不會的就大大方方的問她。
齊蘿心中一喜,抱着胳膊靠在牆上,爲他一一指點。
一直到後半夜,他還是沒背下來,可眼皮子都要掉下來了,她心疼不已,突然就有些怨恨朝景,幹嘛要給一個五歲的孩子出這麼難的題,不就是想讓那個飄美人陪讀嘛!
“誒,你睡去吧,我保證明天你父王同意你的飄美人給你陪讀。”
朝陽滿臉疲倦的看着她,“你有那麼好心?”
齊蘿冷嗤一聲,“你愛信不信,愛睡不睡。”
她說完便假裝要走,她極爲緩慢的轉身,每走一步都感覺要花掉一個時辰一樣。
“我信了!”
朝陽默默地合上書本,看着她的背影說道。
(本章完)